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浣花城(上)
第九十章浣花城(上)
太微宮也收到了長天門的請帖。原來西蜀地動五年後,浣花城重建一事終於完成的差不多了,加上譚悅音和申紀即將成婚,長天門雙喜臨門,有心大辦一場,譚綸親自出面,廣邀天下同道共赴盛宴,務必辦的風風光光熱熱鬧鬧。
鍾令儀看着手裏的請帖,訝道:“譚悅音和申如晦要成親?”心想之前在星月法會上,兩人就是普通師兄妹關係,一點其他的苗頭都沒有,怎麼突然就要成親了?之前譚孔雀不是還一直追着景白說要嫁給他嗎,這是看沒希望了,於是改變目標換人了?
鍾顯不知她心裏在腹誹譚悅音,興沖沖說:“姑姑,你會去吧?我還沒去過西蜀呢,聽說那邊風土人情跟咱們中原大不相同,我也想去看看。”
鍾令儀把帖子一扔,沒好氣說:“七月初十,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浣花城又山高路遠,我巴不得窩在家裏吹涼風呢,你倒好,還要去湊這個熱鬧。”
鍾顯便說:“那正好,姑姑,我替你去。”
鍾令儀嘆道:“唉,沖和真人的面子誰敢不給,就是天上下流火我也得走這一趟。”
鍾顯笑道:“到時昭明君也會去吧。”
鍾令儀想到景白也會去,對冒着酷暑前往浣花城赴宴倒沒那麼排斥了,心裏不禁期待早點見到景白。因此七月初五她就帶着鍾顯、楊球還有幾個小弟子出發了,天氣炎熱,一行人只早晚趕路,也沒乘坐法器,一路晃晃悠悠御劍飛了三天才到。本以為離盛宴還有兩天,到的不算晚,誰知大家都來了,就連離得最遠的散修盟都比她早到一天。
一進浣花城,感覺和其他地方明顯不同,整個城池依山而建,房屋呈階梯型往上延伸,腳下是數之不盡的石梯,陡峭狹窄,好不容易走完一程,轉個彎又是一程,好像無窮無盡一般。而且天氣酷熱難耐,又悶又熱,一絲風都沒有,只要一動就汗流浹背。鍾令儀覺得太微宮夏天已經夠熱的了,幸好還有神女湖能帶來一絲清涼,這浣花城比太微宮恐怖多了,簡直就是一座蒸籠,一行人還沒走到下榻的院子,所有人都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長天門趁着重建浣花城,修建了一大片院落,此次便將前來道賀的人安排在這些院落里。太微宮地位不顯,被安排在地方偏僻的小院落,裏面還住着其他客人,鍾令儀也不挑,只想趕緊安頓下來,外面實在太熱了。
一到住處,鍾令儀立即施展靈力化了一大盆的冰,又忙着洗澡沖涼,換下一身汗濕的衣服,感覺才舒服些。吃過長天門弟子送來的冰鎮瓜果,她看看天已經黑了,暑氣下去了一些,問清楚溟劍宗住哪兒,便去找景白了。
誰知這浣花城全是彎彎繞繞的石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就沒有一塊平整的地方,而且岔路特別多,鍾令儀轉來轉去,一不小心便走錯了路。中間問了個經過的路人,誰知那人指的路也是錯的,最後差點走出長天門所在範圍,後來還是找到長天門弟子,人家一路把她帶過去的。
此次譚綸親自下帖,各大門派掌門都來了,靈飛派和極意觀住一個院子,溟劍宗自然和散修盟一個院子。鍾令儀還未看見景白,先見到挽起袖子光腳坐在前院樹下乘涼的陸辭芳,身邊擺了好幾個冰盆,手上拿着一把扇子不停扇着,顯然熱的受不了,打趣道:“陸辭芳,你好歹也是散修盟盟主,如此不顧形象,成何體統!”
陸辭芳沒好氣說:“我還要什麼形象,我們這些北關來的人,從來沒有在這麼熱的地方呆過,關鍵不只是熱,還悶,氣都喘不過來,這哪是什麼浣花城,根本就是火焰山啊!”
鍾令儀見他大口呼吸的樣子,就像缺了水的魚似的,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來。
陸辭芳用力扇了幾下扇子,哼道:“你還有心思笑我,等會兒有你哭的!”
鍾令儀見他似乎話裏有話,便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陸辭芳用扇子指了指後面院子。
這座院落乃是長天門最豪華的院落之一,佔地頗廣,後院各處亭台水榭掩映在高低錯落的花木之間,佈局甚是精巧,當中還有一個假山堆疊起來的池子,溪水從假山上飛濺下來,落到水池裏,一路蜿蜒而下,流到外面去了。景白正在假山上的涼亭里和人說話。鍾令儀遠遠認出是譚悅音,藉著水聲悄悄走近,兩人也沒發現。
只見景白規規矩矩坐着,兩人不知說了什麼,譚悅音忽然激動起來,一把抱住景白,大聲說:“昭明君,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賴上你,也不要你負責,不過是一夕之歡罷了,你為何一定要拒絕我呢?”
景白被她此舉弄的尷尬不已,忙不迭掙開她,三步並作兩步躥到亭子外,一副逃之不及的模樣,一臉狼狽說:“譚姑娘,我已有妻子,你也即將成婚,怎能如此不顧廉恥——”就差罵她不要臉了。
譚悅音打斷他:“那又怎樣,你不說,我不說,誰又知道,男歡女愛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如此理直氣壯,景白反倒無話可說了,半晌勸道:“譚姑娘,我不知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你何苦如此作踐自己——”
譚悅音忽然哭了,跺腳說:“我偏不要臉,偏要作踐自己,你不肯,我找別人去,回頭就跟人說是你欺負了我,叫你也不好過!”
她如此胡攪蠻纏,景白簡直目瞪口呆,又怕她惱羞成怒當真干出這樣的事,自己豈不是有嘴說不清?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鍾令儀實在聽不下去,從藏身處走出來,攔住譚悅音說:“你要發瘋,找別人去,少在這裏丟人現眼。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誣陷小白,回頭我就去找譚沖和,讓他好好管教你!”
聽到譚綸的名字,譚悅音非但沒有消停,反而發起怒來,竟然重重推了鍾令儀一下,頭也不回走了。
鍾令儀被她推的打了個趔趄,氣得要追上去找她算賬。
景白忙拉住她,“算了算了,別跟她一般見識。”
鍾令儀掉過頭來沖景白髮火:“她發瘋,我就要讓着她?憑什麼?莫不是她自薦枕席,你心動了,所以維護她?”
景白急得臉都紅了,“哎呀,你胡說什麼!你也知道她發瘋,正常人會跟瘋子一般計較嗎,躲還來不及呢!”
鍾令儀氣猶不平,罵道:“她自己大晚上的送上門,如此不顧廉恥勾引你,被我撞破了,非但不心虛,還敢動手,真是豈有此理!”
景白見她氣得出了一腦門的汗,忙用衣袖替她擦汗,安撫道:“快彆氣了,譚姑娘以前雖說刁蠻任性了些,還是知道羞恥的,也不知她受了什麼刺激,忽然性情大變。”
鍾令儀見他還為譚悅音說話,把臉一沉,突然問:“你來浣花城幾天了?”
景白莫名其妙,還是答:“有三天了。”
鍾令儀重重哼了一聲,似笑非笑說:“這三天,你是不是天天跟譚孔雀眉來眼去打情罵俏啊?”
景白忙指天發誓說:“絕對沒有,你怎麼連我也不信!”
“那她怎麼對着你又哭又抱,心心念念要跟你盡一夕之歡啊?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個巴掌拍不響么!”
景白無奈道:“剛才情形你也看到了,我對她可是唯恐避之不及,你何苦這樣冤枉我!”
“我要是不來,說不定你們倆已經成其好事了!”
景白這下算是知道什麼叫百口莫辯了,只得搖頭苦笑,乾脆不解釋了。
鍾令儀又說他:“你為什麼不說話,莫不是心虛了?”
景白知道她心裏窩着火,只好閉嘴不言,任由她把自己痛罵一頓出氣。
鍾令儀正數落他孤男寡女不知避嫌,這時忽然聽的一個聲音說:“真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無理取鬧都是天生的!”
鍾令儀探頭往下看,只見陸辭芳拿着把扇子站在水池邊,顯然早將兩人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當即罵道:“我們夫妻吵架,關你什麼事?你站在那偷聽,要不要臉?”
陸辭芳扇着扇子從假山裏面走上來,不緊不慢說:“你們夫妻的事我管不着,不過鍾宮主啊,你總要講理吧?這是我的住處,我在這裏臨水乘涼,你在這又吵又鬧,聲音大得唯恐別人聽不見,難道還是我的過錯?”
鍾令儀白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陸辭芳打圓場說:“好了好了,什麼大不了的事,鬧成這樣,昭明君好歹也是一派掌門,被你訓的灰頭土臉連句話都不敢說,叫人看見,顏面何存!依我說,他就算有兩分錯,你倒有八分,這事到此為止,就此揭過,你也別得理不饒人了。”
三人在涼亭坐下。陸辭芳說:“這裏倒是涼快。”讓人送了些冰飲過來。其中有一道薄荷冰粉,是浣花城夏天獨有的特色飲品,用冰鎮之,冰涼香甜,嫩滑爽口,生津解暑,清涼降火。三人各自用了一碗,心裏的火氣都跟着下去了。
鍾令儀已經平靜下來,舀起一勺紅豆冰沙往嘴裏放,含含糊糊說:“譚瑤華以前不這樣啊,怎麼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一個姑娘家不顧顏面自薦枕席,虧她做得出來!頓了頓又說:“眼看她就要成婚了,這樣自暴自棄作踐自己,甚至還要去找別人,這到底鬧的哪一出啊?莫不是不想嫁給申如晦?”
景白亦是莫名其妙。
鍾令儀是女子,對女子的心思多少更了解些,沉吟道:“她不想嫁給申如晦,不嫁便是,沖和真人那麼寵愛她,就是要天上月亮都能給她弄下來,長天門難道還有誰還敢逼她不成?”
陸辭芳掃了眼亭子下面,確認周圍無人,小聲說:“我隱隱約約聽到一個傳言,也不知是真是假。”
鍾令儀忙打起精神問什麼傳言。
陸辭芳用扇子擋住嘴,神秘兮兮說:“長天門暗地裏都傳譚姑娘實際上是沖和真人親女,而非侄女。”
鍾令儀和景白面面相覷,實在想不到譚悅音身世竟如此狗血勁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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