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相信有來生
“林媚…”良久之後,費擎天終於開口了。看着林媚一張獃滯的臉,他連呼吸都困難了。他寧願她哭、她喊、她鬧,也不要她平靜得像現在如同木偶一般的臉。他喚了一聲,林媚好似沒有聽見一般,繼續凝視着倪昊。
“林媚,倪昊,已經走了…我們…我們把他送去凈身吧!”他本來想說,火葬場。可是,他怕林媚受不了,於是換了個詞。誰知道,林媚還是置若罔聞,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費擎天抬頭看了一下天空,深吸了口氣之後,再一次啟動車子。他記得倪昊住的地方,那裏雖然不大,但是卻很溫暖。有很可愛的母親,有很調皮的妹妹,在那個地方生活時的林媚,一定也是很開心的吧?所以,才會有這麼陽光、健康的倪昊吧。曾經,費擎天是羨慕他的,因為他有一個簡單的人生…
車子停下來之後,費擎天下了車,給凝冰先打了個電話。他沒有語秋的電話,也沒辦法聯繫到倪昊的家人,林媚現在又半痴半呆,怕一時半會也回不過神來。所以,他打電話給凝冰,找來了蘇秦。蘇秦接到電話之後,一句話也沒有說,手機從手裏滑落,停了幾秒之後,瘋了一樣衝出家門。
“林媚,到家了。我們帶倪昊回家吧。”費擎天打開車門,對着林媚說。
這一次,林媚終於抬起頭,先是迷茫地看了一眼費擎天之後,又歪過頭看了一下眼前的房子,突然樂了起來,衝著倪昊說:“昊,我們到家了哦!快點起來,不要再睡了!”說著,她就去搖倪昊,搖了幾個,他還是一動不動,林媚就愣在那裏,不知所措。她沉默了一會,費擎天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時,突然又笑了起來,說:“你是故意的對嗎?我告訴你哦,你要是再不起來的話,我就自己進去了哦!”她好像哄小孩似的,假裝要下車,誰知因為蹲了太久,腳麻得整個人都倒到了倪昊的身上,她馬上坐了起來,慌張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壓疼你了吧?你有沒有怎麼樣?會不會很疼?”
“林媚!”費擎天終於忍不住,一把將她拽下車,她幾乎是掉下去的,剛出車門,整個人就坐在了地上。她抬頭,怒瞪費擎天,剛張嘴.費擎天一巴掌就甩了下去,她右邊臉迅速地腫了起來,卻沒有喊疼,甚至沒有眨一下眼晴,只是看費擎天的眼神,變了,有點無助.有點害怕,有點絕望…
“倪昊已經死了!你不要自己騙自己了!你難道想他走得不安心嗎?你明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最愛的人就是你,現在他走了,你難道要他連死都不安心嗎?!”費擎天咆哮着,一邊把她拉起來,擁在自己的懷裏,再將她的臉轉到倪昊的方向,指着他說:“看到了沒有?心臟!他能撐那麼久,已經是奇迹了!他已經走了,你面對這個事實!不要再活在自己的夢裏了!”他說完,狠狠地把她甩到了地上,不看她,怕看了,心會更痛。
她怎麼會知道,看着她這個樣子,他比她還要痛百倍千倍。
他到車裏,把倪昊半扶半抱弄了出來,然後小心地一步一步往家裏走去。他轉頭看着地上的林媚,嘆了口氣說:“去開門。”
林媚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緩緩地從地上起來。剛走到家門口,門突然就開了,房子裏的燈也亮了起來。換來語秋一張睡得迷糊的臉。
“小嫂子?”語秋看到林媚先是一愣,接着馬上蹦了起來,“我哥呢?你們合好了對不對?太好了…”語秋的話未說完,就看到費擎天身上的倪昊。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以及胸前那一大片的血漬…語秋頓時睜大了眼晴,來回地打量着他們,然後說:“我是在做夢.對不對?我回去睡覺了…我肯定是在做夢…”說著,她就退了回去,卻被林媚一把抓住了。
林媚沒有說話,只是用那種悲涼的眼神看着她,語秋的身子瞬間變涼,顫抖了幾下之後,終於痛哭失聲。費擎天把倪昊放在沙發上,用白布暫時蓋住了身子,等倪爸爸倪媽媽來了之後,再把他的屍身送走。
“哥—哥—”語秋把蓋在他臉上的白布揭了,一遍又一遍地哭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我哥到底怎麼了?”語秋哭着問林媚。林媚只是搖頭,縮在沙發的腳落,緊緊地盯着倪昊,一句話也不說。
費擎天忙叫語秋先通知家人,再把倪昊的後事辦了,其他的,慢慢說。語秋才悄悄止了哭聲,先是把自己的老公叫來,接着給爸媽打電話。爸媽聽到時,也是一陣沉默,接着聽到爸爸急呼媽媽的聲音…
蘇秦到的時候,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門外,看到蓋着白布的倪昊時,整個人就坐倒在了地上。那張絕美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像斷了線的水珠,不停地流,卻沒有一點聲音。他坐在門邊,不敢靠近,就遠遠地看着。凝冰趕來時,也愣了一下。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到蘇秦那副模樣,又看林媚的樣子,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捂着自己的嘴巴,靠在蘇秦的邊上,她也不敢相信,之前還是活生生的人,突然,就安靜了…
倪爸爸倪媽媽趕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了。滿滿一屋子的人,大家都盡量壓制哭聲,捂着嘴,淚還是不停地流。到底是有了感情啊,這些日子。
二老相扶着,走到倪昊的身邊,語秋扶着媽媽,爸爸先是看了一眼,然後坐到對面的沙發上,頹廢得又老了十歲。倪媽媽看着自己的兒子,搖頭,再搖頭,然後又看着縮在邊上的林媚,突然就走到她的身邊,由上至下地看着她.良久之後,舉起手,一耳光扇了下去。啪一聲,所有人都傻了,只有林媚還是沒有反應
“是你,害死我家小昊的。你走,我不想見到你。”倪媽媽一改平日的態度,對着林媚強硬地說。費擎天本想上前去勸.被眾人拉住了。語秋扶着媽媽,想說話,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說,不關小嫂子的事。是哥哥自己惹的禍。林媚還是縮在那裏,好像那一巴掌,不是打在她的臉上。
現在,她的眼裏,腦里,心裏,全都只有倪昊。
倪媽媽走到倪昊身邊,氣得渾身發抖,指着他說:“不肖子啊,你讓白髮人送你黑髮人,你怎麼能這麼不肖啊!”她罵了幾句之後,便開始痛哭。語秋原來還哭着,這會也只能強忍着淚.勸解媽媽保重身子。倪爸爸坐在那裏,連話也不說了,不論語秋的老公怎麼勸,就是一動不動。
哭聲一片,林媚就在這一片哭聲中,暈倒了…
葬禮是選在第三天的吉日,那天萬里無雲,倪昊的身子最終還是送了醫院,取了子彈,凈了身,安置在太平間。倪爸爸沒有出席,他當院就舊病複發,住進了醫院。倪媽媽哭昏了好多次,都由小帆扶着,語秋照顧爸爸去了。照片上,倪昊笑得很晴朗。這樣乾淨的男生,讓人不願意相信,他是真的走了。
林媚是最後到的。她昏迷幾天,直到葬禮那天,她突然就醒了,費擎天便帶了她來。不吃不喝,她麻木地接近倪昊的墓,然後跪了下去。
倪媽媽已經知道事情的原因.看到林媚削瘦得不成樣子,心裏也是一疼。見她跪下,倪媽媽哭得更凶了。林媚就這樣跪着,然後又站了起來,走到倪媽媽的身邊說:“媽,小心保重身子。讓昊安心。”
眾人又是一驚,她稱倪昊的媽媽為媽?倪媽媽也不解地看着她。林媚凄涼一笑,看着倪昊的照片說:“我們已經準備回來結婚了。可是,他走了。但我還是要嫁給他。媽,昊走的時候,不放心你。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永遠都不會離開這個家。”林媚鄭重地說,她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倪昊是真的走了。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就算是這樣,她也要成為倪家的兒媳婦。
“傻孩子…”倪媽媽聽后.只是心疼地喊了一句之後,抱住她再一次痛哭起來。
這些天,林媚一直沒有哭。從開始,到現在,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掉過。眼淚好像裝着沙子,怎麼也流不出一滴淚來。只是,心好像也跟着倪昊去了…
眾人又待了一會之後,才把倪媽媽給勸了回去。倪爸爸之前已經由語秋帶回醫院了。墓前,只留下了林媚,她不想走,想留在這裏陪一陪倪昊。費擎天給眾人一個眼神之後,便在不遠的地方等她。
“昊,像我這樣的女人,怎麼也學不會浪漫,又怎麼會相信有下輩子呢?只是,你說,下輩子,娶我,我就相信你。下輩子,你要找到我,我會好好愛你,把這一輩子欠你的愛,放在下一輩子,很狠地愛你。所以,你要等我,等我…”林媚說著,身後走來了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