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 死寂的夜

()就這麼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夜晚很快就到來了。下午的時候，鄒子健專門從自己的車上取來了上好的紅酒，託管家送給我們每個人品嘗。儘管紅酒的味道非常不錯，而且那份羊排看上去十分誘人，但不知怎麼的，我卻提不起什麼胃口，只塞了幾口就已經有飽腹感了。此時，站在陽台上向外望去，呼吸間滿是白白的霧氣。空氣彷彿下降到了最低點，風呼呼地刮著，順着園裏的那點燈光向窗外望去……哇！真是好大的雪啊，每一片都如蹁躚的粉蝶般美麗。只是，不知道一直下的話，明天是否能順利離開呢……？“……哎呀，好討厭啦，人家還沒玩夠呢。”就在這時，簌簌的雪聲中，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發嗲的聲音。簡蘇淓房間的陽台下面就是一的大門，我探出半個身子向下望去，只見鄒子健正將一件皮草大衣披在自己女友——庄凜凜的身上，拉着她朝雪地里走去。“有沒有聽我說話？！真是的……我不想去木屋睡啦，就不能像昨天那樣，讓我睡你的房間嗎？”嬌聲嬌氣的說著，庄凜凜扯了扯男友的胳膊。“乖，別這樣。山莊還有別的客人，被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啊……不要任性了好不好？”昏黃的燈光下，鄒子健臉上劃過一道苦惱的表情。交了這麼個逞性妄為的女朋友，也真夠他受的，突然有點同情起這個大編劇起來了。不過，雖然都是戀人，但我本人卻喜歡伊芙琳更多一點，因為她雖然也倔強，但是卻不嬌氣，不浮誇，更不造作……光是那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讓人看一眼就難以釋懷。真搞不懂啊，當初兩個人為什麼要分手呢？“哼……好好，那就快點送我回去！”不滿地說了一句，庄凜凜轉身走進大雪裏，鄒子健只能鬱郁地跟在身後，朝最遠的那棟木屋漸行漸遠。“啊啊……”不知不覺，我也有些累了，長長地打了個呵欠，正準備回房間，忽然間，只見湖水西邊的那棟小木屋，某個窗戶正亮着明晃晃的燈光。因為距離山莊很近，不需要太費力，就能看見窗前站着一個黑色的人影。那……不正是伊芙琳本人嗎？她也像我一樣閑來無事，開窗透氣嗎？只是……看到自己曾經的戀人，正挽着別的女孩的手親親我我地離開，不知道她又會做何感想呢？表面光鮮的公主殿下，總覺得她的背影卻異常蒼白，難道她心裏，也潛藏着無法忘卻的過往嗎？“喂……輪到你洗了！”正在獃獃地想心事，簡蘇淓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了過來。只見他身穿一套淡藍色的睡衣，一隻手不停用毛巾擦拭着濕漉漉的頭髮，一隻手端起了桌上的紅酒杯……那股洗髮水的橙花香味兒，立刻在房間裏飄散開來。“唔……”一想到今天晚上要和他共處一室，我全身就有種莫名言狀的彆扭感覺。好在簡蘇淓的房間裏是兩張單人床，感覺有點像是酒店裏的標準間。等等！酒店……啊啊啊，不要、不要！我用力敲敲腦袋，越這麼想我就越是沒辦法平靜了！“你在做什麼？”也許是看到我的表情有些古怪，簡蘇淓索性走到了我的身邊。“沒……沒什麼，隨便看看。”我尷尬地笑道。他沒有理會我的窘相，雙手撐在積了雪的欄杆上，像我之前一樣朝外望去。大學紛紛揚揚，彷彿凄迷了他的雙眼，簡蘇淓漸漸愣住了。那一刻，透過那敞開的衣領，我無意間竟看到了他胸前那塊粉紅色的傷疤……兩年前，在北源市機場，那傷疤正是為了救我而留下的。直到現在，還清晰的記得，鮮血從他胸口湧出的一幕……如花菇般糾結在一起的血肉，看一眼就讓人心痛不已。“……知道那位親王和他的情人，最後的結局嗎？”“咦？”望着漫天飛雪，簡蘇淓突然開口，不禁讓我一怔，“結局？……你說買下貓之鐘，送給情人的那位F國的親王嗎？”“據說，那個‘情人’後來上吊自殺了。”一切都安靜的嚇人，只有簡蘇淓的聲音，娓娓傳來，“因為對方喜新厭舊，而自己最終被自己心愛的男人拋棄在荒野山林里……除了這座山莊，無處可去，想到曾經幸福的往事，又想到如今的凄涼，最終因為忍受不了這種寂寞，於是……上吊自殺。”“上吊……？”“之前聽你說，在二看到有人上吊自殺的時候，我確實有點吃驚。”關上陽台的窗戶，簡蘇淓轉身走回房間，“有時候，這個世界的時間是會出現錯亂的，所以我就忍不住在想……難道，是看到了曾經那個人死時的殘影了嗎？”“呀！你別嚇我，大晚上的……拜託別講這麼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好不好！”“呵呵……”看到我大驚失色的樣子，簡蘇淓竟臉上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唔……這個惡趣味的傢伙！專門以欺負別人為樂嗎！我撇撇嘴，拿起小女僕借我的睡衣，鑽進了浴室里。這天晚上，躺在各自的床上，我又纏着簡蘇淓聊了很久。那感覺有點像是在露營——暖和的房間裏，只有兩個人的聲音一句接一句的傳來……如此貼近，卻又好像無限遙遠，終於可以安下心來問問他的事了，兩年裏，他都在做什麼呢？“……上個星期才剛回來。”躺在床上，簡蘇淓顯然對我的糾纏有些不耐煩，連說話的口氣都是有氣無力的。“那……為什麼會來公主山莊呢？你和伊芙琳公主是……？”“她是我老姐的大學同學。本來這次聚會，是邀請了我老姐的，但是她的研究所臨時有工作，所以才喊我過來。”簡蘇淓回答道。“這樣啊。”我點頭應和一聲。要知道，簡蘇淓成長於有錢有勢的警界世家，絕對的紈絝子弟。而他姐姐簡美菱，更是隻手遮天的天生大小姐！“公主的同學是大小姐”，聽上去似乎還是合理的呢。“不過……”猶豫了一下，簡蘇淓繼續說道，“聽我老姐說，公主似乎是有什麼心事，通電話的時候她曾經說過……有些事情她一直搞不明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所以才想把我老姐找來商量一下。”“心事？……”聽到這話，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今天在茶廳遇到的情形，那身為八卦記者的觸角便一下子張開了。“你說，會是什麼心事？”本想再問些什麼，只是……簡蘇淓卻並沒有順着我的話繼續說下去，連我都覺得自己有些啰嗦的煩人。……夜，靜得可怕。與城市的感覺不同，城市的夜晚，就算再寂靜，也可以聽到空調、冰箱、汽車等等的轟鳴聲，而這裏，除了自己的呼吸，什麼都聽不到，順着窗戶的縫隙向外望，也只有無邊無盡的黑暗……突然，有點理解那位親王的情人，上吊自殺時的心情了……“少爺？”我忍不住喚了一聲，“……你還在吃那個葯嗎？”說完這句話之後，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裏七上八下的，很多很多的往事，如電影般從眼前劃過……他還好嗎？還在為了那個家族，而殘害自己的身體嗎？一連串問題不斷敲擊着我的腦袋，但是許久之後都沒有得到回答。於是我緩緩地坐直身子，只見昏黃的燈光下，簡蘇淓合攏雙眼，鼻腔里傳來細微的鼾聲。他，睡著了啊……“呼……”倒在床上，我深深嘆了口氣。那一晚，我就這麼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很久，直到很晚才好不容易睡過去。隱約記得，似乎是做了一個夢，夢到了會喵喵叫的鐘錶，夢到了上吊自殺的親王的情人……而且，恍惚的夢中，我始終覺得有腳步聲在我耳邊迴響，當我想努力清醒一探究竟的時候，疲憊的神經卻像是被定住一樣，怎麼都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