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烽煙十里

姜翊睡着的時候隱隱感覺外頭的天光透進來，多少有些刺眼，朦朦朧朧間，她就覺得有個暗影遮住了光，曦光給他的輪廓勾勒出一圈柔軟的邊。

那暗影慢慢壓下來，最終姜翊只覺得眉心落上一點柔軟溫熱。

她不禁閉着眼笑，縮了縮脖子，半帶羞赧也迷濛地將臉掩進被子裏：“你怎麼這個時辰起了？你睡了嗎？”

那暗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許久才傳來容遲又輕又柔，跟平時不太一樣的聲音：“你再睡睡，我很快就回來。”

姜翊聽到他的聲音，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連眼睛都沒睜就繼而睡了過去。

倒沒有再做什麼離奇荒誕的夢，只是外頭一直很吵，吵得讓她有些躺不住。不僅睜開眼，看見空空落落的營帳。營帳外頭似乎坐着個影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她於是開口：“陸吾，是你？”

那影子晃了晃，隨即起身，進了營帳，恭恭敬敬地行禮：“姜大小姐。”

陸吾第一次這樣叫她，倒一時讓姜翊愣住了，許久，她才又開口：“容遲呢？”

“容二公子出去了，大小姐可以再睡睡。”陸吾小心翼翼地回話，似乎很害怕自己觸怒姜翊。

姜翊覺得很奇怪：“陸吾，你怎麼了？”

“陸吾沒有見過舊主，不知該如何相待，實在……”陸吾卡了卡殼，抬起眼來看姜翊，“好在，主子下令要我保護姜大小姐，而不是殺了大小姐。”

姜翊細想了一下此事，此時聽來其實荒謬可笑：“若他真的這樣說呢？”

“陸吾只得遵循主子之令。”陸吾猶豫了一下，“只是，主子必然不會下這樣的命令。”

姜翊多少有些難過，不知該如何面對陸吾：“是因為我的緣故，雀雀才走的……”

陸吾小心翼翼地搖頭：“不是這樣的。”他只是重複着這一句話，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姜翊，許久才道，“我們，什麼都準備好了。”

他這話似乎說的毅然決然，可是姜翊卻從這其中多少聽出了幾分黯然：“抱歉，我們二人死後，你們終究是不會存在於這世間了。”

“我們在，是好事，特權，也是……麻煩。”陸吾繼續搖着頭，“主子說，眾生之令，如今，對世人，就是蒼蠅……”

姜翊一下就明白他想說什麼：“如蠅逐臭。”

外頭忽然響起了驚天動地的聲響，一下就敲醒了姜翊還朦朧的睡意，她終於反映過來什麼，猛地掀開被子跳下榻來，“容遲到底去做什麼了？陸吾？”

陸吾站在門前，一言不發。

姜翊掀開營帳的帘子，赤着腳踏出營帳外頭，忽覺地上的冷意和撲面而來的熱浪，形成一股紛雜的風撲在面上。

眼前燃起濃煙，是姜翊見過的，烽煙十里。

今日便是容遲以容氏旁支之命揭竿而起，南上勤王的日子。今日往後，成王敗寇，不再有任何後退的餘地。

姜翊揉着眼角，發現自己臉上已經是濡濕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