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暗殺事件的來龍去脈
微弱火光的照耀下,甬道的牆壁上掛着一張睜着眼的人臉。周元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縮着脖子悄摸摸地望人臉的方向瞟,發現人臉的眼神似乎也正迎向自己。
徐階的心裏“咯噔”一下,肩膀上輕飄飄,他抬手往肩膀上摸了摸,毛茸茸的,黑貓還在。
“師……師兄啊,你你你,你看到了嗎?”周元發著顫音向肩膀上的黑貓問道,“牆上掛着的那個東西……那究竟是什麼?”
周元一邊這樣問道,一邊不自覺的在往後退了。
那確乎就是張人臉,鵝蛋臉型,沒有頭髮,看上去像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子容顏,殊為清麗,也殊為滲人。
但周元這也不是明知故問,大多數人第一次遇見這種詭異的場景都會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因此急於向同伴求證,尋求心理安慰。
黑貓沒有任何的反應,那張人臉卻是眼睛咕嚕咕嚕的亂轉,做出獰笑的表情向周元瞪過來,一雙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無聲的獰笑讓人感覺她隨時都會從牆壁里爬出整個身子朝周元猛撲過來。
周元抓在肩膀上的那隻手因為緊張已經不自覺的加急了力道,這一抓實之下,沒有摸到骨頭,黑貓也沒有吃痛叫出聲來,握在手裏的似乎就只有一張皮毛,黑貓——似乎已經不在了!
周元猛地抓住肩膀上的東西揪下來一看,手裏赫然只有一張完整而柔軟的貓皮!沒有血肉,沒有骨頭,眼窩處兩個空洞的窟窿!
周元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未知的恐懼瞬間遍佈全身,他不受控制的大叫了一聲:
“啊——”
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用盡全力狂奔!
而他身後狹長漆黑的甬道深處,也在此時傳來了緩慢卻沉重的腳步聲。
地面之上,蘇昌發和金世遺兩個還在優哉悠哉的喝着小酒,周元凄厲的吶喊並沒有傳達到地面。
“所以說啊”,金世遺繼續對蘇昌發說道:“我家世子殿下和他們唐門的唐漱小公子,兩人說起來還算是挺不錯的朋友,他們和你的小徒弟是一般大的年紀,說起來其實就是倆沒長大的小孩子嘛。
倆孩子在一起玩一時惱了,氣不過打一架,很正常。主要是我們家小世子沒打過人家,心裏呢咽不下這口氣——他們唐門是武學世家,精確點說算是暗殺世家,他們的武功我見過,就連拳腳功夫也沒有虛招套路,全都是奔着取人性命的殺招去的,然後呢……”
金世遺以手捫眼,似乎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就是說本來吧,我家世子打不過唐家三子這也不奇怪,打完之後過個幾天大家氣也就消了,結果唐家那小子非要裝個13,把我們家世子按在地上揍了一頓不說,臨了還撂下一句話——”
“他說什麼?”蘇昌發忍不住問到。
“他說:‘要不是我手下留情,這一會兒功夫你已經死了十六次了’,據說還對着地上還是對着我家小世子身上吐了口唾沫——這也就是我在世子親衛那裏隨口聽來的。
那我們那位好歹也是個世子啊,他哪受過這種委屈?回到王府點了五千兵馬就要去蕩平唐門,還是北涼王親自攔下了,說他不曉事,吊在後院結結實實又抽了二十鞭子——這筆賬自然也被他落在了唐漱的頭上,於是就有了這麼一出。”
“噢,原來是這樣。”蘇昌發淡淡點頭說道。
“可不就是這樣嘛”金老頭兩手一攤,“本來呢世子殿下雇刺客這事兒北涼王也沒放在心上,因為壓根兒不靠譜啊。
論刺殺唐門算是祖師爺了,母校級別的地位,整個行業都是人家做出的規模,正經刺客誰敢去觸這個霉頭?”
“是是是。”蘇昌發低着頭無奈附和。
“找了大半個月沒人敢攬這個活兒,世子呢氣也差不多消了,眼看着這個計劃就此擱淺,結果這個時候你出現了。”
金世遺雙眼直視着蘇昌發,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蘇昌發顧左右而言他。
“我調查過你”,金世遺繼續說道,“結果江湖上根本就沒你這號人物,我還以為你就是一個見錢眼開的愣頭青。後來又知道了,你在長安,還辦了個社團?”
“門派,門派!別說小了,現在還是創業階段,還招人呢,要不改天去坐坐?”
“不了不了,年紀大了,受不了地下室潮濕的環境。”金世遺擺擺手說道:“這才讓我又重新關注你,你們這個社……門派里,居然還有文劍武書生王動呢?”
“我原本呢是打算派個人過來截殺了你。”金世遺往他的大煙袋裏又倒了一鍋煙絲,抬起頭來繼續說道:“不管你乾的成幹不成這件事吧,總不能讓你頂着北涼王府的名義跑到唐門去惹事。”
“可後來呢,我還是覺得應該親自來會會你,愣頭青再愣也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我擔心你是個真有本事的。”
“有本事不好嗎?”
“越有本事,鬧出來的事越大!”
金世遺長呼一口氣,略帶餘悸的點點頭,“幸虧是我來了。”
“要是我不來”,金世遺湊近蘇昌發,和他幾乎臉貼着臉,“你真的會殺到唐門,取了那唐家三子的性命?”
“看心情咯”
蘇昌發蠻不在乎的回答道:“如果那小子真是個為惡不良之人,我也不介意動手除掉他。”
“你就不考慮你這麼乾的後果嗎?”金世遺緊張道:“一個掌握軍權的外地藩王不經過朝廷,直接派人刺殺了中原腹地大門派的接班人,而且這個門派和朝廷那邊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果這樣的事情真發生了,那麼多少人會藉著這個由頭來做文章,若是有人存心運作,北涼和朝廷決裂開戰都不是不可能!”
“呵呵呵”,蘇昌發身體微微顫抖,發出一陣輕笑。
“你怎麼了?”金世遺茫然問到。
“沒什麼,只是想到了搞笑的事情。”蘇昌發嘴角的笑意越發濃烈,金世遺生怕他這是嘲笑。
“什麼好笑的事情?”金世遺問到。
“我聽說喔”,蘇昌發穩了穩氣息,穩住身體的抖動,“他們唐門在朝廷有一個官職是世襲的,做太醫,負責——哈哈哈——負責鶴頂紅的評鑒!”
“這有什麼好笑的啊?”金世遺雖然嘴上這樣說,在蘇昌發的感染下也不禁莞爾,“他們唐門的呼吸法,就是能夠將毒質暫存於經脈之中,這你難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蘇昌發左手捂住嘴上的笑意,將右手遞到金世遺跟前,“只不過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金世遺低頭看了看遞過來的手,“你這……把手給我什麼意思啊?”
“我聽說道士多多少少都會懂點醫術,你幫我把把脈,算算我還能活幾年?”
這點小忙還是可以幫的,金世遺凝神靜氣微閉雙眼,兩指輕輕的搭在蘇昌發的脈搏上。
“嗯?!”
這剛一搭手金世遺立馬被這紊亂的脈象驚住了。
“金大夫,我到底還能活幾年啊?”
金世遺看着蘇昌發,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的脈象是大潰之象,這根本不是活幾年的問題,就這種脈,常人早就已經暴斃身亡了!”
“能活一年嗎?”
“懸。”
“那不就是了。”蘇昌發笑道:“一個將死之人,做事還考慮什麼後果。”
金世遺聞言眉頭一皺,“難不成你非要去唐門一趟不可嗎?”
“正是,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不會對唐漱動手就是了。”蘇昌發說道。
“那也不行,小世子雇兇殺人的事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這幾個月唐門都不能出事!”
“嗐,你這人還講不講道理了。”
蘇昌發本來是盤腿坐在地上的,聽到金世遺這樣說立馬就站了起來:“我去唐門本來就有事情,接不接這單私活唐門我都是要去一趟的,難不成這你也要攔?”
金世遺猶自狐疑地打量着蘇昌發,“你去唐門,該不會是去踢館的吧?”
蘇昌發連連搖頭,“我說我去唐門是去就醫的你信不信?”
“唐門可不出大夫,而且……”,金世遺不太好意思的說道:“我覺得你這脈象也沒得治了,有這時間還不如去完成自己未了的心愿更好一些。”
蘇昌發看着金世遺,一字一頓的說道:“去唐門,就是我未了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