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辭職
()岳肅在後宅和金蟬、鐵虯吃飯,飯菜很是簡單,三菜一湯,下面的僕人都很是納悶,為什麼大老爺這麼低調,這和前任太爺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不過在他們三個心中已經很是滿足,可以說,以前要是天天都有這樣的飯菜吃,誰會背井離鄉,出來漂泊。吃到一半,有僕人進來稟報,說武府大管家有事求見。岳肅不知對方是什麼意思,既然是登門造訪,也不便拒人於千里之外,傳話讓他到客廳說話。武家大管家名叫武景,年紀能有四十來歲,白白胖胖,一臉的笑模樣,很像個商人。岳肅坐在上首,金蟬和鐵虯站在他的身後,仍是充當親隨。武景下首端坐,顯得很是從容,懷中抱着一個包袱,包袱很有分量,一進門的時候,岳肅就從包袱上看出些端倪。果然,武景客氣幾句后,話鋒一轉,進入正題,“郭大人初來陽朔,起居生活定有許多不適應的地方,府宅的傢具也都陳舊,應該添置一些,一點薄儀不成敬意,還望大人笑納。”說完,站起身來,將懷中的大包袱放到岳肅身邊的桌案之上。包袱落到桌子上,發出的響聲着實不小,武景把包袱解開,恭恭敬敬地退回原位,一句話也不再說。銀子,包袱里裝着的全是銀子,確切地說,全是二十兩一錠的元寶。金蟬和鐵虯的眼睛睜得老大,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心中暗想,“怪不得家鄉的縣老爺事事都為那些土豪惡霸出頭,原來是有這麼大的好處。只是不知道岳兄弟會怎麼做。”岳肅斜眼看了下桌上的銀子,笑道:“武官家,不知道武員外送這麼多銀子,是想讓本官為他做些什麼呀?”武景見岳肅面帶笑容,很是和氣,以為岳肅也是一丘之貉,笑道:“郭大人太客氣了,這點銀子只是東家的一點孝敬,全當大人的零花,並無所求。”“無功受祿,終究是寢食難安啊。”岳肅說著,抬手取過一個銀子,掂了掂,又道:“還挺沉,這些加起來能有幾百兩。”“一共是三百兩,實在是不成敬意,大人權且先使着,過些時日,東家還有孝敬。”武景笑眯眯地說道。“朝廷有規定,但凡官員貪污、受賄達六十兩者便處以死刑,你這三百兩,夠我掉好幾次腦袋了啊。”岳肅先是淡淡地說完這番話,隨即厲聲喝道:“武家賄賂朝廷官員,意圖不軌,來人啊,給我綁了!”“是!大人。”金蟬和鐵虯一聽到岳肅這句話,馬上來了精神頭,跨步上前,便要動手按住武景。武景也不是等閑之人,見對方要動手,猛地站起身來,擺了個架勢,“郭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本官還要問你是什麼意思呢?你賄賂本官,證據確鑿,現在要綁你治罪,難道你還敢在本官的縣衙內動手嗎?”岳肅重重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武景聽完這話,已知不好,想要動手,可見面前的這兩個後生都是有功夫的,萬一不敵,罪名可就大了,安你一個謀刺朝廷命官,都是要滅族的。他嘆息一聲,將手負在身後,金蟬和鐵虯上前將他按住,招呼下人取來繩子,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拿着銀子,帶他去后衙。”岳肅吩咐一聲,當先離開花廳。到了前邊后衙,直接進了縣衙主簿的公房。縣衙主簿是個九品官,主要掌管文書,沒有太大油水。陽朔縣的主簿是五十多歲的糟老頭,平常仔細的很,中午也不捨得下館子,總是在縣衙胡亂吃點。一見到太爺進來,忙起身相迎,“不知大人過來,下官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免了。”岳肅一擺手,從向前兩步,從金蟬手中接過包袱,朝書案上一丟,說道:“給我登帳入庫,就寫武家行賄本官白銀三百兩,全部充公。”“是、是……”主簿連忙答應,心中納悶,這位新來的大人今天是演的哪一出,怎麼有人送銀子也不要。不敢他也不敢多問,老老實實的按照岳肅的吩咐做事。岳肅拿了武景,后宅上下人人皆知,僕人中不免有武家的眼線,一個叫何大的小子見岳肅帶人去了后衙,連忙溜出縣衙,到武家報信。而岳肅讓主簿辦理完入庫手續后,讓金蟬、鐵虯押着武景到大堂暖閣后待命,自己則是端坐在大堂之上,等一眾差役午飯後回來。剛至未時,有兩個人走入大堂,正是孫大成和夏寬。二人已經從武府家人口中得知行賄未果,大管家武景還被擒拿的事,所以匆匆而來。一到大堂門口,沒想到岳肅正端坐公案之後,忙上前幾步,躬身行禮。“屬下孫大成,乃本縣三班總捕頭,因昨日公務在身,不在縣衙,未及時參見大人,還望大人海涵,不治屬下怠慢之罪。”“罷了,不知者不罪嘛。”岳肅和顏悅色地說道:“你們都坐下說話。”“謝大人。”二人在一旁坐下,寒暄幾句,孫大成開口道:“聽聞昨日大人到一上任,便登堂審案,執法如山、鐵面無私,實在讓人佩服。”“本官受朝廷委任,理當如此。”岳肅表現的十分淡然,一句話也不多說。因為在孫大成和夏寬剛一進門的時候,岳肅就看出孫大成此次前來並非簡單的拜會,想要看看,他到底想說些什麼。這會輪到夏寬開口了,“下官剛剛聽孫捕頭說,他的岳父武魁對大人十分仰慕,知大人初到陽朔,肯定會多有破費,故敬些薄禮,略表心意。不想被大人誤會,認為是賄賂朝廷命官,實在是惶恐之至,托孫捕頭到大人面前分說。孫捕頭是正直之人,坦言回絕。不過下官認為此事並非什麼大事,只是地方士紳的一點心意,大人若是不喜,申斥幾句,讓他們以後不要如此也就是了,不必大動干戈,以免寒了本地士紳的心。”岳肅點點頭,說道:“夏大人說的也在理,只是晚到一步,本官已讓主簿登記造冊,將賄銀入庫,若是沒有個交代,上司查問起來也不好說話。眼下只能拿他做個榜樣,以儆效尤了。”“這……”夏寬實在沒有想到,岳肅的速度這麼快,但他也明白即便登記造冊,只要有縣大老爺的一句話,照樣可以抹掉這筆記錄。略一沉吟,說道:“大人,雖說已經登記,卻也沒到無法迴旋的地步,大人要是有心成全,不是照樣……”“啪!”岳肅將驚堂木重重一拍,大怒道:“夏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想讓本官知法犯法,私改賬冊了!”“下官不敢……”夏寬不敢多說,轉頭看向孫大成,給他丟了個眼色。孫大成當即會意,這件事都求不下,更別說是武府二管家打人的那件事了,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行事。孫大成起身一抱拳,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說道:“大人,屬下今天前來一是參見大人,二就是來辭職的。家母身體抱恙,屬下怕下人伺候不周,準備辭職回家,親自照顧,還望大人成全。”說完,將辭呈放在法桌之上。岳肅接過信封,連拆都沒拆,點頭道:“難得你有這片孝心,常言道百善孝為先,本官怎能不成全於你。好,將號服和佩刀留下,回家好好侍奉母親。”岳肅正找不到革掉孫大成的理由呢,他還主動辭職,岳肅怎能不準,連句挽留的話也不說,當即就給打發了。“多謝大人成全。”孫大成狠狠地一咬牙,心道:“小子,算你狠,等下你就知道老子的厲害了。”將號服脫掉,佩刀放到一邊,孫大成又向岳肅一拱手,“大人,後會有期。”言罷,轉身離去。孫大成前腳剛一出門,後腳馬德和童胄就帶着三班衙役進入大堂。馬德也不施禮,拉着童胄大咧咧地走到法桌之前,跟着就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拍到岳肅的桌子上,“大人,屬下家中有事,特來辭職。這是辭呈,請您過目。”岳肅跟對待孫大成一樣,也不去看馬德的辭呈,笑道:“既然家中有事,料想肯定是大事,本官也不好阻攔,就准了你。把號服與佩刀留下,便可走了。”馬德並沒有馬上去脫衣服,轉過身看向三班捕快,衝著眾人努了努嘴。緊跟着,大堂內響起一片喊聲,“大人,我等都要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