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耳光
夏晚兒顯然也沒料到這種情況,一臉震驚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庄宸,手掌緊緊捂着心跳。
明明之前在酒店,庄宸寧可假裝自己是姦夫,也要保護江梓蘇的名聲的。
怎麼現在,這麼突然地向她求婚了?
夏晚兒小心翼翼地看向江梓蘇,卻發現她面無表情,好像一丁點都不生氣。
她皺了下眉頭,覺得不對勁。
她這個姐姐,脾氣最是火爆,一言不合就要懟天懟地,有時候甚至還要動手打人。
庄宸這麼眾目睽睽之下,擅自改了未婚妻,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了?
是盛怒到了極點反而變得平靜了?
夏晚兒心裏謹慎,還是小心翼翼地朝着江梓蘇道:“姐,你們剛剛在酒店是不是沒談好?”
她看上去有點緊張,甚至害怕,說話的聲音都是極小的。
但是,這裏這麼多人圍着,難免有聽力特別好的人抓住關鍵詞——酒店。
“天吶,剛剛在酒店……所以江梓蘇真的……”
“噓,別說啦,你沒看到江小姐表情冷得嚇死人嗎?小心她把氣撒到你身上……”
“……”
暫時還沒有掌握表情控制系統的江梓蘇表示:面癱哪裏嚇人了?
還有妹妹,你要麼收下戒指接受求婚,要麼趕緊拒絕,不是知道你姐姐餓了嗎?還能不能愉快地吃生日蛋糕了?
“混賬!你在做什麼?!趕緊向江小姐道歉!”庄宸的父親庄宏宴一聲厲喝,試圖挽回這荒謬的局面。
庄宸卻不依不饒,他依舊單膝跪在地上,深深地看着夏晚兒,聲音堅定:“我喜歡你,夏晚兒。嫁給我。”
夏晚兒已經懵了,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裏甚至有淚花閃爍:“我、我……”
她根本說不出話來,也不知是驚的還是喜的。
江梓蘇看着震怒的庄父與江父,再看看錶情複雜又震驚的江母,一邊冷笑的庄母,情緒激動的妹妹夏晚兒,以及圍觀群眾看好戲的目光,心裏湧起了淡淡的憂傷。
這個生日宴啊……
蛋糕啊……
櫻桃啊……
浪費了啊……
江梓蘇心情不甚美麗,乾脆把氣撒在庄宸身上:“你毀了我爸的生日。”和生日蛋糕。
她聲音非常平淡,沒有丁點起伏,但卻頗有氣勢。
庄宸見她終於有了反應,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抓過夏晚兒的手,乾脆利落地給夏晚兒戴上訂婚戒指,而後冷冷地對着江梓蘇:
“不是你毀的嗎?你明知道我今天本來準備求婚的人是你!你還!”
庄宸眼睛裏攢着暗火,聲音憤怒到極點。
今天在酒店房間受的屈辱,他必須全部還回去,否則他就不是庄宸!
而庄宸這樣飽含怒火的話,簡直就是應證了賓客們心裏的猜想!
“所以果然是江梓蘇私生活混亂被捉姦了啊……”
“我一點都不驚訝她私生活混亂,就是沒想到她訂婚前一天都還……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隨着內心的猜測被證實,現場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議論的內容越來越直白,甚至不少人藉著混亂場面直接罵了出來。
江梓蘇皺着眉頭,心裏有點煩躁。
以前是從來不會被人看到,這會兒是萬眾矚目,被所有人指指點點。
這感覺,並不好受,即使她還不懂很多人情世故。
她說話也不是特別利索,也不太清楚應該用什麼方法挽回自己的名聲。
心裏想着電視裏經常放的情節,江梓蘇直接一巴掌打在庄宸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整個議論紛紛嘈雜的場面突然安靜,安靜得有些詭異,只聽得間外面的雨聲。
江梓蘇用了不小的力氣,從那令人震撼的打臉聲和庄宸瞬間紅了臉上都可以看到。
與此同時,在距離宴會現場較遠的地方,手握望遠鏡看到這一幕的男人,嘴角輕微地勾了一下。
庄宸從回到莊家,被庄夫人捧在手心裏寵着,哪裏再被人打過?更何況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臉!
他臉色陰冷,深黑的眼睛裏像淬了毒似的。
憤怒到了極點反而變得平靜,他拿右手大拇指輕輕觸碰了下被打的左臉,冷冷地嗤笑一聲:
“惱羞成怒了?我說的有問題嗎?不是你先在我們訂婚前一夜還和男人廝混,才毀了你爸的宴會嗎?他們說的有問題嗎?你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婊——”
“啪——”
庄宸侮辱性的話還沒說完,又是一個巴掌甩到他臉上。
現場不僅僅是安靜,連氣壓都降到了極點。
江梓蘇不帶一絲溫度的目光看着他,語氣里難得帶着鄙夷:“果然是在垃圾堆里長大的,說話這麼低俗。”
這男人,之前分明看到了床單上的紅色血跡,卻偏偏要引導這裏的賓客把她想得極度不堪。
成長的經歷一直是庄宸隱藏最深的疤,任何人觸碰不得。
現在,江梓蘇不僅揭了他的疤,還當眾給了他兩耳光!
庄宸氣極,怒火燃燒了他的理智,一個巴掌朝着江梓蘇的方向狠狠甩過去,眼神陰狠得好像要親手將眼前的女人掐死。
江梓蘇素手一伸,輕而易舉就攔截下庄宸的巴掌,穩穩握住了他的手腕。
注意到周圍震驚的目光,她輕微皺了下眉頭。
再加上不知道該處理這件事,也不想繼續被人看笑話,她學着偶像劇里的情節,狠狠甩開了庄宸的手,轉身離開。
她踩着高跟鞋,速度略快,看上去像是情緒不穩定的樣子。
圍觀群眾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江母夏菱卻是心疼得不行,下意識就要追。
結果夏晚兒那裏一陣混亂,所有人圍上去。
庄宸離夏晚兒最近,順手扶住她,順便驅散人群:“都散開,別圍上來,她可能是心臟病發作了!”
江母咬了咬牙,還是趕緊過去關心夏晚兒。
畢竟,晚兒體質太弱,又是無端被卷進了姐姐的恩怨里。
所有人都跟着擔憂夏晚兒去了,幾乎就沒有人去追江梓蘇。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江梓蘇就直接衝進了雨里,發現沒人追自己,速度才緩慢下來。
以前做鬼的時候,晴天雨天對她而言都沒什麼區別。
她體會不到陽光照射或者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覺,直到成了人,雨水真真切切打在身上,她才深刻意識到,雨水是有着和體溫不一樣的溫度的,打在身上會有一點點的痛感。
以及——
濕了的衣服貼在身上的感覺並不好受。
她準備掏手機叫車,突然有一輛黑色的賓利從她身邊經過,濺起的水漬打在她腳上,小腿上,甚至有點臟。
江梓蘇皺了下眉頭,目光落在前面那輛車上。
不久,那車折返回來,緩緩停在她身邊。
車窗被人搖下一根手指那麼長的縫,一張臉大致可以從那一道縫裏看出來。
是庄律。
——江梓蘇的前未婚夫,夏晚兒的現未婚夫。不過可能也要變成夏晚兒的前未婚夫了。
“小江總這麼有雅興,雨中漫步?”
男人聲音有些輕浮,晦澀的目光透過車窗那一丁點的縫隙,落在江梓蘇身上。
她淺色的禮服被雨水打濕,顯得有些透,烏黑的頭髮更是因為濕潤而貼在臉上,濃密纖長的睫毛,小巧精緻的下巴上,都在滴着水,配上清冷的表情,狼狽中又有種別樣的誘惑。
在庄律打量江梓蘇的同時,江梓蘇也在打量車裏的庄律。
這個男人,相貌和庄宸有幾分相似,但五官不似庄宸那麼冷毅,而是多了些許淡雅與柔和,從江梓蘇的審美看上去,會覺得更舒服一點。
而在江梓蘇的記憶中,這個男人原本是溫和而一本正經的,不過在庄宸回到莊家后,他幾乎是被莊家放棄了。
原本屬於他的一切,都變成了庄宸的,甚至包括他的未婚妻。
之後,這男人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好像自己也放棄了自己,變得不務正業,不正經,身上多了些邪肆,看起來輕浮,有點壞壞的。
昨晚,江梓蘇原本是和狐朋狗友舉辦脫單派對的,喝得爛醉如泥什麼都記不清了。
但僅憑着聲音,江梓蘇就基本確定了,眼前這位,正是昨晚那男人。
看着他,她倒是想起來了——
她吃的避孕藥是假的,怕是還要去買真的葯。
這樣想着,她一點不客氣地敲了敲車窗,沒有情緒的聲音順着車窗傳進去:
“開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