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懂你知你
繁花凝成香,寂寞結成霜。
日落西斜,眼看着天色漸暗。
終於,顧長青起身打開了瓔琪送來的幾個錦盒。
看着錦盒裏的東西,顧長青拿起又放下。
這些都是當初他送給蘇文雅的梅花玉簪、玉鐲……一些首飾。當然,還有他出征前送去的那支玉笛,以及那塊破碎的血色暖玉。
她是把所有的東西都還給他了。
顧長青看着手中雪白的錦帕,上面還有一塊瑩潤透白,散發著淡淡葯香的玉佩。
葯玉是當初蘇文雅用以玉換玉的名義來解除婚約時給他的,錦帕是江南之行顧長青無意中撿到的。
江南?
顧長青看着錦盒中的東西,好像少了一樣東西。
仔細查看一番,驚覺:是淚珠發簪!
是蘇文雅及笄那日,顧長青送給她的及笄之禮。
顧長青薄唇微勾,輕聲低笑。
淚珠發簪本是由無淚之城的含義而來,它的真正意義就是希望人世間永遠和平快樂,沒有眼淚。
顧長青修長白皙的手指摩搓着手帕上的那個隱藏的“雅”字,心中無限安寧。
天下間最珍貴的是想你所想,知你、懂你所有的人。
人間至喜,是心意為所愛者全盤洞徹。
即使她被逼至絕境,遍體鱗傷;即使她無可奈何,決絕冷漠。可她還是站在顧長青的身邊,即便她已遠離,但她一直都是那麼了解顧長青,不需他費心解釋,不需他做任何事。
顧長青想起皇甫凕走前告訴他的話,說是蘇文雅讓皇甫凕放薛紅梅離開京城這座金絲籠,任她逍遙於江湖之中。還美其名曰說是讓薛紅梅當皇甫凕朝堂之外的眼線比當他的後宮娘娘要強上百倍。
皇甫凕當時頗為無奈地告訴顧長青:“她輕輕鬆鬆一句話,偏要別人犯難。薛紅梅是誰?那是本皇子的側妃,又是北境抗擊北戎的功臣。我怎麼讓她離開?她若離開,我對朝臣和北境的將士要如何交代?更重要的是我對我的舅父又如何交代?”
顧長青聽后倒是頗為欣喜,為蘇文雅的良善,為她的聰慧,為她的思慮周全,也為她的姐妹之情。
皇甫凕又說:“不過仔細想來,她說的話又不無道理,所以到最後我只得認命照做。想來還真是讓人又氣又無奈。”
氣她隨便一句話,別人不得不照做;無奈於她所說的都是為了別人考慮,不含一絲自私。
而且更值得一說的是,蘇文雅最後把錦繡坊贈予靈香做嫁妝,並給了靈香的父親李忠一包斷子絕孫葯。
說是倘若以後錢乾有負靈香,便讓錢家徹底斷了香火。
錢乾聽聞是又喜又恨。
五日後,顧淮辭去官職,回府頤養天年,而顧長青繼任丞相之位。
十日後,皇甫凕被封為皇太子,並監國理政。
由此,華國開啟新篇章。
京城郊外的一處院落。
一位姑娘,普通布衣,頭挽髮髻,手端糕點,緩緩走來。
“姑娘。”
蘇文雅轉頭看向門口處,“婉玉,不是說喊我名字嗎?怎麼又喊姑娘了?”
婉玉羞澀一笑,“習慣了。”
“你又欺負我家夫人。”喬飛抱着女兒走進來。
蘇文雅忍不住皺眉,“外面天寒地凍的,你怎麼還抱着安樂亂跑?”
安樂,是蘇文雅江南回來之後幫喬飛和婉玉的女兒起的名字。
安樂安樂,希望她這一世都平安喜樂。
喬飛冷眼瞧她一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整日裏躺在床上,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
“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呢。”
“明知自己身體不好,還開着窗,迎着寒氣,是嫌自己命長是吧!”
“我是看牆角的幾枝梅花開得煞是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真的只是看梅花?我看你兩眼無神,直直盯着一處,難道在思春?”
婉玉對此早就見怪不怪,可還是伸手暗暗擰了下喬飛的腰腹。
喬飛頓時不語。
“思春?嗯!風雪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蘇文雅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力,喬飛自幼領教到大,所以也不戳破,只是冷哼一聲。
“話說我什麼時候才能下床啊?你這醫術看來也不怎麼樣嘛!”
喬飛瞪眼,“你也不看看自己受了多重的傷,自己身子本就虛弱,又不好好調養,你能活着還真是萬幸了。”
蘇文雅被皇甫凕救回紅袖招時,是駱恆出手救了她一條小命。而後她離開紅袖招,想要早點離開京城,可誰知自己的身子不從人願。蘇致遠只得先帶着她到這裏養傷。
原先蘇致遠安排喬飛帶着婉玉她們離開京城,讓他們走得越遠越好。可喬飛和婉玉終是擔心蘇文雅,所以便在這裏買下這個小院,等着她回來。
到了這裏,遠離喧囂與嘈雜,倒也是個好地方。
蘇致遠和駱恆整日裏下棋閑聊,蘇文雅的傷一直交由喬飛診治。
只是休養了幾日,蘇文雅的臉色依舊蒼白,身材瘦弱單薄,好似一陣風都能把她給吹走了。
“唉!好不容易出了京城,真想到江湖上闖一闖。”蘇文雅略顯遺憾。
“哼!你那麼著急離開京城幹什麼?現在又沒人要來殺你。他雖然回京了,可也沒打算來尋你。”
婉玉伸手接過喬飛懷中的女兒,“你去廚房幫娘做飯去。”
“君子遠庖廚!”
“你去不去?”婉玉難得嚴厲。
蘇文雅笑看着他。
喬飛無奈,“去。”說著轉身離開。
“嘿嘿,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婉玉嚴厲的模樣。”
“你……”婉玉有些不好意思。
“別生氣,如此看來,阿飛對你還是挺好的。嗯,我也放心了。”
婉玉聽出了蘇文雅言語間的落寞,看着她不知說什麼才好。
“你什麼時候操過心?少在這裝腔作勢的。”
說這話的必須是蘇文雅的親爹無疑。
與蘇致遠一起進來的還有駱恆。
“義父,駱伯父,請坐。”說這話的肯定不是蘇文雅。
只見婉玉把孩子放入小床上,執壺倒茶,遞給兩位長輩。
蘇文雅看着這一切,頓感覺喬飛撿了大便宜。你看婉玉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若她是男子,她也一定會娶婉玉這樣的賢妻良母。
“你什麼時候能有婉玉一分的懂事,我就欣慰了。”蘇致遠嘆氣。
蘇文雅翻白眼,這句話她已聽過無數遍。
“駱神醫,您老人家帶我遊歷江湖怎麼樣?”
對於蘇文雅故意無視自己,蘇致遠也不理會。
駱恆笑道:“丫頭,等你身上的傷完全好,再休養一番,至少也要一個月。”
“一個月?這麼久?看來我爹的醫術可真比不上您老人家。”
駱恆大笑:“丫頭,你這話不違心嗎?”轉頭對蘇致遠道:“你家丫頭怎會認為我比你的醫術更高超?這是誰給她的錯覺?”
“我說的是實話。”
蘇致遠已經懶得理她。
“你身體虛弱,還需好好休養。你放心,你父親已經說過只要你身體恢復如初,便帶着你和我一起遊歷江湖。”
蘇文雅驚訝,自家爹爹會答應,這是她沒想到的事。
而後會發生許多她沒想到的事。不過,這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