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認錯人
沈雲漪和男孩離得不遠,沒多久兩人便相遇,只是在相遇后,男孩徑直略過沈雲漪,直往天香樓而去。
沈雲漪傻了一下,扇貝似的濃密睫毛顫了顫,下意識伸手拉住男孩的胳膊,男孩停住腳步,墨玉般的眸子含着詫異看向沈雲漪,“我不是讓二哥通知過你,我今日穿藕荷色的裙子,頭上纏着鵝黃色的紗布,你怎麼沒認出我?”
男孩在沈雲漪開口后,墨玉般的眸子裏詫異更濃。
沈雲漪見周圍人來人往,不好多說什麼,便拉着男孩往一旁稍顯人少的小攤說話,雨雁和紫蘇見狀忙跟了上去。
紫蘇很想對沈雲漪說,她是不是弄錯人了。
這男孩眉眼間並無戾氣仇恨,一點也不像是背負深仇大恨的人。再者這人身上穿的雖說像是普通的白色衣裳,但她眼尖,發現這白色衣裳上還綉着銀線,只是並不明顯,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紫蘇想開口提醒沈雲漪,誰知沈雲漪把人拉到一旁說話,她根本無從提醒。
沈雲漪鬆開了男孩的胳膊,眼睛眨也不眨,裏面全是認真,“你放心,你就只管去至善藥鋪鬧,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無恥卑劣,到時候就會有捕快捕頭過來抓人。”
男孩墨玉般的眸子一凝,飄逸寧人的眉毛向上一挑。
沈雲漪見男孩不說話,以為他是擔心自身安全,柔聲安撫道,“我是沈知府的女兒,我說過,我一定會保你平安。我定不會讓殷家的人報復你。”
“你是沈小姐?”
開口的並不是沈雲漪跟前的男孩,聲音是從後面響起。
沈雲漪狐疑地轉過頭,入眼處又是一穿着白色衣裳,年約十一二的男孩,只見他眉眼間繚繞着一股不是他這年紀該有的戾氣陰沉,身形瘦削,整個人都跟皮包骨似的。
忽然間,沈雲漪意識到這才是她二哥找來的人。
就在這一瞬間,沈雲漪身後的男孩也開口了,“沈小姐應該是認錯人了。”
沈雲漪身子一僵,呆若木雞,白瓷似的小臉忽地爆紅,完全是羞的!
過了許久,沈雲漪才動作僵硬地重新將腦袋轉回去,白皙又有些肉肉的食指攪在一起,訕訕一笑,“那啥——我弄錯了,不好意思。”
沈雲漪此刻完全聽不到其他聲音,周圍小販高昂的叫賣聲,行人談話聲,來往的馬車軲轆聲......這些聲音好像一下子全都靜止了,她只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感受到臉上升高的熱度,火辣辣的燙。
沈雲漪恨不得地上立即出現一條縫隙,好讓她能鑽進去,就不用面對這樣尷尬的事了。
男孩沒多說什麼,只是對沈雲漪輕輕一笑,這一笑好似明月從烏雲中掙脫而出,美不勝收。只是這會兒沈雲漪沒有欣賞美色的心。
男孩緊接着抬步離開,轉眼間,人便進了天香樓,看不到身影了。
沈雲漪的尷尬也緩解了不少,強打起精神,跟正主說話。
男孩進了天香樓后,立即就有小二上前招呼,在男孩報出包廂名后,神色立時恭敬了兩分,領着男孩朝着三樓而去,一直走到三樓最裏面的蘭字房。
推開門后,便是一陣優美動聽,如鳴佩環,珠落玉盤,泉水叮咚的美妙琴音。
彈琴的並非妙齡少女,她年紀已逾四十,在天香樓,人稱她素娘,總愛穿着素雅的青色衣裳,容貌清冷,不苟言笑。
男孩進來時,正是一曲終結。
原本正在閉眼聽曲的沈家航猛地睜開眼睛,含笑的眸子看向站在門外的男孩,語氣親切,“墨塵你來了,趕緊進來。可惜你來晚了,沒能聽到素娘彈奏的這一曲。”
素娘有規矩,每天只為客人彈奏一曲,絕不多彈,無論誰都不能例外。
秦墨塵含笑進了屋子,對着沈家航抱拳行禮,接着坐到沈家航的對面。
素娘彈奏完,起身朝沈家航彎腰,然後便抱起放在案桌上的琴,轉身離去,毫無留戀。
素娘向來就是這般清冷,不近人情,又沉默寡言。
“墨塵,為何來晚了?”沈家航有些奇怪問道。
秦墨塵眸光一閃,淡笑回答,“來時,被一點事情絆住了。”
沈家航也就不再多問。
秦墨塵的眸子忽地定在了那敞開的雕花窗戶,從窗外望去,對面正好是至善藥鋪,可將底下風光一覽而盡。
秦墨塵離開后,沈雲漪簡單跟正主交代了幾句,就躲在離至善藥鋪不遠的一處賣陽春麵的小攤,喊了一碗陽春麵,心不在蔫地用筷子挑着吃,靜待事情發展。
正主叫馬和源,他就是原本藥鋪在至善藥鋪方圓幾十里的少東家。
至善藥鋪的人派人去馬家威脅,要用白菜價買下他們的藥鋪。
馬和源的祖父是倔性子,再加上馬家的藥鋪開在那兒都幾十年了,是從祖輩傳下來的,根本不理會至善藥鋪的威脅。
結果就是至善藥鋪陷害馬家,說他們醫死了人,草菅人命,馬和源的祖父和父親都被抓到官府嚴刑拷打,沒了命。馬家的財產也都被官府沒收,實際上最後是官府和至善藥鋪兩兩分贓。
馬和源的母親自從家裏出事,便一病不起。
馬和源和他只有十四的姐姐艱難撐着馬家。
馬和源對至善藥鋪的恨意是一日深過一日,就是跟至善藥鋪的人同歸於盡都在所不惜!
所以當沈文浩找上他時,在他們承諾能保證他家人的安全后,馬和源連片刻的猶豫都沒有,便答應了。
馬和源左手提着銅鈸,右手握着錘,重重敲響了銅鈸,沒多久,他周圍就聚集了不少人。
至善藥鋪的人發現有人要鬧事,當即就要抓人,只是每當他們要靠近馬和源時,總被人不着痕迹地擋住,讓他們無法靠近。
以前不是沒人來至善藥鋪鬧事,不過至善藥鋪勢大,早在人鬧事前,便把人給解決了,那些人掀不起什麼大風浪。
馬和源見人差不多了,嘶啞着嗓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至善藥鋪對馬家做的那些天怒人怨,令人髮指的惡行吼了出來。
情緒是能傳染的,馬和源身上的悲涼,恨意,還有無助幾乎能化為實質,感染着周圍人的心。還有馬和源顫抖如篩子的身體,更令人能感受到他那濃濃,無處宣洩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