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陽關到瓜州莫高窟下,五百里官道,不一日便到。
飛天劍院並不難找,雖然這個門派在中原武林中聲名不顯,而且人們說起來通常也沒什麼好話,但在關外,那還是有些分量的。
上至八十歲的老人,下至沒換牙的孩子,問起飛天劍院都能給你指個方向。
路川仔細看了看上面刻着“飛天劍院”四個大字的柱石,規整規整衣服,走了上去。
“諸位師兄,小弟有禮了。”
飛天劍院外站着七八個身穿同樣服飾的年輕弟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麼,路川過來他們眼皮都沒撩一下。
路川是什麼人,哪裏受得了這個,就算是崆峒門人他都沒太放在眼裏,更別說是從來都看不起的飛天劍院了。
故此二話沒說,邁步子便往裏面走。
別看路川問的時候這些飛天劍院的人不理,可現在要硬闖他們也不幹了。
一位尖嘴猴腮的飛天劍院弟子攔住了路川的去路,其餘幾人呼啦圍了上來。
“幹嘛幹嘛?沒看見這是什麼地方?是你隨隨便便就能進的嗎?”
路川雖然心中不悅,但畢竟是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故此強壓怒火,說道:“各位,在下受人所託,來給你們掌門紫髯金瞳白猿公白萬漠送一封書信,勞煩通報一聲。”
“我們掌門是你說見就見的?快滾!”
“就是,什麼德行也不撒泡尿照照。”
……
這些人越說越不上道,路川實在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巴掌,將那尖嘴猴腮的弟子打了個趔趄,緊接着一腳踢翻在地。
別看這些人剛才比禿尾巴狗還橫,路川這一巴掌一腳卻把他們都打懵了,他們哪裏知道路川膽子這麼大,竟敢在他們宗門的門前出手傷人,難道就不怕飛天劍院三千弟子的圍攻嗎?
在短暫的安靜之後,飛天劍院的門前炸開鍋了,眾位弟子紛紛抽刀劍在手,怒目而視,一看就是要把路川生吞活剝了的架勢。
路川不丁不八站着,紋絲沒動,面帶傲然之色,絲毫沒把他們的恐嚇放在眼裏,只是紫宵銀月劍已經握在了手中。
眼看就是一場血戰,突然從人群外面傳來一道聲音,“讓一讓讓一讓,這吵吵嚷嚷的幹嘛呢?”
路川循着聲音看去,擠進人群的是個矮胖子,而矮胖子身邊站的正是沈漢清。
可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路川一看沈漢清氣就不打一處來,本來沒氣的都有氣了,更別說他氣已經不小了。
矮胖子看了看路川,又瞧了瞧他那位同門臉上的巴掌印,就是一皺眉。
旁邊又有人伏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的臉色瞬間變了。
“兔崽子找死!”矮胖子一擼袖子,上步抬手便是一記衝天炮。
路川哪能吃這虧,撤步,出劍,先一招“龍潭白晝”,再一招“海涌潮頭”,直取對方咽喉,是下了死手了。
不想剛使了一半,只覺得手臂一緊,身形一滯,竟然被人抓住了肩膀和手臂。
路川大吃一驚,暗叫不好,連忙身子一矮,卸去肩頭力道,回劍轉身,以後背去挨矮胖子的那記黑虎掏心。
“砰”一聲,有東西撞了一下他後背,但力道並不大。
儘管如此他還是微微一趔趄,面前之人連忙伸手將他扶住,“路兄弟,沒事吧。”
路川一看,認識,正是和沈漢清一起的二人中的李雲生。
他感覺不對,趕緊回頭一看,背後是柯聚賢,不用想也知道是柯聚賢替自己擋了那一拳。
雖然不解,但他心裏依然十分感動,柯聚賢什麼都沒說,只是嘿嘿一笑。
容不得他們敘舊,矮胖子怒道:“柯聚賢,你要幹什麼?”
李雲生緊上前兩步,將路川擋在身後,面色十分不悅,“謝長城,我還想問你幹什麼?出手傷人就是你的地主之誼,待客之道嗎?”
“你不知道就別說話,這小子在咱們飛天劍院門前傷人,我還要陪笑臉不成?”
“你們是什麼德行我還不知道?路兄弟不是無理之人,一定是你們失禮在先,還不快給路兄弟賠禮。”
“好啊,胳膊肘向外拐,我們飛天劍院怎麼養出了你們兩個白眼狼。孫子,認識柯聚賢和李雲生也沒用,他倆還不值錢,你要是有種就別躲在別人身後,來跟你爺爺重新打過,今天不把你廢了老子就不叫謝長城!”
“狗東西……”路川目眥欲裂,恨不得一劍把這嘴上無德的挫鬼劈成兩半,可惜柯李二人死死擋在他前面。
“別衝動,路兄弟。”
“走咱們先到那邊去。”
柯李二人不容分說,一左一右架着路川擠開人群向旁邊走去。
謝長城沖路川啐了一口,又罵了幾句,然後對身邊的沈漢清說道:“楚楚,你這倆手下你可得管管了……”
沈漢清看了看路川三人離去的身影,冷哼一聲,“他倆怎麼樣不用你管。”
說罷拂袖而去,逕自一個人走了回去。
謝長城先是一愣,而後也跟了上去。
謝長城和沈漢清一走,其他人或有不滿,但也不好再和路川糾纏,畢竟為了這點事和同門鬧得不愉快也不值得,沈漢清的人,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且說路川,他被柯李二人架着走出一里多地才停下。
兩人一個勁解勸,但路川氣性極大,氣極之時手腳冰冷,口舌僵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良久,路川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方才真是謝謝兩位兄弟了,柯兄,你沒事吧?”
柯聚賢笑着搖了搖頭。
李雲生解釋道:“他你不用擔心,他練的是十三太保的橫練,尋常刀劍都傷不得分毫,謝長城的一拳就跟撓痒痒似的。”
路川心中一驚,暗挑大拇指,別人不知,他可知道,這十三太保的橫練,說的便是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這種功夫出自少林正宗,十分強橫,也十分難練。
沒想到這柯聚賢看起來憨厚,卻是身懷絕藝之人,自此路川便收起了對飛天劍院的小覷之心。
錢壓奴婢手,藝壓當行人,不服能人有罪啊。
路川心思一分散,氣也就順了,三人便聊了起來。
李雲生問道:“路兄弟,你怎麼到飛天劍院來了?是有什麼事嗎?”
柯李二人是路川打了人之後才來的,所以他們並不知道路川是來幹什麼的。
對他們二人路川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於是便把剛才的事述說了一遍。
柯李二人聽完之後也是憤憤不平,都罵謝長城一起的那些人不是東西,在他們嘴裏路川才知道他剛才打的那人名叫顏嘉定,是謝長城的兄弟。
“路兄,要見掌門並不難,掌門本來就很隨和,而且你又有書信,只是今天恐怕不行,今天門口是謝長城他們當值。”
“我不怕他們。”
“怕當然是不怕,但要是再有什麼衝突,掌門臉面上也須不好看了。明日便是我們幾人當值,路兄你巳時過來,那時掌門已經做完早課,就可以見你了。”
“好吧,那就有勞二位了。”
“路兄客氣了,路兄應該還沒找到住處吧。”
“額……是,我是直接過來的。”
“那要不你就住在月笳客棧吧,那裏的掌柜也是習武之人,比較方便。”
“‘月落笳鳴沙磧,烽靜人耕榆塞,此志恐悠悠’,單聽這月笳二字也當知掌柜的不是俗人啊。只是不知這月笳客棧怎麼走?”
“一會兒咱們一起過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過去便是。”
“那好吧,反正也不遠,月笳客棧就在此去不到五里路的鳴沙山下,要是沒有房間,你就說是楚楚的朋友,掌柜的會想辦法安排的。”見路川堅決不允,柯李二人也只好不再勉強了。
“那還真是不遠,只是這楚楚……不知是何人吶?”
柯李二人相視一笑,“路兄可記得咱們初次見面時的那位書生公子?”
路川冷笑一聲,“沈漢清,我怎會不記得。不過說起他來,在下就要多嘴幾句了,我實在想不通以二位的人品為什麼要與他為伍。”
柯李二人哈哈一笑,“看來路兄是有些誤會了,不妨,改日大家一起坐坐,說開了就好了。路兄一路風塵,今日就先去休息吧,我二人也剛剛回來,得回院裏看看,待明日見完掌門,再給路兄接風洗塵。”
二人離去,路川牽着馬向月笳客棧走去,他實在想不通柯李二人說自己和沈漢清有些誤會是從何說起,那是簡單的誤會二字能說清楚的嗎?那塊石頭,分明是想要自己的命!而且今天他就在謝長城身邊,柯李二人能夠挺身而出,說句仗義的話,他為什麼只是冷眼旁觀?不就是因為他和謝長城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