第21章 吞噬
“爺爺，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你也知道，我們還年輕，不着急。”厲浩南並不否認自己不會討好林初念的話，事實上，他的小妻子倒是有些怕他。
老爺子念叨着，“你們就是仗着年輕，圖輕鬆自在，等再過幾年，看你急不急！”
“好了，爺爺，你該去休息了。”
厲浩南催促着，老爺子一陣不甘心，“說你兩句還不樂意了，好了，我去休息就是了，不管你們年輕人的事了。”
老爺子堵着氣上了樓，嘴上雖然那樣說著，可卻是直接賴進了厲浩南的卧室內，“哎呀，我人老了，腰也不好使了，也就這個房間的床墊鬆軟一些，你自己找個房間睡吧。”
厲浩南無力的扶額，老爺子在一旁好心的提醒着，“但是不是你的房間應該不方便吧，要不要去找初念讓她收留不一晚上？”
“不必了。”他搖頭，“張媽準備了房間給你，我今晚睡在那裏好了。”
老爺子一聽，一下子瞪大了眼珠子，“你個不肖子孫！”
厲浩南實在拿他沒辦法，去讓張媽將自己的東西搬了過去臨時睡下。
收拾的客房並沒有刻意的做過修改，就連浴室內的花灑都在他夠不到的地方，方才還波瀾不驚的眸底頓時風詭雲譎，低頭看着自己被毛毯蓋的嚴嚴實實的雙腿。
三年沒有行動過的雙腿異常的消瘦白皙，橘黃色的燈光下格外的詭異，厲浩南捏了捏手心，有種想要站起來的衝動……
雙手落在扶手上，高大的身軀藉著強大的臂力支撐了起來，無力的雙腿想要抬起邁出去，卻絲毫無法動彈！
“哐當！”的一聲，雙手支撐不起身體，整個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一聲震動，一下子驚擾了整個屋子的人，老爺子和張媽快速的衝進了房間內着急的喊着，“怎麼了！？”
浴室的門緊閉着，根本看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麼，林初念後來趕到，老爺子前所未有的慌張，連忙拉着她，“初念，你快喊喊浩南，剛才也不知道怎麼了，是不是摔着了啊！”
林初念伸出的手僵住，深吸了口氣還是拍了拍門，“厲浩南，你沒事吧？”
浴室內一片寂靜，良久后，終於傳出一道壓抑着濃濃的慍色的聲線，“出去，我沒事。”
“你能打開門讓我看看嗎？”她輕聲道，像是在哄着孩子一樣。
厲浩南無聲的捏緊了拳，額頭的青筋爆現，“出去！”
老爺子張了張嘴，欲要說些什麼，林初念拉了拉他，“爺爺，我們先出去。”
張媽也知道無論如何都無法讓厲浩南打開門的，只好跟着勸着老爺子出了房間，老爺子始終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他剛才就不應該任性佔了他的房間的，如果不是他的話，厲浩南也不至於這樣！
林初念拍了拍他的手背，“爺爺沒事，你先去休息，我待會兒去和他說好嗎？”
“可是……”
“相信我，現在的他絕對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你要是不停的提醒他，只會讓他更不好受。”
她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老爺子一番糾結，只好先回房去了。
浴室內，厲浩南一臉的屈辱，無聲擺正了翻倒在地上的輪椅，艱難的重新坐回了輪椅上，無力的雙腿，成了他這輩子最大的污點。
“該死！”
一拳狠狠的砸在雙腿上，一拳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仍然換不來一丁點的知覺，厲浩南咬碎了牙根，只恨自己的無用！
快速的沖洗了身體收拾好情緒拉開浴室的門，床邊隱約的坐了一個人，等看清時，冰冷的眸子沉了下來，他逞強道，“我沒事。”
林初念微微笑了笑，“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待在這裏，很晚了，你該去休息了！”
“我……”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讓林初念一陣懊惱，腦袋快速的轉了轉，她衝著他委屈的眨巴眨巴着眼睛，“我看外面好像要打雷了有點害怕，能不能陪我睡啊？”
話說出口的瞬間，彷彿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一樣，臉紅的像一隻番茄一樣。
外面的夜平靜如常，加上現在是十月的天，並不是雷雨季，這般蹩腳的謊話實在不高明，偏生這番一眼就看穿的謊言讓厲浩南方才鬱郁的心情全都煙消雲散了，眸底的冰霜逐漸瓦解，最後軟化。
“好。”他低聲道。
林初念一聽，頓時就像是得到了允許了一樣，一下子就鑽進了被窩裏只露出一雙好看的眼睛看着他，“那就麻煩你關燈了。”
“嗯。”
厲浩南熄了燈，明亮的屋子瞬間漆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林初念睜大了眼睛，明顯的察覺到身旁有人躺下，這才暗鬆了口氣。
小小的手在被窩裏，攀上了他精壯的腰間，林初念靠在他的肩膀上，“厲浩南，其實你不用拒絕我們所有人的關心。”
那都是所有人在乎他的證明，可他卻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選擇將他們推開，不靠近任何人，更不允許任何人的靠近，讓她不由得心疼了起來。
黑暗中，厲浩南卻可以清晰的看到小女人隱忍着的淚光，她哭了嗎？為了他？
三年前的意外，他死裏逃生，醒過來后的慶幸還有掀開被子後下意識落地的動作換來的狼狽，還有那席捲而來的空虛和恐懼將他吞噬，每天所有的日常彷彿都因為這一雙腿而發生了改變，將他的世界，他的人生攪得天翻地覆！
厲浩南陷入了往事的回憶中，周遭的冷氣沁人的可怕，林初念的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得不到他的回答，讓她不由得泄了氣，將他鬆開。
雙手還沒來得及收回，陡然被直接扣住了動作，她一怔，茫然的抬起頭，明知道什麼都看不到，可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我知道了。”沉穩的聲音落下，帶着薄繭的手覆上了她的雙眸，迫使她閉上眼睛，“很晚了，你該休息了。”
林初念不願，“你還沒答應我！”
“什麼？”
“答應我不要再像今天一樣將我們推開，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這個時候你更不應該將關心你的人拒之千里之外不是嗎？”
林初念並不了解他，在她的記憶中，極少得到林天的關心還有林宛瑜的愛護，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敏感，都要奢求溫暖。
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厲浩南沉默了半響，到底是坳不過她，無奈的輕吐了一口濁氣，勾起一笑，“好。”
“真的嗎！？”林初念欣喜的喊出聲，如果不是厲浩南按住了她的身子，恐怕她都要激動的跳起來了。
“我答應你。”怕她不相信，厲浩南一字一句的重述着。
林初念終於捨得閉上了眼睛，“嗯，晚安！”
“晚安。”
林初念睡的很快，不一會兒就陷入了夢鄉之中，厲浩南卻沒有了睡意，聽着耳畔的均勻的呼吸聲，無比的安心。
手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輕輕的撫了撫，厲浩南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本事，竟然能讓自己妥協？
“傻瓜！”厲浩南低低的笑出聲，眼裏染上了自己看不到的寵溺。
林初念嘟囔了一句，睡夢中無意識的抓住了一隻手緊緊的拽住，而後繼續沉沉睡去，渾渾噩噩之間，她彷彿還聽到了頭頂傳來一道如同大提琴一般好聽的嗓音。
“林初念，謝謝你。”
謝謝？為什麼要謝謝她的，林初念努力的想着，可腦袋沉重的讓她無法思考，只是一瞬，就再次被睡意擊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