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戲劇般的相遇
二零一一年,七月一日。
安家姥姥在堂屋裏看天氣預報,聽電視裏說今天室外溫度最高可達三十五攝氏度,她連忙讓家裏的兩個孩子都好好在家裏獃著,今天誰都不準出去瘋跑。
正好進來舀米的沈詩年輕聲應了,她從米袋子裏抓了把米放進葫蘆瓢里,轉身出去來到廚房。
等沈詩年淘好米,水也打好了,姥姥從堂屋裏出來,她一邊和沈詩年商量着早上炒點什麼菜,一邊引燃了柴火。
姥姥家用的是壓井,用水都靠自己壓。
往大鐵鍋里加了大半鍋水,撒了一點鹼面,蓋上高粱秸桿編成的鍋蓋,沈詩年讓姥姥起來,她來燒。
鍋門前熱的厲害,姥姥抹了一把汗,讓沈詩年到井邊上去過衣裳。等到稀飯熬好了,她再叫沈詩年過來把饃餾上去。
夏日衣裳薄,姥姥又已經洗好了,沈詩年只要壓水過上兩遍就行了。
將衣裳一件件掛到綁在兩棵大棗樹間的繩子上,沈詩年到堂屋裏拿了幾顆雞蛋,用來做辣椒鋪雞蛋。
炒個雞蛋,再舀上一些咸蒜瓣,菜就齊活了。
吃完飯,沈詩年打開了電視,她每天都要跟着主持人學發音,學說普通話。
尤其今天日子特殊,她更是死守早間新聞。
當主持人說到黨的生日的時候,電視畫面突然變了。
“天天都看,看不夠啊?”安嘉良坐在電視機邊上一點點撥動着按鈕調台。
沈詩年氣苦,卻不想理論,若是吵起來,又要惹得姥姥生氣。
在堂屋門口納鞋底的姥姥聽見了安嘉良的話,嘆了口氣,平常這時候他早就跑出去瘋玩了,是因為吃飯前她說了不準出去,才出現現在的情況。
“年啊,你德海哥昨天不是說你算是考上8……8啥的高中了么,要不你去看看學校在哪吧?”
聽見姥姥的話,沈詩年乖乖起身將電視讓給安嘉良。
反正她也搶不過他。
德海哥全名安德海,他們這個小地方叫五百戶,說是五百戶,但誰也沒具體統計過到底有多少戶人家。反正大家都有些親戚關係,沈詩年從小到大大多數時間是在姥姥家度過的,仍然不能準確叫出每個遇到的人的稱呼。
安德海叫她媽表姑,年紀與她媽大約只差了兩三歲,所以名義上她得叫安德海哥。
中考成績六月二十八號就出來了,昨天安德海找人將相關情況打聽清楚后特意過來告訴她關於到胖達市818中學上學的事情。
看着乖巧的外孫女,姥姥很是無奈,她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自己的幾個孩子也從沒動過一根手指頭,但是安嘉良確實太過霸道了。可她從來沒打罵過他,一是不想打孩子,二是怕孩子跟他媽告狀。
所以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勸沈詩年避讓着的,沈詩年也很聽話,從來沒跟安嘉良吵過架。
“現在天熱了,但是往後天會更熱。”姥姥小聲解釋了句。
沈詩年笑着點頭,臉上沒有一點埋怨之色。
她從夾道里推出自行車,檢查了下輪胎和剎車就打算出門了。
“年啊。”姥姥以眼神示意沈詩年等一會,她偷偷看了眼正在聚精會神看着電視的孫子,起身去屋裏拿了幾塊錢出來。
經過堂屋的時候,她又看了孫子一眼,見他正跟着電視上的人唱着聽不清歌詞的歌,她放心地出去了。
“這是五塊錢,中午別忘了吃飯。”
捏着手裏捲成一卷的紙幣,沈詩年想說不用,就被姥姥以眼神制止了。
安嘉良霸道慣了,要是讓他知道姥姥偷偷給自己錢,他一定會炸的。
路過漚肥的糞堆時,沈詩年遇上了姥爺,知道她要去看學校,姥爺問她帶錢沒,聽說姥姥給了她五塊錢,他從兜里摸出了一張兩元紙幣遞給她。
這是他早上買煙剩下的。
“你姥天天蹲家裏,不知道外面的東西多貴。”姥爺嚴肅着臉,語氣生硬地說,“有想要的,就買。”
沈詩年最怕姥爺,姥爺沒打過她,沒罵過她,可她就是怕他。
聽姥姥說姥爺年輕的時候當過警衛員,後來申請回鄉種地,為建設祖國貢獻一份力量。或許是過去的經歷,或許是性格如此,老爺很少同人說笑,總是很嚴肅刻板。
最後,沈詩年懷揣着七塊錢小巨款騎着她的不知是幾手的小毛驢出發了。
出了村子不久就是人們趕集的地方——鶴橋。
她騎車極快,很快就將集市拋在身後了。
過了集市就鮮少遇到熟人了,周邊也沒有住戶,水泥路兩邊都挖了一米寬左右的溝渠,連接着溝渠的就都是成片的田地。地里的小麥早就被收割了,光禿禿的麥茬也早就被處理過點上了玉米。
沈詩年放慢速度,前後左右都看了一圈,發現路上沒有一個人,她悶着頭用勁踩着自行車,然後猛地抬起腳,迎風的舒暢感讓她放聲“啊——”着。
她喜歡外面,外面的世界那麼寬闊,那麼自由。
沒人對她說你要乖,也沒人會欺負她,更沒有人說你大,所以要讓着點。
在家裏,她是姥姥眼裏的乖孩子;在外面,她是經常犯二的但快快樂樂的沈詩年。
沈詩年沒去過市裡,路上問了不少人才沒迷路。
也是此時她才知道,原來市裡還分區的,不像他們都是說哪個村哪個大隊的。
問到胖達市818中學是在紫雲路上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沈詩年在心裏計算了一下,覺得在熟悉了的情況下,她從姥姥家騎車到學校大概只要兩個半小時。
就是不知道學校幾點上課了,如果太早的話,她可能會來不及。
至於幾點放學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她又不怕黑。
望着鐵柵欄里的塑膠操場,沈詩年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將自行車鎖了起來,她打算繞着學校外圍轉一圈熟悉環境。
在學校大門的斜對面,沈詩年看見一個櫻花頭的男生,那男生隨手將一個飲料瓶往天上一扔。
沈詩年撇嘴,雖然路上沒有垃圾桶,但也不能這樣吧?
葬愛家族的名聲她從同學們那裏聽說過,初中里也有很多奇裝異服發色各異、混日子的學生,雖然這個男生的發色比那些人好看多了,也抵不過他素質差的事實。
沈詩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姥姥說過,外面壞人多得很,有時候光是一個眼神就能招來麻煩,她初來乍到的,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
沈詩年不想看那個男生了,可那個男生偏偏要吸引她的視線。
戲劇性的,那個男生正好踩到了從空中掉落滾到他腳邊的飲料瓶,他一腳踩上去摔倒了。
沈詩年心中默默想着活該,卻發現那男生躺在地上沒能起來。
“不會吧?”顧不得深想,她連忙跑過去查看那男生的情形。
這位櫻花頭的男生也太不走運了,他踩到飲料瓶的時候剛好要從行人路上下來,重心本就不穩,又踩了滾到行人路下的飲料瓶,後腦勺直接摔到了地上。
看了眼沾了些血跡的路燈,沈詩年嘖了聲,看來他不是直接摔倒在地面上的,應該是撞到燈柱之後才倒下的。
周圍一個人沒有,沈詩年小心翼翼地從男生的口袋裏摸出了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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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道:農村裡房屋和廚房中間的地方,一般擺放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