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也要上學前班
橙黃色的夕陽照射，給幼稚園裏的一草一木鍍上了漂亮的顏色。
滑梯、蹺蹺板、爬桿，乃至是在操場上追着玩耍的孩子們身上都染上了這柔和的光熏。
隨着門衛老大爺敲響了樹底下的小鍾，早就守在門外的家長們紛紛來到門前從老師手中接過自己的孩子。
老師引導着孩子在操場中、教室里玩耍，儘可能地讓家長還沒過來接的孩子們不會覺得寂寞害怕。
一些家長還會牽着孩子在操場裏的溜滑梯蹺蹺板上玩上一小會再走。
從幼稚園裏走出去的孩子拉着爸爸媽媽的手，一個個笑得燦爛，和爸爸媽媽分享着今天發生的開心的事情、老師教過的歌謠、小夥伴之間鬧出的笑話……
朱玲剛從滑梯上滑下，便聽到門口處的老師叫到她的名字了。
“嗯？今天媽媽這麼早？”
媽媽工作的地方在漓城的另一頭，下班趕到幼稚園得不短一段時間，往常她聽到下課鐘響，還得玩好長一段時間老師才會叫到她名字的。
“媽媽！”走到大門處，隔着鐵柵欄，朱玲瞬間便認出了母親的臉。
李小蘭朝女兒笑了笑，然後和老師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牽着女兒轉身離開。
小孩子看似什麼都不懂，但大多數時候，她們卻是非常敏感的。
朱玲抬頭，看着媽媽緊盯着前方的側臉，她覺得，今天的媽媽，和往常有些不一樣。
原本想要和媽媽分享的趣事、老師今天教的小故事，全部都被咽回到了肚子裏。
她就是本能般地覺得，現在的媽媽，並不想聽她的“趣事”。
又或者是說，沒有心情去聽她的“趣事”。
至於說為什麼不想聽？為什麼沒有心情？這也不是朱玲一個小孩子能想得到的事情，她只是憑藉對母親的了解，擦覺到母親身上的細微異常。
類似於本能一樣的東西告訴她，母親不高興而已。
一路無話，終於，來到小區門口，母親才開口，打破了這讓她覺得窒息而又彷徨的沉默。
“那個……玲玲。”母親似乎想了一路，現在才開口。
“怎麼了？”朱玲壓下心中的不安，露出了笑臉。
“玲玲想去上學前班嗎？”李小蘭說著，又看着女兒補了一句。“我們去上學前班，好不好？”
“學前班？那不是學寫字的地方嗎……”
“玲玲也不小了，媽媽想要玲玲去上學前班呢。”
“可是……我不會寫字……”
“媽媽教你，等一下回家就教你。”
“可是……他們都說，一般都是五歲之後才上學前班的……”朱玲唯唯諾諾的，終於還是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玲玲怎麼能和其它人一樣？”李小蘭笑着摸了摸女兒的頭。“我們家玲玲一直都是最優秀的！玲玲也很喜歡這種感覺吧？”
“嗯！”沒錯，朱玲的確很享受別人羨慕的目光。
她喜歡向別人炫耀自己的新裙子、喜歡聽別人誇她漂亮得像哪一個哪一個童星、喜歡看到爸爸媽媽驕傲地誇她……
長這麼大，一直都是母親選擇的。她從未質疑過母親的選擇。
但不可否認，她的確是非常享受那種感覺。
“媽媽……想要我去上學前班嗎？”朱玲問道。
“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畢竟是沒接觸過的東西，突然要面對，朱玲難免有點沒有底氣。
“沒事！媽媽回去慢慢教你，當然也讓爸爸教你，爸爸是老師，教人很厲害的，玲玲這麼聰明，一定能學會的！隔壁家盷盷都學會了！”
“哦……對哦……盷盷也上學前班去了……”
“對啊！可不能輸給她！”
……………………
回到家，李小蘭就從包里掏出那兩本練習冊，興緻滿滿地開始教女兒寫字。
“來，筆是這樣拿的，媽媽先教你寫一遍，你再自己寫一遍哦。”
“橫是這樣……橫……再來一次，橫……”
丈夫朱勇推門進來，便看到妻子在教女兒寫字這一幕。
他放下手上的文件，一眼便掃到了桌面上的學前班練習冊。
“今天這是怎麼了？要教玲玲這些還早吧？”
誰料他說的這句話，就像是踩到貓尾巴一般，妻子李小蘭整個人像跳了起來一般，語氣高了好幾調的回應。
“還早？！老葉家那蠢丫頭今天都上學前班去了！”
李小蘭語氣中滿是不耐。
這也難怪。小孩子的啟蒙教學哪裏有那麼容易的？沒有強大的耐心自然是不行的。
第一次握筆的孩子，很多時候連簡單的橫豎都會認錯。得不斷反覆、耐心地教。這個過程是反覆的、是單調的、也是枯燥的。
她時刻提醒着不能對孩子撒氣，不能把孩子嚇到。
但這一口氣可是憋了挺久的了。
嚴格上來說，今天從縫紉廠出來，她就憋着一口氣！
往常都是她向別人炫耀女兒的！今天讓老葉家的女兒上了學前班，她家的女兒卻還在玩泥巴。
她之前還沒暗地裏嘲笑老葉家的女兒反應遲鈍、一副傻愣愣、不太聰明的樣子！
現在回頭想想，她就覺得往日的炫耀、嘲諷就像是扇在自己臉上的耳光一樣啪啪直響！
她的一句滿帶火藥味的話，讓朱勇也皺起了眉頭。
“別叫別人家孩子蠢丫頭！”
“別人能上學前班那是別人的本事！關我們什麼事？小孩子什麼年齡段最好接受什麼課程，這些都是有根據的，你強迫女兒太早接受這些課程，只是拔苗助長而已！”
“別和我扯這些大道理！老葉家的蠢丫頭也能學會！”李小蘭說道。
“說了多少遍！別叫別人家蠢丫頭！”
“別人家的孩子能學會，那是別人厲害，承認別人優秀有這麼困難嗎？”
“往常你喜歡攀比就算了，那些吃的穿的頂多是多花點錢而已，但這次，這可是關係到孩子將來的大事！容不得你胡鬧！”朱勇剛下班，就看到妻子朝他撒氣，他也是滿肚子火呢，而且現在還是關係到孩子的未來，他更加生氣。
“什麼？！我攀比？！以前玲玲給你漲臉的時候，你笑得也挺得意的！現在倒怪我花錢了？！”
“而且，我這是胡鬧？！讓玲玲早點學寫字算術，這也是讓她未來更佔優勢！比別人先行一步！”
“你這老師是怎麼教書的？！你出去打聽打聽！那些大城市裏的孩子，三四歲教學前班課程都是很正常的！”
“你既然還知道我是老師，那就不要教老師教書！”
兩人語調不斷拔高，語氣越來越不善。
看着吵起來的父母，坐在桌子前的朱玲緊握手中的鉛筆，咬住了自己的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