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四)

遙望(四)

(肆)相思

慕望走了,走了好幾天了。

阿瑤在小廚房收拾着葯壺,是空的。那種葯,她不想再吃了。

突然她想起了什麼,跑去元卿副官室一陣猛敲。“篤篤篤…”

門開了,他依舊淡淡,“夫人。”

阿瑤卻是紅腫着眼,“為什麼,每次他出征,你都不隨行?”

元卿沒有回答,反而轉身想關上門。

就在門快閉合的那一剎那,阿瑤扶住了門邊,然後她又一次在他面前受傷了。

手指被擠成了紫黑色。

元卿開始緊張起來,又是一陣蹬蹬跑上跑去的腳步聲。

他又一次拿着她的手給她塗藥。“你這是何苦。”

“是他讓你留下來的是不是?”阿瑤質問他。

“上次你的手受傷,慕帥回來,臉色很難看的。”元卿打岔了過去。

阿瑤見他不說,陡然抽出手指。“你不說,我就不塗藥。”

元卿再次拿過她的手,緩緩塗起藥膏,“是慕帥讓我留下來保護你的。你在家裏安全,他才沒有挂念。”

“哦。”阿瑤聽及此,竟是蹲下了身子,大哭一場。

她對他動心了。

文晟呢?她現在肯定自己是個感情的背叛者了。

回到卧房,她就一直給自己找理由。自己沒有變心,只是被感動了。

對,感動,就是感動了。

可感動算不算愛情呢。

文晟從小就陪伴自己,是一種習慣。

可習慣,是不是算愛情呢。

阿瑤想了半夜,沒有想到理由,沉沉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慕望戰死了,文晟回來接她了。“來,阿瑤。從此以後,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不…不…”她卻退縮了腳步,轉身往叢林深處跑去。

文晟在後面邊追邊說,“阿瑤,你怎麼了,你變了,你不是從前的阿瑤了,從前的阿瑤只會跟在我的後面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直到她跑到一個墓碑前,寫着慕望二字。

她將石碑抱在胸前,臉緊貼着冰涼,淚流滿面。

“阿瑤,你變心了。”文晟追了上來,突然從腰間變出一把槍來,對準了她的眉心,“變了心,就不是我的阿瑤了。”

她聽到叩響扳機的聲音,還有文晟的最後一句話。

“你死了,從前的阿瑤才能活過來。活過來…”

她“啊”叫一聲,從夢中驚醒,坐起身,輕觸額頭,滿是汗水。

元卿聽到動靜,上來查看。給她端去一杯夜茶,“你是擔心慕帥了。放心吧,他會回來的。”

他在安慰他。因為,這次出征,果然,和以前的那些次,不一樣。

他伸出手撫上她獃滯的臉龐,“阿瑤,睡吧。”

西南邊陲平常只有周邊的馬匪強盜,慕望的名望傳播中原,正規軍並不來。

可這次,文晟來了,帶來了巴蜀的一支部隊。

慕望守衛西南山區,兵馬並不多,或許只有三五萬兵。

川軍有幾十萬的兵力,步.槍,輕機槍,重機槍,迫擊炮裝備精良。

距離那次廢棄碼頭,阿瑤與文晟的訣別,已過去整整一年。

一年時間,不長不短,一個春秋,卻已滄海桑田。

一個普通的兵渾身血污,拖着沉重的步伐,拄着長步.槍作拐杖,來報告副官元卿,“慕…帥,被…抓了。”一字一頓,上氣不接下氣,嘴唇乾枯得爆了皮。

元卿端給他一杯溫水,見他一飲而盡,“慢慢喝。”喉結微動,“他人在哪兒?”

“敵方叫囂讓帶夫人過去換大帥,否則…”瘦削疲憊極度缺水的兵,眼中流不出淚,卻像是充積了鮮紅的血。

“什麼?”阿瑤端着的新沏的茶碗啪嗒落在腳下的木梯上。

她腳上的繡花布鞋並不看路,直接就跑了下來。陶瓷碎片扎進鞋底,再扎破她的腳心,竟不覺疼痛。

她拉起元卿胳膊上覆蓋的布帛,就往外走,“快帶我去。”

他的衣袖被她大力拉起,帶起他的臂膀,她卻被他反力拉回。“你冷靜。”

“他被抓了,我怎麼冷靜?”阿瑤對着元卿歇斯底里叫喊着。“我可以救他,是不是?”她的眼望進他的眸子。

“是。”木頭人的他平靜地說著。

元卿拗不過她,他們去了指定換人的地方。

竟是一年前她與文晟分別的廢棄碼頭,如今卻是換了身份。

慕望被打得鼻青臉腫,跪在泥濘窪地,渾身腌臢。

阿瑤的淚水早已流過臉頰,流到她穿着的洋衫裙胸前裝飾着的蕾絲。

鵝黃色的可愛連衣裙,是他買給她的。他還帶給了她有着高跟的皮鞋,“我怕你累,你不要穿,我最喜歡淳樸的你。可是你要有,你是我的公主,公主都有高跟鞋。”

她的眼中只有慕望,哪怕他再丑,再卑躬屈膝。

文晟手中的搶對準着慕望的太陽穴,“阿瑤。”

她的心突然被人捶打了一下,這才注意到,抓他的人,居然是文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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