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堯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聽說你昨天給我的助理打了電話？”把那句找我什麼事愣生生掐斷在了搖籃中。余歡是個衷心的小助理，事無巨細，都會像宋堯報告，她做宋堯的助理也有兩年了，從來沒見過宋堯和哪個女的單獨吃過飯，秦時是破天荒的頭一個，余歡猜想，即使不是男女朋友，也該是重要的人。因着這個原因，宋堯休息的時候，余歡便將秦時打過電話的消息一字不漏的傳達給宋堯。宋堯只是嗯了一聲，只是眼角的笑意，已經出賣了他，余歡越發確定，秦時是個不一般的人，至少對於宋堯來說，確實是不一般的。
秦時沒想到宋堯問的這麼直白，一時沒想好借口，只得實話實說：“我，看見娛樂新聞登的那些照片，所以想問一下，會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
宋堯的眼睛明晃晃的的盯着她，半晌才悠悠的吐出一句：“那件事公司的公關團隊會處理。”算是安了秦時的心。
秦時點點頭，忽而問道：“你吃早餐了嗎？”
宋堯的眼睛比剛才更加明晃晃了，輕輕的搖搖頭，秦時心裏的小鹿跳躍的有些過分，她試探的問道：“我請你吃早餐吧，為了感謝你那天請我吃飯。”其實宋堯從來不吃早餐的，他的工作性質不大允許他擁有這麼奢侈的習慣，卻還是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宋堯輕易答應了他的邀請，秦時反而有些怔住，也有些迷茫，該帶他到哪兒吃早餐呢？包子油條他應該不能吃，粥應該勉強可以喝，只是他若出現在街邊小店裏，大概也有些不應景。最終秦時猶豫着說：“那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買早餐。”宋堯點點頭，他點頭不說話的樣子，像一幅恬靜的油畫，色彩鮮麗，卻也不失雅靜，秦時波光粼粼的心裏，此刻泛起了小舟，暫時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照片，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秦時不知道宋堯愛吃什麼，便把能吃的早餐都買了一點。宋堯看着這一堆早餐，有些無奈的問：“你這是要讓我今天沒辦法開工？”
秦時迷茫的看着他，宋堯拿起紅薯一邊吃一邊說：“吃這麼多，身體臉上都會有明顯的浮腫，今天的雜誌拍攝怕是要推遲了。”
秦時反應過來，他的工作對外形的要求近乎苛刻，她只是想讓他嘗一嘗，卻忘了這一層。秦時把早餐都搬到自己面前，咽下嘴裏嚼着的包子，向宋堯道：“那你別吃了，這些都給我。”
宋堯看着秦時面前的包子、豆漿、油條、雞蛋、紅薯一堆東西，十分不確定地問：“你能吃這麼多？”
她當然吃不了這麼多，平時的早餐也就是一個包子加一杯豆漿，只是此刻只得硬着頭皮點點頭。她點頭的時候，看到宋堯眼裏的笑意，心裏竟然跟着蕩漾起來。他眼睛彎起來的時候，天上的月亮也不及他萬分之一，只是那時候怎麼就沒發現，他竟然長得這麼好看。
秦時第一次在老年人活動的公園坐着吃早餐，宋堯大概也是第一次，晨光之中，公園裏散落着熙熙攘攘的老年人，秦思不由得感嘆，宋堯似乎有些遇人不淑，被她的凡塵濁氣沾染了。
臨走時宋堯遞給秦時一張便簽，眼神頗有些不自在的說道：“這是我的聯繫方式，以後有事可以直接找我。”秦時眼裏的星光亮了亮，拿出一張紙擦了擦手方才接過便簽紙，像是手裏拿着的，是十分心愛的物件，要是不下心碰了，會心疼不已。
送走宋堯之後，秦時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天大的事，秦思心心念念的簽名她竟然沒有向宋堯開口要。秦時只得默默的在心底祈禱，今天千萬不要被人拍到。
單丹覺得今日的秦時有些不一樣，至於哪裏不一樣，卻又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從進門開始，秦時眼裏就簇着一團極深的笑意，她在極力掩藏，卻又無法掩藏，這樣掙扎間，她的表情多了幾分俏皮的可愛。
秦時今日的第一位客人也戴着口罩和鴨舌帽，是位十分漂亮的女士，尤其是那一頭栗色的大波浪捲髮，是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秦時細細的打量着她，她穿了一條黑色鏤空連衣裙，似乎是哪個時裝周的展品，秦時對這些不大感興趣，只是秦思學的服裝設計專業，經常關注這些，她耳濡目染就記下了一些。秦時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但又不大能想起來在哪裏見過，她一向有些臉盲，除非特別熟悉的人，否則很難在她心裏留下印象。
秦時不禁咂舌，最近自己這個小小的私人口腔診所，怎麼就莫名奇妙的迎來了春天，但是太陽穴突突直跳，又讓她生出不好的感覺來。
秦時一邊示意這位女士躺下，一邊為她檢查。這位女士半閉着眼睛，任由秦時在她口腔動來動去。檢查完的秦時其實有些迷茫，這位女士的牙齒不是一般的健康，也不是一般的好看，別說是蛀牙，大概就連細菌，都比別人的要少，鑒定結果，一口健健康康的大白牙。
秦時委婉的說：“您的牙齒並沒有任何毛病，您平時一定很愛惜自己的牙齒，洗牙也是不必的。”
女士點點頭，秦時不大能明白她的意思。
這位女士準備走出秦時工作間的時候，忽而回過頭，衝著秦時挑了挑眉毛問道：“你就是秦時。”
秦時一臉莫名的點點頭，女士笑了笑，說了一句“長得倒是不錯”便離開了，秦時一頭霧水的站在原地。
秦時確實長得不錯，大學時代宿舍的人曾開玩笑：“秦時你應該考中央戲劇學院，長了這麼一張勾人的臉，竟然學醫，真是暴殄天物。”秦時每次都是微笑着扯開話題，人各有志，她從小就想當牙醫，長大了也只想當牙醫，這是一種近乎偏執的執着，沒有理由的執着。
快下班的時候，江以辰神秘兮兮的出現在她的工作間。每次看到江以辰像小貓看見魚一樣看着她，秦時總覺得自己的眼皮開始狂跳，准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果然江以辰開口：“走，我請你吃飯。”
秦時想都沒想就拒絕：“不去。”
江以辰不死心的問：“為什麼，白請的你不要。”
“你上次請我吃飯，我幫你打發了你父母安排的相親，你上上次請我吃飯，我幫你傷了一個小姑娘的心，你……”
江以辰打斷秦時的話：“這次是真的請你吃飯，我發誓，要是騙你，我就是小狗。”
“你每次都是這麼說的。”
“秦時……”江以辰除了口齒伶俐，還很會撒嬌，秦時被他纏的沒辦法，只得答應。
秦時看見眼前觥籌交錯的宴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問道：“你說的請吃飯，就是來參加前女友的婚禮。”
江以辰顧左右而言他：“左右是吃飯，我請你吃的還是宴席，你也不虧。”
是不虧，虧大發了。她一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被江以辰騙來參加前女友的婚禮，秦時的神情更加的凝重。
在席間坐下，江以辰悄悄湊過來：“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這個前女友的老公，是宋堯的經紀人。”
秦時的眼皮跳的更厲害了，她十分頹喪的問：“那你為什麼還要我和你一起參加婚禮。”
江以辰十分真誠的回答道：“經過我的觀察，宋堯自從被拍到那張照片之後就再也沒找過你，我估摸着大概是覺得戀情被曝光，阻擋了他事業前進的腳步，所以就把你拋棄了，這回我帶你來，是想告訴他，你這麼好的姑娘，有的是人要。”
秦時哭笑不得的看着江以辰：“我真是謝謝你。”
江以辰體貼的回以微笑：“不客氣不客氣，誰讓咱們是朋友呢。”
現在不大想交這個朋友行不行。
秦時也不知道江以辰坐的這一桌都是些什麼人，大家面面相覷，似乎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尷尬而不失禮貌的面帶微笑，是秦時現在唯一能做的。
坐了一會兒，秦時悄悄的起身，江以辰迅速拉住她：“你上哪兒去？”
秦時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耐着性子答道：“去上廁所。”江以辰這才鬆開了她。秦時不是沒想過逃跑，只是畢竟江以辰是來參加前女友的婚禮，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未免有些凄涼，這一凄涼，他就得頹喪好幾日，這一頹喪，他就會在次日上班的時候一臉傷心的對單丹說：“今日我不接客，把他們都留給秦醫生。”於是秦時一天從早到晚都是忙碌的，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每次秦時都懷疑自己和他合作的動機，大概除了他能言善道，能夠留住顧客，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了。
秦時從洗手間出來，打算到陽台吹一吹風，等婚禮接近尾聲再進去，既不失了江以辰的面子，也不會給自己找太多麻煩。今日婚禮的酒店坐落在商業中心，從天台望出去，熙熙攘攘的人群，燈紅酒綠的世界，秦時每次看到這些，都會有被晃花眼的感覺，倒是這天台的風吹着不錯，微微的拂過面龐，雖說沒有如沐春風之感，但也為這熱過頭的天氣增添了一絲涼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