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送西瓜
冬天的太陽下山早，天早早的便開始暗了下來。
大廳的光線漸漸變得昏暗，楚遂只是緊緊盯着電視機，並沒去開燈的意思。
彩色電視機發出的光線照在了大廳的牆上、楚遂的臉上，花花綠綠、一閃一閃的。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似乎看得非常入神。
過了許久，他頓了一下，然後扭頭看向門的方向。
他並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着那木門。
又過了一會，他又拿起電視遙控器，將電視上的音量調小了一點。
又回過頭去，再次看向那鐵門。
“哦……還真是……”他嘟噥了一下，緩緩推動輪椅。
“我家有門鈴的啊……誰還敲門，聲音還這麼小……”
楚遂只是推着輪椅去開門，路過客廳開光的時候還順便撐起身子打開了燈光。
開燈開門這種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情，他是不可能去叫別人幫忙的。
他一向自立，特別是殘疾之後更是對此有着某種偏執。
通過完成這種事情，從而獲得一定的自我滿足。
看，我也能做得很好。
我也不比其他人差。
即便口口聲聲說著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不需要別人的承認，但他的一些行為，卻還是還說明了他渴望着什麼。
來到門前，撐起身子撥動門鎖，防盜鎖啪嗒一聲打開。
站在門外的，卻是抱着一小半西瓜的葉盷。
“呃……我夠不着……”葉盷看向一側的門鈴，以她的身高，即便踮直了腳尖伸直了手，還是夠不到那個門鈴的位置。
所以才會選擇敲門嗎……
“嗯。”楚遂表情看不出情緒，只是平淡地應了一聲。
女孩卻並沒有在意他的冷漠，反倒是笑着舉起了手中的西瓜。
女孩這樣笑着，帶着嬰兒肥的小臉上還會露出兩個好看的小肉窩，軟嫩軟嫩的，非常好看。
她笑起來乖巧可愛，也難怪幼稚園裏老師都喜歡她。
“給你！還有楚叔叔！西瓜！”葉盷笑着雙手伸出，遞過那塊西瓜。
楚遂卻並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反倒是定定地看着那塊西瓜。就像是在發獃一樣。
葉盷舉了幾秒鐘，看到對方毫無反應，便直接往前走了半步，將西瓜塞到對方懷裏。
楚遂被動地接過那塊西瓜，他低頭盯着好久一會。
漓城的西瓜不貴，隨便一家街邊水果攤都能買到，算是最為經濟實惠的水果。即便葉盷家經濟條件算不上好，但也會偶爾買上一點水果，其中這西瓜就買得最多。
“為什麼？”過了許久，楚遂才開口說了一句。
“嗯？”他莫名其妙的問題，想讓讓面前的女孩愣了一下。不過女孩很快又從新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因為好吃啊！”
什麼？因為好吃？說的是西瓜嗎？
這算什麼回答……
不過……他原本就不是要問這西瓜的事情……
“我說的是昨天，你為什麼要幫我。”他抬眼，與對方的視線對上。
這似乎，是他和對方第一次說話，他的語氣卻有些像是在質問一般的僵硬。
女孩卻並不在意，臉上的笑容不減。
“因為我想要幫你啊！”
想要幫……所以就幫了……
這算是什麼回答？
就是隨心所欲、想要幹什麼就幹什麼的意思？
就像是路邊看到一隻可愛的小狗，想要給它喂一點小零食，然後就餵了？
如此想着，楚遂小朋友升起了一絲莫名的不爽。
不過，他一向是擅長自我審視的人，他很快便捕捉到了自己心中的異常。
不對！他為什麼要不爽？！
不對不對！還是不對！問題重點不是這樣好不好！
重點是他為什麼要把自己比作小狗？
不對不對！他沒有把自己比作小狗！是把自己和小狗比了……
還是不對！他為什麼要和小狗比了？
楚遂小朋友思緒飛轉，腦袋裏的幾個小人都已經要打起來了。
肯定都是這個傢伙！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因為這個只會傻笑的傢伙傳染的！
和笨蛋說話多了，就會被引導得用笨蛋的思維思考問題？
楚遂想着其他事情，嘴上卻不小心將心中想着的話說了出來。
“笨蛋……”
他的聲音非常小，但站在面前一直盯着他的葉盷還是聽到了。
“呃……你幹嘛突然罵人……”
不過她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是自顧笑着說了起來。
“不過……我媽媽也經常說我笨啦，做什麼都慢半拍，走路都能摔跤……”
楚遂只是靜靜地聽着女孩嘰嘰喳喳地說著。
她的聲音非常好聽，帶着一種小女孩那種特有的軟糯。聽起來讓人覺得非常舒服。
起碼他是不討厭的。
楚遂並沒有打斷對方沒有意義的自言自語。
又說了一小會，小姑娘才停止了這個話題。
天知道她為什麼連“自己笨”這種話題都聊得這麼起勁……
難道是經常被別人說，所以不在意了嗎……
不得不說這種強大的心態，讓楚遂有點佩服，起碼他就做不到……
“那個……”相較於剛才說起自己笨的毫不在意，此時小姑娘卻顯得有些唯唯諾諾了。
“嗯？”楚遂微微抬頭，看向對方。
“你不去幼兒園了？”
“嗯。”
“你是要去學前班了嗎？”
“嗯。”
“去學前班上課，是不是要很早起床？”
“嗯。”
“學前班是不是要考試？”
“嗯。”
“學前班的考試不難吧？”
“嗯。”
“哦。”小女孩應了一聲，若有所思。
“那，這個給你。”她伸手，從兜里掏出一顆巧克力。
紅色的包裝紙，正是今天從何老師手上拿到的那顆巧克力。
“老師說，這是你的。”
“你吃了吧，我不喜歡吃甜的。”
門口的動靜很快吸引到了廚房處楚國棟的注意力。
“小遂，誰啊。”楚國棟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走了出來。
“楚叔叔好！”葉盷禮貌地向長輩打招呼。
對於可愛禮貌的孩子，很少人會不喜歡的。起碼楚國棟就很喜歡這個鄰居家的小女孩。
他看了一眼楚遂手上的西瓜，瞬間便明白了葉盷的來意。
鄰裏間，特別是關係不錯的，互相送點吃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替我謝謝你媽媽啊。”楚國棟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揉一揉小女孩的發頂，卻想起自己剛才在洗菜，手只是草草擦了一下，便又收了回來。
“盷盷要多過來這邊玩哦。”楚國棟笑着說道。他是希望有同齡人接納楚遂的。也許同齡人的陪伴，能讓兒子不那麼孤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