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苗女
江慎怕再出什麼茬子,是以撇開了大隊人馬,帶着河南千戶所的三人打馬快速奔向了洛陽。
不過是怕什麼便來什麼,等他從百戶所調齊人馬,趕往了平一指活動的地點,卻赫然發現,派出去監視平一指的錦衣衛,已然被扒光了衣服捆在一起,平一指早已經消失不見,而那些錦衣衛身邊,還有一封信。
江慎皺眉,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昨日遭遇伏擊,今日平一指無聲無息的消失,兩者若是沒有聯繫,打死他都不信。
而能將這些中原地帶的黑道大豪凝聚在一起的勢力,除了那魔教再無旁人,看來朱厚照的性命,是十有八九保不住了。
江慎心情沉重的撕開那封信,卻見信上寫道:華山派江慎公子親啟:久聞江公子一身武藝,已達出神入化境地,吾等甚是欽佩,特邀公子午時一刻與洛河之上飲酒泛舟,屆時自有萬蛛蠱毒消息贈上,還望公子獨身前來,吾等翹首以待。
落款之處,卻是寫着五仙教教主藍鳳凰一行字。
“江大人,這信上寫的是什麼?”那河南錦衣千戶武維立好奇問道。
江慎也沒避開他,而是將信遞了過去,那武維立粗粗一看,立時驚道:“不能去啊,江大人,這藍鳳凰可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用毒高手,您獨身一人,縱然武功絕頂,可是也難抵擋那毒物。”
江湖之中,論及用毒一道,當以百葯門和五毒教最為聲名顯赫,尤其是遠在雲南的五毒教,地處蠻荒大山,多毒蟲蛇蠱,其門中的諸般詭異劇毒,比之百葯門更為厲害,這武維立身為錦衣衛千戶,自然了解藍鳳凰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可是江慎卻是不得不去,走了平一指,又來了個藍鳳凰,這足以說明魔教在算計江慎,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謀算究竟是什麼,可是既然肯接連拋出平一指和藍鳳凰來,足以說明江慎還是有拿到解藥的希望的。
要是真想朱厚照身死,他們根本不必留下這封信,甚至平一指也不會露面,叫江慎等人在開封急死便是了。
“武千戶,我自然得去,不過卻也不能不防這些旁門左道中人。”
江慎神色凝重道:“我可以告訴你,劉公公生的重病,便是中的五毒門劇毒萬蛛蠱毒,普天之下,只怕除了平一指和這藍鳳凰,再也尋不到解毒的人了!”
“這……”
那武維立聞言立時變了口風,劉瑾若是不好過,他這等辦事不力的錦衣親軍,絕對會被朱厚照嚴懲的。
他道:“那江大人您也不能如信上所言,孤身前去,須得帶上一眾兄弟才是。”
“這話卻是在理。”
江慎點了點頭,道:“此時距離午時尚早,你且遣人去城外,叫韋公公將手下的兵士喬裝成尋常百姓,分成數路,悄悄的將洛河碼頭給圍了,屆時他們若是不給解藥,咱們便自己動手去搶!”
“大人高明,我這便親自出城,與韋公公一起佈置!”那武千戶贊了一聲,當下便打馬出城而去。
江慎昨夜一場大戰未曾恢復精力,便讓一眾錦衣衛散了,只領着這洛陽的錦衣百戶與兩名小旗,趕往了洛河碼頭所在。
他吩咐人去為他買一柄好劍,又在那左近尋了個客棧,好好睡了一覺,養精蓄銳。
這一覺好眠,直睡到了午時正刻,江慎才被人叫醒。
他洗漱一番,換了件衣衫,只覺得疲態大減,雖然不復全身戰力,但是業已能發揮出九成的戰力了。
隨便用了些清茶小菜,他提劍去往近在咫尺的洛河碼頭,卻見得碼頭附近,擺攤的商販,往來的行人,多數都是軍士假扮,他心中為之一定。
渡口之處,早有一隻烏蓬大船等候,江慎前腳踏上碼頭,便有兩名穿着藍布染花衣衫,腰縛繡花腰帶的苗人女子迎了上來。
那其中一名苗女道:“敢問公子可是華山派江慎江公子?”
江慎點頭,道:“在下正是,兩位便是五仙教藍教主手下嗎,不知藍教主何在?”
“教主正在船上等候公子,公子請隨我來。”
兩名苗女說完便引路走向了那烏蓬大船,江慎忙邁步跟上,行至船上之時,卻見其中一名苗女吩咐一聲,那大船立時離岸,朝着河中遠去。
江慎見狀,心中一驚,這樣一來,碼頭左近的軍士已然無用。不過這個情況,他也早有預料,卻還另有佈置,倒不驚慌。
他邁步走行船艙,只聽得艙中靠窗位置,卻是擺了一張小几,一名生的極為美艷的苗女正坐在小几上直勾勾的看着他。
那苗女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肌膚微黃,雙眼極大,黑如點漆,風韻卻是極佳。她身穿藍布印白花衫褲,自胸至膝圍一條繡花圍裙,色彩燦爛,金碧輝煌,耳上垂一對極大的黃金耳環,足有酒杯口大小,最是引人矚目。
“江公子請了,五仙教藍鳳凰有禮。”那苗女站了起身,開口之間言笑晏晏,神態可親,卻是沒有半分的敵意。
江慎心中微微一動,拱手一禮,道:“華山後輩江慎拜見藍教主。”
“坐坐坐,別那麼客氣嗎,奏樂!”
那藍鳳凰沖江慎笑了一笑,吩咐一聲,中艙之內,卻是響起了一陣悅耳琴音,清心定神,卻是頗為好聽。
江慎心中好奇,順着琴音看去,卻見得中艙處的小門被一處珠簾擋住,看不真切模樣。
“江公子在找甚麼,莫非船上還有比我更惹人矚目的事物嗎?”藍鳳凰笑道。
“船上卻是沒什麼再比藍教主更好看的事物了。”江慎道。
藍鳳凰聞言,卻是咯咯一笑,很有幾分媚態,她道:“我們苗家女子向來直爽,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今日邀公子前來,卻是曉得公子劍術超神,連敗數位一流高手,想來要不了多久便名揚江湖,因此想交一交公子這個朋友。”
“藍教主客氣了,江某不過是僥倖勝了幾場,卻是談不上什麼劍法通神。只是藍教主既然想與江某交朋友,江某卻是想問一問藍教主,江某如何能拿到貴教萬蛛蠱毒的解藥?”
江慎不想和藍鳳凰兜圈子,也沒什麼圈子好兜的。
自從昨晚到今日,計無施、黃河老祖、平一指以及藍鳳凰輪番上陣,分明便是魔教知他要萬蛛蠱毒的解藥,特意將他調來此處,什麼交朋友一類的話,卻是笑話而已。
江慎是華山弟子,出身名門,更是錦衣衛千戶,天子親軍,而藍鳳凰則是五毒教教主,邪道巨擎,還聽從魔教調遣,是屬於官府定義為反賊的那一撮人,兩人立場天生不可調和。
除了劉正風和令狐沖這樣的人,任何一個正道之人,都不會與她們相交,便如水與火一般,強行放在一起,是兩敗俱傷,誰都沒有好下場。
“藍教主,你開個條件吧,只要能拿到萬蛛蠱毒的解藥,什麼都儘管提!”江慎看着藍鳳凰,一臉誠懇的道。
藍鳳凰沒想到這個漢家少年會如此直白,又是咯咯一笑,柔聲道:“江公子倒是直來直往,讓人家好生喜歡。不過還請不要着急,我五仙教對待朋友,很是真心誠意,不過是區區一份萬蛛蠱毒的解藥而已,來人啊!”
卻見她拍了拍手,立時便有一名苗女捧着一小壇酒到了二人跟前,藍鳳凰拿了兩隻海碗過來,那苗女小心翼翼的便將一小壇酒盡數倒了出來,只聽得咚咚輕響,有幾條小小的物事隨酒落入碗中,一壇酒恰恰好好倒滿了兩大海碗。
那酒香味極濃,剎那之間,整個船艙之內全是花香酒香。
藍鳳凰指着那酒碗道:“江公子,這是咱們自釀的五寶花蜜酒,您若是賞面喝了,自然便是咱們五仙教的好朋友了!”
江慎聞言,朝着那酒碗一看,只見酒色極清,純白如泉水,酒中浸着五條小小的毒蟲,一是青蛇,一是蜈蚣,一是蜘蛛,一是蠍子,另有一隻小蟾蜍,猙獰可怖,卻是極為噁心,讓人一見便想吐,更不必說喝了。
不過江慎卻是不怒反喜,前世看書時,便有記載,這五毒教的五寶花蜜酒,又名五仙大補藥酒,是五毒教祖傳秘方所釀,所釀的五種小毒蟲珍奇無匹,據說每一條小蟲都要十多年才培養得成,服了這藥酒之人,不但能百病不生,諸毒不侵,還能陡增十餘年功力,乃是世間最珍奇的藥酒。
雖然不甚明白眼前這藍鳳凰為何要送如此重禮給自己,江慎卻也不猶豫,拿起酒碗,咕嘟咕嘟咕嘟便將這兩大碗酒連帶着毒蟲盡數吞入腹中。
“江公子好膽氣,倒是讓我很是佩服!”
那藍鳳凰又是一笑,這次卻比剛才的幾次笑意更真誠了數分,她道:“我們苗人的規矩,倘若請朋友吃肉喝酒,若是吃了喝了,便是好朋友了。江公子,你可是比我見過的諸多漢家豪傑更為膽壯,不談旁的,我五仙教認了你這個朋友了!”
“快……快拿解藥……”
江慎平日裏哪喝過酒啊,這五寶花蜜酒雖然大補,可也是最極烈的白酒,兩大海碗下肚,江慎只覺得神智愈發模糊,小腹之中,還有一股別樣的熱氣催動着丹田內力運轉,他只覺着天旋地轉,連站也有幾分站不穩了。
“江公子莫急,解藥之事,自有旁人與你分說,我便先行退……誒,你怎麼了?!”
藍鳳凰大功告成,本待退下,卻見得眼前青衣少年兩頰泛紅,竟然周身一晃,一頭栽在了身前的小几上,就此昏睡了過去!
敢情竟然是喝醉了!
這個結果是藍鳳凰沒有想到的,她忙道:“聖姑,向左使,你們來瞧瞧,這少年似乎是醉倒了!”
中艙之內的琴聲戛然而止,卻見得珠簾掀起,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走了出來,正是那向問天和任盈盈兩位。
兩人看着倒在茶几之上呼呼大睡的江慎,一時間都是有幾分哭笑不得。平日裏他們見得江湖豪傑,誰不是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哪有這般兩碗酒便醉了的?
“卻是忘了這小子的年紀了,不過十四五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又常年在山上練劍,哪裏有什麼酒量啊。”向問天不停的搖頭,看着任盈盈的眼神滿是玩味。
任盈盈被看的臉紅了,氣的跺了跺腳,恨恨的對藍鳳凰道:“都怨你,什麼五寶花蜜酒,釀的勁力這麼大!”
藍鳳凰一臉無辜,道:“分明是聖姑你叫我試探試探他的膽氣,順道送他一份厚禮,怎生又怨我來了,這酒我們五毒教在我們五毒教可也珍貴着呢,費盡心力也沒有幾瓶。”
“你還說,就怨你!”任盈盈見她還敢還嘴,罵了一句,轉身便進了中艙。
“向左使,眼下可如何是好?”藍鳳凰看着向問天問道。
向問天笑了一笑,道:“你惹得禍事,當然是你來管。這少年生的眉清目秀,又有一身好武藝,你們苗人不是最喜歡這種少年郎了嗎?他酒醉的這點時間,便交給你了。”說罷,也是轉身進了中艙。
一時之間,前艙之內,只剩下了藍鳳凰和江慎二人。
藍鳳凰嘆了口氣,心道怎生攤上了這麼一個苦差事,照顧醉酒之人?
不過她瞧着趴在桌上的江慎,卻是面容俊秀,遠勝那些生在苗疆的漢子,不禁心生好感起來,一隻玉手在其眉眼之上細細摩挲,自語道:“這中原的少年,果是非同一般的好看……”
……
“水……水……”
江慎醒來之時,只覺得頭腦脹痛,口乾舌燥,忍不住下意識的呼喊道。
“你總算是醒了。”
耳邊傳來一個好聽的女聲,江慎下意識的覺得不對,心思一轉,已然記起了前事。
他心中一沉,睜開雙眼,只見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身前藍鳳凰正端着一杯清茶朝他走來。
“你……你在酒中下了迷藥?!”江慎坐起身,皺眉問道。
那藍鳳凰聞言,咯咯一笑,聲如銀鈴,她道:“江公子覺得,我對你下迷藥要做什麼?”
這一句話,問的江慎一下子愣住了,是呀,人家下迷藥做什麼,圖他身子嗎?
“江公子還是喝點茶解解酒吧,年輕輕的,酒量竟然如此只差。”那藍鳳凰遞過茶杯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