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勸說
了空大師一聲冷哼,又呷了一口葫蘆中的酒,哧道:“走都走了,還管這些。倘是真的放心不下,那便不走便是。”
顧掬塵抬手摺了一枝槐樹枝。了空大師瞪眼,“這老槐陪了貧僧幾十年了,辛辛苦苦,安安靜靜,盡職盡責的。沒想到今天卻被你這個無良丫頭無緣無故折了枝叉,真是可憐啊。”
顧掬塵頗是無語,她不過是折根樹枝來驅趕秋蚊罷了。讓這位大師說得好象她折斷了他朋友胳膊似的,她只得撫額長嘆道:“大師智慧如海,聖光普照之下萬物蟄伏,連這裏的秋蚊都感化了。看看它們,竟是不去叮咬大師,只來叮咬我這凡夫俗子。
也真是,佛說眾生平等。大師就該徹底渡化了這些蚊子改了這吸血的毛病才是。要不然,還得勞煩我等凡夫俗子費力拍死,豈不是又是一樁罪孽。佛說,走路怕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大師佛心未足,實在修行不夠,真是可惜這些蚊子命。”
了空大師哈哈大笑,“丫頭,你拍蚊子便罷了,居然將莫須遙罪孽安在老衲身上,是不是太缺德了些。好了,莫再貧嘴,丫頭,你今天來貧僧這裏,難道只是為了這些螻蟻和貧僧計效?”
顧掬塵清咳了咳,收斂了臉上的漫不經心,鄭重道:“大師智慧超卓,自然知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道理。行得萬里路,胸中自然能脫去塵濁,自有丘壑內營。
步沅如今正是對這個世界認知的年齡段,就該讓他多行,多看,這樣才能讓他多知,多才,將來也才有能力身擔一國重責。可是你看看,如今他已七歲,如查一直讓他這樣囿於京城一地成長,只會讓他見識偏狹,不是好事。依我之見,還是放他外出多走走,讓他見識這個世界的博大,看看這個世界不同的風景,經歷這世界不同的人,不同的事,這樣才能讓他成為人人所期望的賢君啊……”
顧掬塵用槐樹枝清掃着秋蚊對她的襲擊,一邊遊說了空。
了空看着她,笑道:“丫頭,你說的很有道理。老衲已與聖上進言,來年便帶皇長子殿下出外遊歷。陛下已然同意。”
顧掬塵眼皮跳了跳。差點把這事給忘了,在這個時代,師傅帶着學生出門遊歷是慣例。而且這遊歷一般還是時間很長的那種。
顧掬塵驅趕秋蚊的動作滯了滯。她轉了轉眼珠,點了點頭,“原來我與大師想到一處了。那就沒什麼可說的。所謂心動不如行動。竟然大師想有這想法,那便早點付之行動吧。”說完轉身便走。正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了空大師只覺眼一眨的工夫,剛才還侃侃而談的憊賴丫頭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了空大師愣了愣,半晌才氣道:“這丫頭什麼脾氣,說風就是雨的。我說的可是帶着步沅遊歷的,可沒說帶着你們娘三啊。那成什麼樣子了,嗯……”他抹了把光頭,小心嘀咕,“那會讓人覺得是老衲拐走了大齊皇后,這也太不像話了。名聲呀名聲,老衲可是聖僧,決不能被這丫頭壞了名聲。”
流水之光,月亮之光,星辰之光,閃電之光,在步沅的眼目中閃耀。他生在皇宮,長在皇宮,至今七年,從未走出京城。如今乍見外間景物,滿眼只有驚奇,心裏充斥着興奮。原來這個世界真如母后所言,如此之大啊。
步沅很興奮。此時他們三人正處於鄂州北部召韋荒原。峽谷,黃沙,枯樹,稀稀落落的茅草房,一臉漠然的行人,瘦瘦的駱駝,毛髮稀落的驢子……真是與京里的風景沒有一處是相同相似的。步沅睜着大眼,黑黑的臉上全是新奇。
而坐於他對面的步薇兒卻一臉的狼狽。只見她赤着腳,一頭的散發,秋風吹來,撩拂她的散發,便能看到她一臉的淚痕,她小嘴大張,還在哇啦啦大哭。
步沅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嘆了口氣,安慰道:“妹妹,外面多好玩呀。你哭什麼?你看路邊那些個花多漂亮。還有還有那些藤蘿葉子金黃金黃的也很漂亮。你看那趕毛驢的大爺多好玩,他居然問那頭驢要不要也喝口酒,咦,妹妹你快看,那毛驢真能聽懂人話,還真喝了,真喝了呀。真是太好玩了。咦,還有,你看那個大娘拿着花手帕的樣子太逗了,扭的跟御物園裏那隻老猴子似的,還有……”
可是步薇卻毫不領情,反駁道:“好看什麼,都是些啊腌下賤物事。我要回皇宮。我要告訴父皇,你這什麼師尊,呸,什麼師尊,就是賊禿驢。他竟敢綁架本宮。你竟敢瞪我,說的就是你,你就是禿驢。我要讓父皇砍了你。不,我要父皇砍了你全家,全族。哇哇,你滾開,哥哥你也不是好人。你與那和尚是一夥的。你們都是壞人。”
坐在對面的了空大師緊閉雙目,胖胖的臉皺成了苦瓜。他雙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詞。
倘若是隔遠來看,還以為這位身披黃色僧袍的老和尚正在為世人祈福念經。然而倘若是離得足夠近就會聽到和尚喃喃念着的並非什麼經文,而是不停的在罵人,“你個死丫頭。居然將這麼個大哭包扔給我。和尚我只會帶男娃,不會哄女娃娃。”
聽着耳邊聲音宏亮的哭聲,了空大師直覺有上萬隻蚊子在耳邊嗡嗡。他已經念了幾百遍的清心咒,可是根本沒用呀。也不知這小姑娘是天賦異稟,還是天生的好嗓門。這尖銳的哭聲,直撓人心。真想讓將東西塞到她那張小嘴裏,好快些止了這吵得讓人煩不甚煩的妖法。
突然了空大師猛的睜開眼睛,一聲沉喝,“別哭了,再哭老衲便將你也剔成光頭。”
步薇聽到這個讓她討厭的和尚居然要讓她便成光頭,立時收住了哭聲,驚恐的瞪着對面的老和尚。
然後,比剛才還大的響亮哭聲響了起來。
了空皺眉。旁邊一直興奮蹦躂的步沅從一棵枯樹上剛掏出兩隻鳥蛋。聽到妹妹又哭了起來。想了想,反正怎麼哄也沒用。他看着旁邊還燃着的火堆,摘了旁邊兩片也不知是什麼樹的葉子,用它細細包裹嚴實了。將鳥蛋扔到火堆里。
不一會,火堆里便有香氣縈溢出來。
步沅手忙腳亂的將鳥蛋扒拉出來,忍着蛋殼的灼燙,將之細細處理乾淨了。這才走到了步薇身旁,勸道:“妹妹,我看你也哭了好一會了。母后,……”
說到這裏他停了停,母后說過到了外面就得隱藏,不能隨意暴露自己身份。為了這個母親還給他與妹妹都易了容。不過是簡單的幾筆,就讓他原本俊美的容貌變得平常,普通,這技藝讓他對母后佩服的五體投地,愣是纏了母後幾天,學了些易容的皮毛。
相比對易容技藝的讚歎,步薇就是極度的生氣。不過是輕輕幾筆,就讓步薇變成了一個面黃眼小,模樣毫無特色的平凡小姑娘。早已知道愛美的小姑娘如何願意,這也是她這一路哭鬧不止的一個原因之一。
步沅將手中的鳥蛋放到步薇嘴邊,“娘親說了,哭也是個力氣活。妹妹呀,你先吃些,多攢些力氣,一會也能哭得大聲些。要不然,你哭不出聲來,就氣不到老和尚了,那樣豈不是很吃虧。”
了空瞪眼,搖頭嘆息,“嗯,別說,你說得好有道理。”
步薇也聞到了烤雞蛋的香味,這時腹內確實傳來飢餓感。她一把將鳥蛋拿過來,幾口吃了。吃東西,自然是不好哭的。否則容易嗆着。這一停歇,確實如哥哥說的覺出些疲累了,她正要歇了這哭鬧大業。
沒想到對面的了空大師雙手合什,對步薇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嗯,騙小孩子更不好。”
說著他伸出手,輕輕在步薇的頭上一拂。正自詫異的步沅就看到一縷縷的烏黑頭髮自步薇兒頭上落下。這時一縷秋風吹來,那頭髮便隨風飄落於荒原。一個頭頂光溜溜的黃瘦小姑娘站在荒原上。
步薇只覺頭上一涼,光溜溜的頭皮觸摸感,讓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瞪着的眼睛猛的一翻,人便暈了過去。
了空雙手合什,口誦,“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世界終於清靜了,太好了。
步沅看妹妹暈了過去,嚇了一跳,趕忙將她扶了起來。看着自己這個不太正經的師尊,他十分老成的嘆息一聲道:“師尊,您一個大德高僧居然與一個小姑娘計效,不覺得有失體面嗎?您這樣做不覺得羞愧嗎?”
了空大師翻了個白眼,罵道:“老衲倒是不想與她計效,可你看她都哭了一路了,你難道不覺得她應該休息休息。臭小子,你說你有什麼用。為師不是說過,出門在外,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她可是你親妹妹,你連讓她閉嘴的本事都沒有,還要為師親自出手,我看該羞愧的是你才對。”
步沅翻了個白眼,無奈道:“師尊,您說的也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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