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水泵(下)

()黑色的膠泥在敬敏的手中，很快成了一個機構的樣子。邊揉着軟軟的膠泥，敬敏邊給小橘子講解自己設計的機械是怎麼樣的構造和原理。小橘子聽得似懂非懂，迷濛着眼睛，頭不住地點。敬敏看了看小橘子這聽得要睡着的樣子，笑道：“你把這個拿到太陽底下晒晒，等曬硬了，仔細看看是怎麼一回事。也不急在這一時，什麼時候看明白了什麼時候做。若是有不懂的，只管問我。”因為每日只有上午可以做這些零敲碎打的事情，敬敏看着時候不早，便叫了小丫頭收拾攤子吃午飯。四兒擺上敬敏的飯，四菜一湯。敬敏看了看這些菜，指着一盤炸鴨脯，皺了皺眉說：“把這個換下去給你們吃，我這些日弄那些物事搞得心煩氣躁，若是再吃了這炸的，非得上火不可。雖然這個好吃，但是身體要緊。”又指着一盤芹菜肉絲說：“這個就很好，不算是太素，但也沒有那麼多的油。”四兒笑道：“我們看着都是好的，哪裏知道有這麼多說道。姑娘不喜歡，現讓她們做了素的換上來。”敬敏搖手：“不用那麼費事。放在平時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們院裏鼓搗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免不了這兒那兒的麻煩人，只怕人都厭的受不得了，現在又要麻煩廚房，沒的招罵。你看着丫頭們的菜有素些個的給我換來就罷了，也不必說與廚房知道。”若是伺候的不是這個主子，四兒准得勸敬敏不可以這麼隨便，可是放在這個精靈古怪的四姑娘身上，對於這番說辭她已經見怪不怪了。四兒接著說：“人家三姑娘雖然不像姑娘這麼活潑，可是吃喝穿戴上可比姑娘要的多了，也沒見下人們怎麼不待見她。您老人家吃喝穿戴的從來沒有多餘要過什麼，怎麼就那麼怕人家不待見啊。”敬敏把嘴裏的湯咽下去，笑着解釋道：“咱們屋我這麼胡鬧，一準兒招人忌，倒不如三姑娘那裏只知吃喝穿戴的讓人放心。咱們只在院裏胡鬧便罷，出了這個院，還是凡事低調些好。縱使人看着怪，沒礙着別人的眼，也不會挑咱們的理。”四兒樂了：“我的小祖宗，你明知道你這是胡鬧，怎麼還要胡鬧呢。你瞧瞧咱們這個院子，倒不像小姐的閨房，倒像農家院兒了。再過些時，依姑娘買了竹子木頭進來玩，咱們院兒倒像那木工的作坊了。”敬敏說：“你不明白。這日子過得太無聊了。每日不是讀書，就是吃飯睡覺，悶都要悶出病來了，又不能出宮玩玩。就是逢個節，也不過是搭個戲台唱戲，唱來唱去總是那幾個本子，角兒又都在皇上和太上皇身邊，咱們根本聽不到什麼好戲。現在也不過是藉著做那物事，順便弄些竹子木頭玩一玩，萬一做成了，咱們都不用在浴桶里洗澡了，又是一樁好事。”四兒驚訝道：“合著姑娘費這麼多力氣琢磨了快倆月了，竟不知道做得成做不成？我瞅姑娘這勁頭，還以為非成不可呢。”敬敏淡淡地一笑：“凡事，要做最好的準備，也要做最壞的打算。我原來以為準能做成呢。現在看看，還真說不準。要材料沒材料，要技術沒技術，要人員沒人員，要工具沒工具，要時間沒時間。好在現下錢還夠花，等到過些天做樣品的時候，咱們這帳還不定得怎麼精打細算呢。”四兒奇怪：“沒什麼材料？沒什麼技術？”敬敏一樣一樣說給四兒聽：“要材料沒材料，這麼說，若是用橡膠做塞子，那肯定不透水。可是這橡膠都是那南方極熱的地方產的。書上說琉球國盛產這個，可是誰也沒去過那裏。若說技術和人員呢，小橘子說是會木工，可他會的那木工，還不一定趕得上你呢。不過是有把子力氣，能鋸得動木頭罷了。”敬敏呷了一口湯，接著說：“沒工具，就是說，沒有個準的尺子，也沒有打磨用的什麼砂輪、砂紙之類的，就是鑽個孔都得靠手拿錐子鑽，實在是費勁。過些天我得讓三哥哥給從外面買些正經的木工工具回來玩，不過那些也只怕是粗製濫造的，頂不了什麼事。”四兒奇道：“尺子不準？咱們的幾把尺子都挺準的，姑娘裁衣服的時候都是用它們量的。”敬敏笑道：“這和裁衣服不一樣。裁衣服的時候，前後差着半寸，做成了也看不出來差別。可是咱們做這個，若是有一厘的偏差，這水就漏了。如果精確到‘毫’，就差不多了。”四兒說：“可見這《禮記》上說的差若豪厘，繆以千里’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姑娘還是多放些心思在……”敬敏忙打斷：“我知道我知道，你說讓我多讀些書。可是三姐姐會的我都會了，她現在還在學《毛詩》呢。我也念書啊，這個只是玩罷了。你瞧，這不就算是要時間沒時間嗎？我一干點兒事，你也來打岔，嬤嬤也來打岔，逼着我學這個學那個，我就是學會了又逼着我再多學。”四兒笑道：“這不都是為了姑娘好，你還是學學三姑娘，人家三姑娘都開始學琴學畫了，沒事彈彈琴，作作畫，也很好，幹嘛非要玩這個不一定能弄成的呢？”敬敏驚訝：“三姐姐開始學琴學畫了？好，我弄完這個，也開始學。”然後敬敏笑着伏到四兒懷裏，說：“你放心，該學的我都學，不會讓你難做的。”又一個月之後。機械制出來了。敬敏興奮地令丫頭們把木盆灌上水，用這個小泵做實驗。一下水，機械的密閉性便暴露了極大的不足。手柄處有很多細細小小的縫隙，導致水不能從桶中提上來。用於擋水的小塞子大小也配合不上設計的孔，水被汲上來又從孔中漏下去了。在下面的一個月中，敬敏、四兒和這小內監無數次的用刀削、用石頭磨、用火烤、用水泡各種材料，只是為了達到足夠的密封。小橘子煩得簡直不想再幹了，可是這位小主子的脾氣實在是執拗，許了他好些若干銀錢衣服，需是做成了才能得。為了這些未來的銀子，他不得不每日候在這位小主子的身旁，等着她發現了什麼問題再進行改進。竹葉開始拿着敬敏屋裏的賬本皺眉頭：“材料，若干銀；借用小橘子一名，飯食若干銀；技術資料，若干銀……姑娘這都是些什麼帳啊，怎麼這幾個月花銷這麼奇怪，姑娘到底在搞什麼。好在是花銷不算太多，先前也攢了一部分錢，沒有超了規定的月錢，不然又是一樁麻煩。”又聽聽院裏叮叮噹噹的聲音，嘆氣道：“不過就是洗個澡嘛，也不用費這麼大事。”終於，在經過了上百次的實驗和幾十次的改動之後，敬敏主導的作品：壓式連續出水淋浴裝置華麗麗滴登場了。經過了一個夏天的設計、改動，在秋天葉子發黃的時候，敬敏洗上了淋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