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滅門
()院子裏的人似乎聽到迎親的鑼鼓聲,一個個散了開來,岳肅走進院子,看到一個婦人正坐在地上哭泣,旁邊還有一個漢子,正擦拭眼淚。這二人岳肅認識,一個是岳父魏山,一個是岳母李氏。大喜的日子,這二人為何哭泣,實在令他想不明白,四下掃了一眼,魏家鄰居的臉上都滿是難色。一點結婚的喜慶氣也沒有。“岳父、岳母,小婿有禮了。”岳肅上前兩步,給二老深深一揖。這不叫岳父岳母還好點,此言一出口,李氏哭的更厲害了。岳肅實在不解,先是周身打量了自己,認定自己在禮數上沒有錯處,才又道:“岳丈大人,今天是小婿迎娶魏娥姑娘的好日子,岳母為何如此傷心,是不是不捨得魏娥姑娘。還想二老放心,小婿娶她過門之後,一定會善待於她,決不會讓她受丁點委屈。”見岳肅言辭誠懇,魏山也難受地哭了起來,“是娥兒命苦,沒有這個福氣啊……”“岳父大人何出此言?”岳肅徹底糊塗了,可看魏家人哭的可憐,也不像有悔婚的意思。“小肅啊,這事你還是別問了,算我們魏家對不起你們岳家,聘禮等下我給你送回去。”魏山哽咽地說道。“您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岳家也是三媒六聘做足了禮數,你說將聘禮退回,就將聘禮退回,讓我回家如何跟父母交代。什麼事,總得有個說法。我岳肅若是差在哪裏,還請言明。”岳肅心中着急,忍不住又向前跨了兩步,就差點去拽魏山的衣服。“我的女兒……她……”魏山老淚縱橫,見岳肅逼得厲害,最後一咬牙,說道:“她被人搶走了……”“什麼!”岳肅一下子火竄多高,聲音大了許多,“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就在半個時辰前。”魏山低聲說道。“半個時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有人敢明目張胆的搶人!是何人所為,難道不知道王法嗎?”大白天的就有人敢搶人,岳肅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時,一個老漢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大家鄉里鄉親,彼此也都認識,岳肅知道這人是下房的趙老爹。趙老爹是一臉的頹色,說道:“小肅,這事你還是別問了,聽魏山的話,回去。你家的聘禮,等會他就給你送去,你年輕有為,不愁找不到好媳婦。”岳肅是有脾氣的人,平時父母在身邊,還能壓住,現在老人不在,這口氣怎能咽下。朗聲道:“趙老爹,話不能這麼說,若是魏家看不上我岳肅,臨時悔婚倒也罷了。但若說魏娥是被人搶走的,我怎能不管,再怎麼說,她也是我岳家三媒六聘娶來的媳婦!”見岳肅言辭鑿鑿,大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趙老爹也不好隱瞞,看了眼魏山,道:“魏娥他爹,你就把事情告訴岳肅。”“唉……”魏山嘆了口氣,道:“我也是怕連累到岳家,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也不妨如實相告。今天早上……”原來,今天早上郭家大公子郭霸帶着幾個惡奴出來遛彎,經過魏家門口的時候,看到門上大貼喜字,聞聽是魏家女兒出嫁,便登門要看新娘子的模樣。郭霸橫行慣了,誰能阻攔的了,進入閨房,一看到魏娥的俏麗模樣,是垂涎三尺,立時將人搶走。揚言娶回家做小妾,聘禮明日送到。魏山上前阻攔,還被郭家惡奴踹了一腳。得知原委,岳肅是怒從心頭起,大聲道:“郭家真是沒王法了,岳丈大人,您若是還認小婿,就和我一起到衙門狀告這廝。”誰料,魏山聽了這話,只是搖頭,“小肅,你也不是不知道,郭家在這兒就是王法,前些時日奪了你外公家的田產,你外公去縣衙告狀,反被原告打成被告,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貧不與富斗,我先前不告訴你,也是怕你惹禍上身。算我家魏娥沒有福氣,這事你還是別管了……”“混蛋!”想起前些天外公田產被奪,人被打的半死,今日又是奪妻之恨,如何還能忍得下去,一對拳頭握的“嘎嘎”作響,大吼一聲,朝院外衝去。隨同岳肅來的,都是他家鄰居,大家也已進門,聽了這事。見岳肅滿臉火氣的往外跑,料想是去郭家,有兩個手快的一起將他抱住。“小肅,你要去哪?”“霸產之仇,奪妻之恨,此仇此恨若是不報,我岳肅還算是人嗎?你們別攔我!”岳肅這麼說,鄰居們更是不敢放手,郭家光惡奴就有三十多號,岳肅這麼一去,還不是送死。大夥把他死死抱住,腿腳快的連忙去岳家報信,岳雨和韓氏一聽這事,都着急的不得了,趕緊趕去魏家,生怕別人拉不住兒子。岳肅最怕父母,母親這一流淚勸說,他也不敢再意氣用事,唯唯諾諾,隨着父母回家。躺到炕上,他是憋了一肚子火氣,到了晚上,父母叫他吃飯,他也不起來。一個人鎖在屋子裏,翻來覆去,最後尋出一個小盒子來。盒子裏裝滿小刀,原本是雕刻木器用的,但他善於飛刀,所以打造了不少。四十把飛刀全部藏在身上,他暗自咬牙,今夜便去郭家討個說法。到了深夜,料想父母已經睡熟,偷偷溜出房間。躡手躡腳走了幾步,忽聽隔壁的房間有人哭泣,岳肅側耳傾聽,是母親的哭聲。想到深更半夜,母親還在哭泣,定是為自己擔心。岳肅閉上眼睛,淚水奪眶而出,一咬牙,回到自己房間。為了這個家,他決定忍了。過了兩天,岳肅恢復了飲食,可想要出門,母親一直攔着,言辭閃爍,好像有什麼事瞞着自己。當時岳肅以為母親是擔心他去惹事,不敢讓他出門。為了不讓母親擔心,他也只好憋在家裏。不想昨日岳雨去給趙家修補房子,一不小心摔傷了腿,人倒是無礙,可年紀大了,總得修養幾天。活不能給人耽誤,本不想讓兒子出門,但適逢連雨日,好不容易有幾天放晴,必須抓緊時間趕出來。這才只好讓岳肅前往,出門前,母親是千叮萬囑,讓他不要和人多說話。岳肅不解其意,但還是答應下來。來到劉家做活,岳肅年輕有力,手腳麻利,乾的當然快快,半天功夫已補完一半。劉老漢留他吃午飯,正值夏季,屋內濕熱,岳肅端着飯碗,蹲在房外吃食。這吃着,有兩個青年扛着鋤頭一邊閑聊,一邊走了過來。“唉……我說錢三,魏家那丫頭真是可惜了,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就這麼死了,你說這是不是叫什麼天妒紅顏啊……”“誰說不是,可恨那魏家實在是欺人太甚,不過魏娥倒真是貞烈女子,為了岳肅那小子竟然守節自盡,沒有讓魏霸得逞。我要是能碰上這麼一個媳婦,死了也心甘情願啊。”“一說起岳肅那小子,我就來氣,人家姑娘為了他守節自盡,他連個表示都沒有,也不上墳頭燒柱香,什麼人啊……”“岳家一向膽小,岳雨又是老實人,難道你沒聽說,現在郭家老二中了舉人,朝廷給他放了一任縣令,連縣太爺對郭家都是另眼相看。要不然,怎會幫郭家吞沒韓老頭的田產。岳家不敢出頭,也在情理之中。”他們所說的事,岳肅是一點也不知情,心中不住念叨起來,“魏娥死了,是為了給我守節自殺了……”這個消息村裡早就傳遍,岳肅的父母自然知道,但不敢在家裏說,生怕兒子惹什麼禍端。在他們眼中,一個縣令,那就是天。岳肅默默地流下眼淚,握着筷子的手不經意間一用力,整雙筷子折成兩截。“忍……還能忍嗎……既然別人不管什麼王法……我又何必去理會這王法……”月明星稀,村東頭的墳塋地里,有一個男人正對着面前的墳頭髮愣。男人正是岳肅,他的臉上滿是淚痕,“魏娥,你是為我守節而死,若是不替你報仇,我岳肅還算是個男人嗎?今生我岳肅無緣和你白頭到老,是我沒這個福分,但你永遠是我岳肅的妻子,你若在天有靈,就看着我如何為你手刃仇人!”岳肅在心中默默流淚,隨後從身後抽出早已準備好的木條,用小刀在上面刻上“岳門魏氏娥之墓”幾個字,插到魏娥的墓碑旁。他站起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就向北方跑去。郭家的宅子他是去過的,寬闊的府院,高聳的院牆,這在十里八鄉是頭一份。不過院牆再高,也擋不住岳肅,一個起落,已經進入院中。入院之後沒走兩步,岳肅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以他上輩子當刑警嗅覺,他聞到一股血腥味。壓低身子,躡手躡腳地慢慢向前,沒走幾步,前面的屋子忽然敞開,兩個黑衣人拎着鋼刀疾步而出,朝下一個屋子跑去。等到二人進入那個屋子,岳肅才提速跑進他們剛剛出來的屋子裏。進去一看,床上躺着兩個人,二人都是胸前中刀,鮮血仍然繼續流淌,但沒有任何爭扎的痕迹,顯然是在睡夢中被殺。“這些人是做什麼的?他們為什麼要來殺郭家的人,難道和我一樣,受了郭家的委屈?”岳肅不明就裏,悄悄出門,隱於暗中,留意觀察。他發現,黑衣人並不止這麼兩個,前前後後看到六撥,少說能有十三四個,藉著月光,可以看到刀上全部染紅。很快,黑衣人集中起來,一起朝中間的大屋走去,岳肅記得清楚,這大屋是郭家老爺郭軍的寢室。他小心跟着,見黑衣人都進了屋子,他才來到廊下。這時,屋裏的蠟燭點燃了,隨即便聽到一個緊張的叫聲,“啊……你們……你們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