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傾國傾城
此刻五歲的顧掬文與十歲的顧掬塵皆嘴角含笑的聽着父親母親的嘮叨,絲毫沒有覺得厭煩。大約是他們已經明白,能如此氣氛熱鬧地全家坐在一起吃飯,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情太好,顧掬塵居然吃撐了,打了好幾個飽嗝。以至她到鎮上的一路都在嗝個不停。
“大哥,你不要叫我哥哥,我是你弟弟。”顧掬文嘻嘻笑。
“咯……小子……嗝嗝……你找打。”
顧掬塵追着顧掬文在山間小道上穿行。
顧掬塵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深吸氣的動作,還調動內力在腹腔經脈循環了幾回,才止住了打嗝。
他們沒有架車,雖然賴公留給他們一輛馬車。但她與弟弟現在正是練習輕功,還是多跑動最好。
小鎮離此幾十里,她與小弟一個多時辰就跑到了,正好練習輕功步法。唯一不好的是這樣跑實在有點費鞋。
她與小弟三兩天就會穿破一雙鞋,母親是做不過來的。
“賣了這張虎皮后,我們給父親母親買些什麼?”
“買些布料,多買些鞋子。還得買些糧食回去。”
“啊,還得買糧食回去?我們幹嘛不趕車出來。”
顧掬塵抬手給了他一個爆粟,“你原先腿上綁沙袋還不是要走上幾十里?現在不過讓你背些糧食你就嫌累?”
“我不是嫌累,是明明很累呀。明明可以輕鬆,幹嘛自己找罪受。”
“明明輕鬆,你又不是明明?怎麼可以輕鬆?”顧掬文翻白眼,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望着弟弟委屈的雙眼,顧掬塵小臉綳起,顯出少有的嚴肅來,“小文,我早說過。練武是要受苦的,沒有什麼捷徑可走。你不是想做天下最厲害的獵人嗎?你以為每天躺在馬車上就可以做到?”
看出姐姐真的生氣了,“大哥,我知道錯了。我……”顧掬文馬上認錯,非常的識時務。
顧掬塵走在了他的前面,顧掬文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他覺得走在前面的姐姐,比父親更像父親。有時真的讓他很害怕啊,要不要這麼嚴厲的訓練他呀?
我是人,不是馬啊?
馱東西,背東西不是馬該做的事嗎?
為何,他感覺他家的馬更向大爺,除了從破廟馱了他們回了山莊,這一個多月來,就沒幹過什麼事。每天就是出去遛達找吃的。有時候,他還得給它采青草過去喂它。
真是人不如馬。小小年紀的顧掬文在心中狂吐嘈。
“小兄弟,今天又來賣皮子。是什麼皮?”皮料店的胖長櫃很熱情。
“是虎皮。”顧掬文搶答。
“哦,我看看。”胖掌柜俯身看皮子。
顧掬塵拿出虎皮。其實這張虎皮是她獵的,自然也不是在他們那座小山的,這是老虎是她旁邊山頭的。
倒不是她故意如此。實在是看被猛虎追着跑的那幾個小孩子可憐。她出手,竟救了幾個小孩子,又得了虎皮。一舉兩得。
賣皮子的過程很順利,此處的皮料店也是陳家的產業。而他們一家流民在前面一處山莊借住,應該也有人打過招呼了。否則不但賣不了皮子,還有可能被冠上偷盜罪。
拿着賣皮子的二十多倆白銀,顧掬文的小手都有點抖了。
“大哥,這麼多錢?我們怎麼花得完?”
“嘿嘿,花不完,就使勁花,總會花完的。”
“不行,得留着。娘親說,得留點給你當嫁……不是……”看着顧掬塵瞪過來的雙眼,“給大哥娶媳婦……娶媳婦……”
“娶媳婦,是啊,你大哥我一定娶一個大美女給你當大嫂。”
她想起那個場面,不禁越想越好笑。哈哈哈,大笑起來。她笑聲爽朗,有着與她年齡不相符的豪氣干雲。
此時開懷大笑的顧掬塵不會想到,她一語成讖,以後真的娶了個大美人當媳婦。
“二子,你聽聽那兩個小子說啥?娶媳婦?……呵呵……”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嘲笑道。
顧掬塵扭身看去,見到是這一片的地痞,皮頭和二子。
他們一臉猥瑣看了看顧掬塵和顧掬文幾眼,輕哼了一聲。他們知道這兩個小孩子好象是陳家的破親戚。他們也曾想暗地裏下手,偷他們賣山貨的銀子。可惜,這兩加起來都沒有他一半歲數的小孩子,鬼得很,跑起來比風都快。他們幾次下手,連倆人的衣服都沒有碰到。
皮頭朝顧掬塵兩人吐了一口痰,罵道:“不長眼小崽子,還不給大爺讓開點。”
皮頭手裏拿着一把大刀作勢就要砍下來。顧掬塵抓起顧掬文輕輕一避,就避進了路旁豆腐攤老闆後面。
“哼,都是些不長眼的。這月的保護費都交齊了嗎?”皮頭一聲大吼。
剛才還安靜的小販門,一個個露出懼怕的神情。但沒人敢出聲反抗,都顫顫驚驚開始掏銅板。
皮頭和二子,一路走,一路收錢。不一會,懷裏就裝滿了叮叮噹噹的銅板。
一路走,一路叮噹。
“皮哥,聽明月閣老鴇說,這兩天送來了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咱哥倆要不要去看看……?”
“傾國傾城?……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女會來咱這窮山僻壤。聽說京城裏那些樓子裏的女人才真是美。……”
“是真的,聽說是上頭送來的。應該是得罪了上頭的大人物?”
“哦,那可得去看一看。如果真是傾國傾城的美人,那真是……值……嘿嘿……”
“是是是,連朵兒說那個美人還綁在後院的柴房裏。就算是最心狠的呂嬤嬤都不忍心對她下手,她長得實在是太好了。那女人性子烈得很。只要有人想靠近,她就要弄花自己的臉。呂嬤嬤都怕了,怕她毀了自己那張百年難得一見的臉,不敢再教訓她了。現在只是關着……在柴房……”
“哦,你越說老子越感興趣了。咱哥倆悄悄從後院爬洞進去。那個洞還是我親自挖的,決對不會有人知道的。”
“好,皮頭就是聰明,想得周全。”二子恭維。
“那當然,只要老子將大刀抽出來。誰敢吭一聲?”
“那是,那是,皮頭是誰呀?誰敢惹皮頭。”他們交頭接耳,說得很小聲。但顧掬塵耳力過人,已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們一路走,一路污言穢語。並沒有注意,有兩個小小的身影悄悄跟在了後面。
皮頭和二子如願來到了明月樓的後院。
現在是白天,明月樓里很安靜。樓里的人都在睡覺。
徹夜的狂歡放飛了人的慾望,也帶走了她們的精力。現在她們在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有精力重新開始風花雪月、詩酒書畫。
皮頭用手中的大刀砍開了柴門的大鐵鎖……然後他站在門口就呆住了,居然一動不動了。
二子很着急,將皮頭擠進了柴房裏,兩人跌跌撞撞地摔進了柴房。二子終於明白為何皮頭會呆住了,因為他自己也呆住了,心裏眼裏只有對面的那個女子。
金黃的干稻草上睡着一個身材高挑的美人。
這是真正的大美人。
尾隨而來的顧掬塵也看到了那個女子。
那女子面色蒼白,神情極度疲憊、憔悴。但這些絲毫沒有遮掩住她的美。
那蒼白的肌膚更讓人覺出她的嬌柔,更惹人憐惜。
那憔悴的神色使她的眉目如畫,體態纖妍中又添了一份柔弱。
她象是開在這陋室中一株紫荊。貴氣襲人,又柔弱得令人心疼。
躺卧着的美人手腳都被結實的麻繩綁着。
她着一襲高領紫紅色鑲綉碧色白蘭花的八幅羅裙。她墨發如瀑,只挽了一個鬆鬆的墮馬髻,頭上插了一根金鑲青石碧玉簪。
大約是聽到了動靜,女子睜開了清幽如潭的桃花眼,濃密的長睫如蝶翼撲翅般眨動了兩下,有晶瑩的淚水簌簌而下。顧掬塵覺得她的心也被扇得顫了顫,也好想流淚了。
好一朵弱不禁風的美人花啊。
眼瞎,眼瞎——
以後的以後,顧掬塵無數次仰天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