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釣魚老叟(1)
揚州城外,玉安古鎮。
三叉道口,一間茅草小酒店,院子外面的燈籠已經被歲月腐蝕得剩了幾塊骨架也沒人打理,老槐樹一側立着一塊朽木,上刻‘酒館’。
酒館便是酒館,若真的要有個名字的話,便是六叔酒館。
因為店家是個半百的老頭子,姓張,喚作張六順,膝下無子無女,乃是一個鰥夫,附近的村民都叫他六叔。
酒館牌匾上只有‘酒館’兩個字,但方圓幾里的人一問路,便都說的是六叔酒館。
朦朧的細雨之中,一個年輕人挑着兩桶酒進了院子。
屋檐下,細雨微滴。
酒館中,空無一人。
六叔遞上來一張粗布巾帕,季如歌伸手接過,不,此時的季如歌不是季如歌,該是小雨才對。
小雨伸手接過六叔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眉間發稍的雨珠子,將兩桶蓋了荷葉的好酒落在了屋檐下的石板地面,收了竹竿扁擔,立着。
“臭小子,今兒個打個酒竟然去了半日,虧得這一上午都下着雨,沒什麼生意,不然這酒館沒有酒賣,可就耽誤大了。”六叔說完,看着一身濕漉漉的小雨。
“怎麼樣?沒淋着吧?”六叔淳樸的臉上,帶着笑意,看着小雨。
小雨微微一笑,“六叔,可不,我在城裏避雨呢,這雨小了才回來的,可一刻也沒有耽誤着呢。”
六叔給小雨擦了擦後腦勺的雨珠子,笑道:“臭小子,可別貧,保不準又是哪兒去廝混聽書去了,快把酒抬進去。這雨停也快停了,該有生意了。”
“得勒,這就去。”
小雨再起扁擔,將兩擔子酒挑進了酒館內屋,擺好之後,隨意將裏面藏着寂滅劍的竹扁擔扔在了一側。
黃色的竹筒扁擔靠着牆,似乎這就是一根平常的扁擔一般。
收拾好之後,小雨出了酒屋子的門,到了那張鋪着爛木板的櫃枱前面,將五錢碎銀子放在了正在打理茶壺的六叔面前。
“釣魚那老頭子給的,正巧我出城的時候,在惜雲湖邊上,他還在釣魚,賣了幾錢給他。”小雨笑嘻嘻的看着六叔。
小雨雙手抱在胸前,困在櫃枱上,看着六叔擦茶壺。
六叔皺眉看了看小雨,皺眉嘀咕道:
“什麼釣魚的老頭子,叫劉伯,人家要在我們這住上一段時間!這不,早上出門釣魚的時候,錢都給了,可別怠慢了人家。”
小雨皺眉,疑惑道:“六叔,我們這可沒有客房給人住店呀?這一共就兩間睡覺的茅草屋子,他來了,也沒地兒給人睡呀?”
六叔瞥了他一眼,回道:
“我也是這麼說的,可這老人家說住不慣城裏酒樓客棧,就愛睡茅草屋子,給了好幾兩銀子,可比住酒樓的錢都給的多,非得住在我們這兒,說是要在這揚州釣幾個月的魚,等釣着了就會離開。
我就好奇了,這揚州除了個惜雲湖,能釣着什麼魚?再說了什麼魚能釣幾個月?他是要釣幾十斤的大魚?
我當時就問了‘老大哥,你這釣什麼魚,能釣幾個月?’
那知那老哥真的回了一句,‘這裏離惜雲湖近些,幾十斤的大魚,釣着了就離開。’
他說完還給了我五兩銀子,說這是定金,吃喝拉撒全從裏面扣,不夠的話再問他要便是。
這五兩銀子得是我們酒館大半年的收入了,他樂意在這裏睡草棚受罪,我也樂得賺他幾兩銀子。”
六叔知道這小子機靈,手腳也乾淨,笑嘻嘻的將銀子收入懷中,瞥了一眼一側的抹布。
“他前幾日不還住在鎮上的客棧嗎?怎地今天要住咱們這破酒館了?”小雨皺眉問道。
六叔冷不冷的瞅了小雨一眼,這酒館他自己說破酒館,他樂意,可到了別人嘴裏,六叔總還是介懷的,
“人家住哪你管得着嗎?有錢掙就行,管他哪兒受罪呢!切,你這臭小子!去,把店裏幾張桌子擦乾淨,倏忽着這雨停了,還指望着能有幾個過路打尖兒的客人。”
小雨撇了撇嘴,接過抹布,轉身努嘴細聲嘟囔着‘破酒館、爛酒館’的去了。
他心道,玉安古鎮通往揚州、蘇州、無錫幾個大地方的三合岔路鎮,這附近沒有驛站,這酒館正是郊野林子旁,正是從鎮上通外其他三處的分道口。
酒館就在分道口的幾株老槐樹下,他可不相信年年都有漁民打漁的惜雲湖能釣起來幾十斤的大魚,也不相信這老頭子在這裏獃著正是只是為了釣魚。
作為一個殺手,直覺告訴他,這老頭子可能不止釣魚那麼簡單,得小心應付才是。
上午從青樓醉雨樓出來,這老頭子還以為他是逛窯子去了,看樣子沒有對他有什麼懷疑。
老頭子要住在酒館,這讓小雨生了些防範意識,也對着老頭子要幹什麼有些好奇。
正思考之中,手中的活計卻沒有停下,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小雨!!”
“小雨!!!”
六叔在櫃枱呼喊他,他晃過神來,忙應道:“六叔,又怎麼了?”
六叔皺眉道:“你別擱那磨蹭了,收拾收拾你那屋子,騰出來,鋪一張床給劉伯,晚上他回來好睡覺。”
小雨一聽不幹了,整個酒館統共就兩間睡的屋子,自己的屋子騰出來,那自己睡哪兒去?
“嘿!!嘿!嘿嘿嘿!!”小雨皺眉嘿嘿道:“六叔,釣魚老頭子來了,你怎麼能讓睡我那屋呢?他睡我屋子,我睡哪兒啊!!!可不行啊!!”
“去去去,嚷嚷啥??!!你這小子,你被子挪我屋子去,給你鋪個地鋪,你從今晚上起,就和我睡一屋子,你那屋子讓給劉伯,等他走了,你再挪回去。”
六叔指着一側偏房房門,“快去,收拾去。”
小雨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哼,但願今兒個李寡婦不讓你進門......”
六叔似乎聽見了他的話,正色罵道:“小兔崽子,你擱那說啥?信不信我今晚讓你睡屋檐底下?”
小雨聞言,一個精靈跑後院收拾去了,喊道:“我說六叔你真是英明!!”
前院六叔在罵罵咧咧個啥,這時候他也聽不清了。
他一邊收拾,一邊暗道:只怕過幾個月,我也要走了,那還用得着回去睡那草屋子,虧得六叔還真以為自己是沒有盤纏,所以在他這裏落腳,等掙夠了盤纏再離開的行腳窮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