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你看,前面有個小道士。”劉沐辰指着前方一個身穿青色道袍,頭髮豎起,背上背着一個竹簍的小道士說道。
“看到了呀,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道士。”
“那上去看看?”不等劉沐辰說完,葉樺就已經主動迎了上去。
李元一早就看到了這兩個看起來比他年長几歲的山下人,只是沒有太多關注,沒想到他們竟然還主動迎了上來,於是只好停步稽首道,“兩位善人好,小道是青城山天師洞李元一。”
“小道長,你好,我叫葉樺。”葉樺也學着小道長行了一個稽首禮。
“我叫劉沐辰。”
“兩位善人到青城山,是有什麼事情嗎?”
“也沒什麼重要事,就是之前聽說青城山這邊下雪了,所以專門從成都趕過來看雪。”劉沐辰說道。
“善人好雅興。”
“那小道長是……”
“奉師父之命,下山採辦些香燭。”
“那我們可以跟着小道長去你的道館瞻仰一下嗎?”劉沐辰雖然不信教鬼神之說,但一直對這些修道之人心有敬意,加之突然間想起前幾年遇到的一個老道士,正是青城山的,就準備上山去看看。看了一眼葉樺,後者也笑着點了點頭。
李元一略微猶豫了一下,見他們兩人態度堅定,又想到師父臨行前對他說的話,於是只好說道,“那就請兩位善人在這裏等待一下,等我採辦了香燭,再來這裏帶兩位善人上山。”
“謝謝小道長。”葉樺和劉沐辰異口同聲道。
大概等了半個小時,二人就看到那個小道士,背着香燭而來,也沒有過多言語,小道士只是輕輕對他們說了聲,“兩位善人,請隨我來。”就獨自在前面引路。
劉沐辰一路上和小道士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倒也覺得有趣。心中感慨,沒想到現在的道士倒也沒有被人間的煙火氣沾染太多,言語談吐的確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在其中。
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三人走在一處山崖間,沿着人工穿鑿的棧道緩緩前行。劉沐辰不經意間轉過頭,看見棧道對面懸崖上一塊奇大無比的石頭上,有一個人影手上拿着一把劍,耍了幾個劍花,端的是神采飄逸,於是就忍不住駐足欣賞。
李元一看見劉沐辰停下身,隨着他的視角望去,笑着解釋道,“那應該是我二師兄李元風,他最喜歡在雪天舞劍。”
略微停頓之後,李元一又接著說道,“若是想看,等中午李師兄回來了之後,可以讓他專門給你們演示一番。”
“那就多謝小道長美意了。”劉沐辰笑着說道。
途徑一些濕滑、崎嶇的路段時,小道士就會專門放慢腳步,一步一提醒,兜兜轉轉又走了半個多小時,一行三人終於遙遙的看到了一座道觀。
走近之後,劉沐辰看見道觀門口有一玄武,背上馱有一碑,上面寫着“天師洞”三個大字,正中高懸一個匾額:“丹台碧洞”。殿前高懸幾副對聯,其中一幅寫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小道士李元一在一旁解釋道,“這塊匾額聽師父說是當年康熙皇帝賜的,而這幅對聯則是我教前輩所作,聽師父說深得我教祖師爺道家思想的真傳,又暗含“一氣化三清”的道韻於其中……”
“傻徒兒,哪有像你這般自賣自誇的。”一道有些蒼老卻又十分爽朗的聲音從大殿中傳了出來。隨後,幾人就看到一個身穿青色道袍,手拿拂塵,白須白眉,看起來確有幾分仙風道骨的老道士從大殿中走了出來,看向劉沐辰,滿臉笑容,
“小兄弟,還記得老道嗎?”
第四章青城山(下)
那年國慶假期,劉沐辰大四考研,已經大學畢業在金牛區一家培訓機構工作的何青梔來學校找他。於是兩人就一起去楊柳河邊閑逛,途徑一處橋墩,看見一個身穿破爛道袍、身形邋遢的老道士盤腿坐在橋墩下的空地上,閉眼假寐。
劉沐辰一直對僧道之人比較尊重,看着這個老道士處境有些凄慘,就起了個善心,讓何青梔在原地等待一會兒,他則跑到了不遠處的一家包子店,準備給老道士買幾個飽腹之物。
老道士睜開眼,看着眼前這個女孩子,笑着點了點頭。
“道長好。”何青梔也對着老道士笑了笑。
老道士接過劉沐辰遞過來的幾個包子,也沒有客氣,細嚼慢咽的吃着,一邊和劉沐辰隨意說著話,語調樸素,說他來自青城山,是在兩年前離觀,雲遊至此,近期正準備回山。老道士言語的這份純然,也正是劉沐辰願意和他聊天的原因,如果這個道士張口閉口說的話都是想要顯得自己很高深莫測,或者神神叨叨,劉沐辰肯定早就走了。
等到二人準備離去時,老道士對劉沐辰說了一句話,“小兄弟,老道送你一首詩:
雨打枇杷霧打塵,
最是多情卻無情。
幾時參得扶搖樹,
又失花枝又失露。”
“什麼意思?”劉沐辰疑惑的問道。
“無妨,你只當做個樂子聽就好。”老道士笑着解釋,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小兄弟,以後若是有機會,可以來青城山一趟。”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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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殿的一間迎客房裏,劉沐辰二人和老道士李定安圍坐在火爐邊,李元一在旁邊給二人沏茶。
“道長,當年相遇,只當你是個雲遊道人,卻沒想到你竟然是天師洞的掌教。”
李定安哈哈一笑,李元一則在一旁幫他師父解釋道,“師父每隔幾年都會離開道觀,四處雲遊一次,說是在紅塵修心,我不是太懂,只知道他每次回來時都比之前蒼老了許多。”
“傻徒兒,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你看,你長大,我變老,世間萬物生死往複,不正符合自然之道嘛。”
“道長想的倒是十分超脫。”葉樺忍不住說道。
“修道修道,在我看來,我輩所修得就是一個自然、人生之道,窮極一生,能比平常人多幾分洒脫,也就算是修道有成了。”
“道長,能跟我們說說天師洞的由來嗎?以前只知道武當山、龍虎山之類的道教名山,卻未曾聽過天師洞。”劉沐辰聽到葉樺說的,忍不住踩了他一腳,葉樺立馬反應過來,訕訕一笑。
李定安臉色不變,笑了一聲,“哈哈,無妨無妨,這又不是什麼不可說的,道無先後,只看個人修行。
聽老一輩的講,天師洞最早可追溯到東漢末年,天師道創始人張道陵祖師曾在今四川省灌縣青城山山腰第三混元頂峭壁間修鍊佈道,俗稱天師洞。原觀早毀,清代重建,有殿三重,名三清殿、三皇殿和黃帝祠,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三清殿。”
兩人聽的津津有味,而小道士則在一邊一臉平靜的給二人倒茶,也不插話。很顯然,對於這些典故,李元一早已耳熟能詳。
又閑聊了幾句后,李定安便向二人告辭,說是去準備年關要用的符紙,留下小道士陪着兩位客人,劉沐辰則細細的給他們講述了當年在山下遇見李定安的故事,兩人也聽的十分有趣。
在觀里吃過午飯以後,劉沐辰就向李元一詢問了他師父的所在之處,讓葉樺等待他一下,他則獨自去尋那個老道士。
對於劉沐辰的到來,李定安沒有一絲疑惑,他放下了手中畫符的硃砂筆,示意劉沐辰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不等後者說話,他就直接開口道,“我修道多年,別的沒有學到什麼,倒是略微懂些相面之術,當年在山下遇見你,受你一食之恩,就擅自幫你相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