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容遲的正妻（下）
姜翊想到了什麼，又笑了一下：“說錯了，不僅是正妻，我也不會同意他身邊有別的女子妃妾。他要娶旁人，我便離開，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你們若有本事讓他另娶旁人，儘管去說便是。”
眾人的神情彷彿沒有料到姜翊是這般難啃的一塊骨頭，卻全然不知在過去的多年裏，姜翊可是比容遲更難相與許多倍的角色。
容遲極力掩飾也掩飾不住自己翹起的嘴邊，看着眾人的目光都回到自己身上，微微正色道：“所以，你們還要勸嗎？你們覺得，可能嗎？”
“殿下用情至深是好事，只是舊臣聯姻本是舊俗！還望殿下為千秋社稷着想！”禮部尚書率先走前一步，鏗然跪下，他身旁一大半文臣也就跟着他跪了下去，“若無出身高貴的世家女子為後，臣等心中惶恐！姜家乃是武將出身，本就魯勇，如今更無可用之才，若立姜氏為後，怕是難以彈壓群臣！”
容遲快要被氣笑了：“你們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們遠比想像中的鍥而不捨。容遲不由地低頭微笑了一下：“總得容我想一想，與姜大小姐商量商量對策吧？”
“殿下不要忘記蘇公子是怎麼死的，紅顏禍水，殿下若不能抽身，必遭吞噬啊！”不知是誰不要命地大聲喊出這句話，容遲的臉色瞬間便青了。
只是瞬間原本喧鬧的大殿安靜地如同冰窖一般，沒有人再說一句話。
這位逆王殿下狂妄桀驁，可臉上神色一貫冷靜漠然，沒什麼人見過他發狠的樣子，此時此刻，甚是駭人。
“滾出去。”他張口，一字一頓。
眾人皆退離大殿後，姜翊也從方才容遲忽然發怒后的茫然中抽身出來，站起身朝容遲的方向走過去：“他們說話便是如此，你不必為此生氣，傷了身體。”
“倒不是氣這個，是氣如今怎麼樣的人都能議論你。”容遲朝姜翊伸出手，示意她靠近，“怎麼坐得那麼遠？怕我們打起來？”
“你跟一群文臣老頭子打什麼？”姜翊被逗笑了，“他們本來就跟烏眼雞一樣盯着我這個不知道怎麼回來糾纏你的冤魂，我再不注意些，怕要被罵死。”
她嘆了口氣：“請容二公子體恤我一些吧，別教我做這個皇后了。”
容遲看着她，蹙了蹙眉：“剛才不是還很篤定，說只做我的正妻嗎？“
“對啊，所以請容二公子體恤我，不要做這個皇帝了。”姜翊笑着拉住容遲的手，“我便也不必遭這個罪了。”
容遲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隨即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微微笑着說道：“你又猜到了。”
“你如今對我，可是越來越多藏着掖着的了，既然早就想好了不做這個皇帝，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姜翊垂下眼看着容遲，質詢的話語，卻是關切的語氣，“你在顧忌什麼？”
容遲輕輕握了握姜翊的手：“我在擔心安照昀，他壓制不住這些人。”容遲抬眼看向姜翊，“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很像是年輕時候的我。從前，我總仗着比他年長欺負他，而他對我，就像我小時候黏着大哥，黏着蘇忌那樣……”
“他是有些像你。”姜翊想到那位只見過幾面的安照昀，的確是有幾分容遲年輕時候的跋扈飛揚，絕頂聰明的機靈樣，“他，想做皇帝嗎？”
容遲笑了笑：“我了解年少時候的我自己，自覺天賦異稟，怎麼會將可以證明自己的機會拱手他人？”
“為什麼一口一個年少時候，容遲，你現在又為什麼不想做皇帝了？”姜翊不禁有些難受起來，“若是只是為了我，大可不必，我沒那麼在乎那些俗名，剛才也就說出來駁一駁他們，我……”姜翊很想說“我不是非得做你的正妻”，可這句話梗在喉里，怎麼也說不出來。
容遲戲謔地挑眉笑了笑：“喲，姜大小姐怎麼大度？”他笑意更濃了一些，“與你無關，是我自己，不想要這帝位。我看着他們一個個說，坐上那位置便會身不由己，所以想要拼力一試，告訴世人並非人人都會如此……”
姜翊有些猶豫地開口：“你怕你也有一天會身不由已嗎？”
容遲搖了搖頭：“我怕你真有那麼大度，有一天為了鞏固我的皇權帝位，真把我推給旁人。我會受不了的，真的。”
姜翊略有幾分不可置信：“只是因為這個？”
“這對我來說，是最大的事情。比什麼都令我我害怕。”容遲又握了握姜翊的手，“千辛萬苦地得了你，我只想帶着你遠走高飛，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誰也拆不散我們。”
容遲已經說到了這句話，姜翊了解容遲，一旦脫口的話便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何況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又豈會看不出容遲並不想要這帝位。
兩個人同時陷入沉默中，他們兩個人的語氣，彷彿這只是一樣偶然得來的意外之財，猶豫一陣，最終還是放棄了。
可那原是這世間最寶貴不過的東西。
費了那樣大的功夫得來的帝位，卻是說不要便可以不要的。
“嶺南王世族功勛，更是先長公主一脈的子息，嶺南王妃更是左丞風家的嫡長女。若是登位，那些文臣未嘗不揚眉吐氣。”姜翊的語氣依舊平靜，一如往昔，“那便召集那些臣子回來，把你的打算說出來，再讓安南王自己表個態，如何？”
“你都想清楚了，我自然沒有什麼旁的意見。”容遲笑了一下，“這些年，我也攢了些錢，可以去個你喜歡的地方，平安終老。”
這四個字說得容易，落地卻有聲。姜翊不由地跟着重複了一句：“平安，終老？”
容遲笑了一下：“你不信我？”
“怎麼會？”姜翊又看向容遲，笑意彷彿一陣清風，吹進眼裏，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跟你平安終老，很好。”她眼眸中笑意微微凝固住，“容遲，不是我不肯信你，是你不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