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詩情畫意荷塘月 論情

()孟昶走後，徐家人的七夕晚宴也結束了。秦簫總感到今晚孟昶的出現像是有什麼陰謀，可又猜不出來，心情有些鬱悶。看到玉嬌同高從善還在談着什麼，就向兩個哥哥告辭。天慕天磊陪着她一起走出紫雲閣。正值初秋，明月高懸，相府的庭院中滿是花木的幽香，晚風吹起她的長發，有幾縷散落在臉龐，竟是夢一樣的愜意。此時，天慕有些不悅地說：“父親也真是的，為什麼請他來？看他看着簫兒的眼神，就讓人不舒服。還拉簫兒的手，寫什麼詩，我看準沒好事！簫兒，答應二哥，這幾天不要出門，誰來也不見，就說身體虛弱，需要靜養！”他還想說些什麼，但天磊用目光制止了他，似乎在告誡他即使在自己家裏這樣議論一國之君也不太合適。從他的身上秦簫看到了兄長的關愛，手足之情，心裏非常感到動，情不自禁地拉住天慕的手說道：“有哥哥，尤其有天慕這樣的哥哥，真好！”一句話居然讓這位俊美率直的青年武士紅了臉。這時，徐邦彥派人來找天慕，說是有關北部邊境的戰略部署。天慕在朝中任禁軍校尉，關於軍事方面的事徐邦彥經常與他商量。天慕走後，天磊繼續陪着秦簫散步，他身上有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很好聞。這個哥哥總讓秦簫覺得有些不一樣，天慕像火一樣的熱情真誠透明，而天磊卻像深深的湖水，細膩含蓄深沉。“簫兒，這次生病之後，你變了很多呢。”天磊輕輕說道，終於有家庭成員產生懷疑了，要小心應對。“噢？天磊哥哥說說，簫兒哪裏不一樣了？”她以靜制動地回答。天磊的目光隨着月色移到秦簫的臉上：“今晚的簫兒舉止洒脫，表現不俗，尤其那首七夕詞更是精妙無雙，讓人欽佩。似乎簫兒幾天功夫長大了，變成大姑娘了。”他說的洒脫不俗大概是指自己敢於不顧皇權丟開孟昶那尊貴的龍爪，“大哥，那簫兒以前是個不懂事的傻丫頭嗎？快告訴我，你怎麼看以前的簫兒！”這才是重點，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關鍵要先知己。天磊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注視着皎潔的明月，等到秦簫快不耐煩了才說：“小時候的簫兒性格內向，膽子很小，有一次天慕拿毛毛蟲嚇唬你和玉嬌，玉嬌沒什麼事，你卻嚇得大哭了很長時間，直到雲姨把你抱起來，狠狠地教訓了他才好。”這個雲姨也許就是玉簫和天慕的親生母親，那個天慕，還說要保護自己，小時候不也欺負自己嗎，找機會一定替玉簫報仇，誰讓自己佔了她的身體呢，就算是補償。她在這裏瞎想，那邊天磊還在悠悠地說著：“長大后的你出落得更加美麗了，別人都說你和玉嬌是蜀國雙姝，但你的性格並不像玉嬌那樣外露爭強，遇到事你總是讓着她，雲姨去了之後你更加憂鬱了，我和天慕想帶你出去玩，你也總是推託，只是對到寺廟上香感興趣。”原來，徐玉簫這麼膽小，柔弱，可憐，看來她的童年並不幸福，“那個時候的你寂寞孤獨，讓人憐愛。而今晚之後的你卻讓人欣賞，欽佩。”徐天磊的一番話既讓她了解了玉簫的過去，又給她增強了信心，她的改變只是讓他們驚訝，並未懷疑。不覺中他們已回到了玉簫住的竹簫居。秦簫對天磊說：“大哥，這次事件過後，簫兒真的不同了，似乎在昏睡的幾天中有人在我的旁邊告訴我，讓我學會堅強自立。你放心，我不再是過去那個見到毛毛蟲都會哭個不停的小女孩了，我已經長大，要開心積極地對待每一天。”對的，我不再是原來的我，而是全新的我。以後我要用秦簫的方式做每一件事。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徐天磊就消失在月色中了。她回想着晚上的一個個鏡頭，走進竹簫居。因為有哥哥相陪，小詩和入畫早已提前回來為她準備洗浴就寢，這次她選擇用木桶洗浴，泡在溫暖的水中，聞着玫瑰花的清香，她的神經放鬆下來。入畫小詩在邊上低聲說著話，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小姐今天晚宴的表現棒極了，連那個皇上都誇獎，真給相府露臉吶！”入畫的聲音。“可不是，老爺眉開眼笑，對小姐可是相當滿意。葉氏夫人和玉嬌小姐臉色那個難看就甭提了，活該，讓她們平時那麼不可一世。”小詩的回答。“那個玉嬌小姐，哪裏比得上我們小姐，聽說還想當王妃呢，皇上都沒跟她說話！”入畫的聲音。“我看玉嬌小姐對高公子也很有意思，總是拉着他說話，高公子很無奈的樣子，剛才在花園裏，還被玉嬌小姐拉着賞月呢。我看，高公子對她沒什麼，倒是挺關心我們小姐的……”聽到這裏，秦簫的心動了一下，這個高公子到底是什麼人，天生貴氣，也像是王公皇族之子，可孟昶沒有認識他的意思，難道他不是蜀國人？算了，和自己無關，先想想今後該怎麼辦。洗浴完畢，秦簫依然沒有困意，就讓小詩她們回去睡覺，自己則穿好衣服來到院中。竹簫居離宰相府的中心很遠，三面環水，有一道小橋與主院相連，與其他人的居所相比似乎有些冷清偏僻，但秦簫卻感到很好，可以遠離很多是非。腦子裏很亂，今天才第一天，就遇到很多事，以後呢？看來，她要真正融入古代社會還要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呀。腦子裏想着事，她逐漸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月色很美很亮，照着亭台軒榭，山石花草，自有與白天不同的風景。她不禁想起朱自清著名的《荷塘月色》中的句子：“白天裏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說的話，現在都可以不理。這是獨處的妙處，我且受用這無邊的荷香月色好了。”咦，她真的聞到了淡雅的荷花香，追隨着香氣，她來到了一個荷塘旁邊，好大的一片荷塘呀，晚風中，如亭亭的舞女的裙的田田的荷葉隨風擺動，點綴其間的白色的花朵像是一粒粒閃亮的明珠，縷縷荷香不時傳來，彷彿遠處高上渺茫的歌聲似的。不是彷彿，她真的聽到了悠揚的笛聲，在朦朧的夜色下，這笛聲顯得如此的虛幻優美，腳步不自覺地移動，她放縱自己的心意，去看個究竟。荷塘上的水榭中，一位白衣公子手持玉笛，晚風中，他優雅的姿態恍若天人，似乎是那位從善公子，她的救命恩人。笛聲飄渺悠長，似有萬般思緒，動人心弦。恍然間，眼前的景象似乎與她無數次的夢中的畫面重合在一起，幾乎誤將這個高從善當做自己的夢中人。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決定離開，相府千金，深夜與男子交談，對於古代人來說並不合適，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麻煩。剛剛轉身，一個清潤的聲音傳來：“剛來就要離開嗎？”這人什麼耳朵？她停下來，只好從荷葉後走到吹笛人跟前，嘴裏說道：“笛聲優美，玉簫被吸引而來，見高公子吹得入境，故不敢打擾，請公子繼續。”你吹你的，我走我的，說的明白。高從善看到是玉簫似乎很吃驚，但也很高興。他來相府住了幾天了，之前這個玉簫小姐始終柔弱木訥，沉默疏遠，並未留下更深的印象。那天自己奉六哥之命到積香寺與智明大師商討事情，恰逢她昏倒在樹下，他便將她救回，又順便請來大夫診治，也不曾有什麼想法。倒是那個徐玉嬌格外熱情，不時顯露出對他的傾心，他知道這與徐邦彥夫婦的慫恿不無關係，只是自己對美貌的玉嬌小姐並沒有什麼感覺。今天晚宴上玉簫給他的感覺是驚艷的，她一改過去的俗氣柔弱，變得清雅飄逸，文采飛揚，更使他打動的是她居然對一國之君的示好淡泊平靜，毫無一般女子的諂媚之態。身為皇子，見貫了搔首弄姿刻意逢迎的各色美女，這個不一樣的玉簫讓他有眼前一亮的感覺。秦簫見他並不說話，就微笑着對他說：“高公子，那天你冒雨把玉簫及時救回，玉簫這裏再次感謝。”我說完了，該你了，他也會意地一笑，並不回答，而是輕輕吟出“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jinfe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一字不差，記憶力超好。“簫兒小姐的這首《鵲橋仙》填得文辭華美，音韻和諧，有大家手筆，從善非常喜愛。只是有些過於凄美了。”說完，瀲灧的目光看向她。原來也學孟昶同學，想要考考我，沒問題！秦簫本着學術探討的精神侃侃而談：“自古對於愛情，人們普遍願意看到完美的結局，兩情相悅，終成眷屬的確也是人間佳話。但我從書中讀到的是，現在為人們千百年來不斷傳頌的都是那些兩情相悅卻不能終成眷屬的愛情，凄美無比，令人唏噓。正因為不完美，才促使一代又一代的人們去追求，想像，用自己的身心去譜寫更完美的結局。所以我認為，凄美從文學的角度比完美更加完美！”佩服！自己的這番發言簡直有哲學的辯證法的深奧，看那個大帥哥聽得眼睛都圓了，似乎還在思考其中的哲理。哈哈，古代才子，服了。果然，帥哥說話了：“小姐的見解高妙不凡，從善佩服。剛才小姐說詩文凄美自然成就佳句，不知對於小姐自身來說，是喜歡凄美還是完美呢？”汗，看你傾國傾城，原來是個狡猾的狐狸，在這堵我呢，我說喜歡完美，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說喜歡凄美，不是在詛咒自己愛情人生兩不幸？優雅地笑，咬着牙說道：“文學創作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狐狸帥哥，想不出來就承認你笨呦。他果然不再糾纏，想起自己的好奇心，秦簫開口問道：“高公子——”“叫我從善。”“從—善—，你是父親的朋友？”她想弄明白他與徐家的關係，雖然並沒有原因。“是的”他並不想展開回答。見沒什麼話說了，她就想告辭，畢竟，已經很晚了。看出了她的心思，高從善善解人意地要求送她回去，她有心拒絕，可他一再堅持，說了諸如夜深露重，小徑難行之類的話，她也只好聽之。回去的路上，他倆誰也沒說什麼，似乎都不願破壞美好的寧靜，她感受到他的淡淡的桂花香氣，一直護送她回到竹簫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