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另一個我

2.另一個我

果然嗎,儀式成功了,我死了。外面傳來響動,我卻也不理,只是半蹲在我自己身邊,看着地上仿若熟睡的自己,她眉目如畫,臉頰微紅,穿着悉心挑選的粉色伴娘禮服,夕陽為她鍍了一層暖色,手上的鮮血已經乾涸,玻璃手環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光滑變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透明鐲子,裏面微微沁了血色,她安詳地躺在地上,仿若天使,卻又好像一個陌生人。她,還是我嗎?

腳步聲漸近,直到竹簾再次撩起,是熱熱。他抱起地上的“我”,放在炕上,道,“現在天還沒黑,我看不見你,你若聽得見,便弄出一些響動,讓我知道你在。”

我撿起一枚玻璃碴,鬆手,玻璃碴跳動了幾下歸於沉寂。

“你做得很好,我來晚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忍不住好奇問出了口,卻又想道,若他聽得到,便不會多此一舉。

“你一定有很多事想問我,反正現在沒什麼事,我便告訴你,昨天我收到一個短訊,‘明天中午之前找到阿措。’我覺得很奇怪,但還是擔心你出事,所以昨天給你打電話,聽到你並沒有什麼事便放了心。半夜的時候卻突然驚醒,我夢到,夢到你雙目猩紅,看着我,開始是笑着,笑着笑着流出了血淚。我仔細想了那條短訊,買了最早的航班趕過來,中午下了飛機,轉車太麻煩就打了出租車,一直給你打電話打不通就知道你應該真的出事了,這時又收到了一條短訊,‘打這個電話139********,告訴她,喝了身後紅色漆木柜子第三層玻璃瓶中的東西,把瓶子摔碎戴到手上。’我當下只能相信,之後你就都知道了。”熱熱背光對着我站的地方,看着一片虛無,如是說道。

霞光漸漸失色,房間內黑暗與光明的分界漸漸模糊,透過靠西的窗欞,李奶奶近乎透明,她拚命地沖我搖着頭,意味不明,我疑惑地望着她。

他倏然抬頭往那裏看去,李奶奶已然退去,不見蹤影。

而後是長久的沉默,我不知道該信他幾分,也不知道我的現狀該如何面對他,我們隔着虛無,寂靜無話。我只看得到他的眼睛,那雙頂好看的眼睛,每次他溫柔地望着我,我都能看到光芒閃爍像漫天散落的星子,此刻他是無措的,那雙清澈眼眸也有些暗淡。

暮色漸深。

他去門后按了燈的開關,白熾燈忽閃了幾下,滅了。“應該是電路老化了,你別害怕。”他又開始在房內翻找,找出蠟燭和火柴,點了蠟燭,屋內晃着昏黃的燭光。

他的眼神炯炯,執着紅燭向我走來,場面說不出的詭異。

他伸出手撫上我的臉頰,掌心溫熱,指骨溫柔,我還是微微顫慄了一下,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懷疑。

“我死了嗎?”

“不會,你不會死。”

“那我這是......”

“你本來應該在儀式完成的時候死去,我雖然不知道那個葯有什麼作用,不過現在終歸你還在我面前。”

“那你是怎麼...”接受這荒唐的一切,還如此鎮定自若地站在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東西面前一派鎮定,我終是問不出這句話,頓了一頓,補了一句,“怎麼找到我的。”

“我也不清楚,只是感覺你應該在這裏。”

“嗯。”既然有人在這裏準備了葯,準備了手機,甚至叫來了熱熱,那這屋子裏一定還有其他有用的信息。“我覺得這裏應該會有其他信息,你陪我找找吧。”

他牽着我的手,手執紅燭在房間裏四下尋找,我驀的想起一個詞,“秉燭夜遊”,人生短暫,應當及時行樂,或是珍惜光陰,珍惜眼前人?

房間內的陳設很少,除去兩側靠窗土炕便是正對門口的兩張明式風格的南官帽椅,扶手和搭腦不出頭而向下彎扣其直交的棖子,是我們這裏不大常見的款式,因為父親是個木匠,熟悉各種制式,我便也了解一些。這種椅子和中間的小几倒是一覽無餘,很是平常,有些空曠,空曠得過了頭。

暫時略過椅子,再搜過柜子,之前因為緊急,我去柜子裏直接看第三層翻找到了藥瓶,並沒有過多地注意其他格子,現在仔細一搜,才發現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李奶奶獨居很久了,我沒有聽說過關於她的子女的任何消息,柜子裏卻有新生兒戴的長命銀鎖,光澤度來看,應該是最近的。還有一些衣物,我翻了一會過後,突然想起了什麼,“我這樣翻別人的東西,是不是不太好......”

“唔,確實不好,那要不,”他輕笑着,“我來?”

我便也笑了。

“下雪了!”隔壁傳來小孩子興奮的呼喊聲。

“下雪了嗎?畢竟是冬天啊。”

“嗡嗡”手機的震動聲傳來,熱熱掏出手機,看了一下,臉色瞬間僵住,握着手機的手不自覺攥緊了。

他看手機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偏了偏頭,並未看到內容,只看得到他的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怎麼了?”

他的頭微微低了下去,額前碎發有些長了,我撩起柔軟髮絲,直視他的眼睛,“告訴我,怎麼了。”我的語氣異常地堅定。

“又有短訊發來了,這次的內容是:把阿措的軀體燒掉。”

我下意識地抬頭去看炕上的軀體,燭光微弱,她在明滅不定的昏黃光芒里睡得安穩,而醒着的人正面臨未知的選擇。

“我覺得應該聽它的,之前我就是聽它的,現在才能見到你。”

“可是你不覺得我們太被動了嗎?”

“確實有些被動,可是我們現在毫無頭緒。”

“我現在想到一種可能,如果夢只是夢,如果這一切都是它自導自演的,那麼我們是不是在照着它的劇本在走,而未來會是什麼樣子,我們都不知道,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討厭極了這種一無所知任人擺佈的感覺。”

那葯的作用是什麼,會不會這一切只是我想太多,而我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某個佈局,像個機械娃娃一樣按着它說的話來做,至於現狀,有兩個我的現狀,究竟是因為儀式,還是因為那葯。而突然在此時出現的熱熱,是以怎樣的想法波瀾不驚地接受一切甚至和我站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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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措覺得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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