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爐火純青(二更)
一身的功夫本事也練就得爐火純青,於慕國公府一眾年輕子輩中而言也是佼佼者了,無論如何與廢物也八竿子打不着一塊兒。
雲盞這般嘴毒的性子說出這句話也不奇怪,連寧安王這麼個冷冽如冰的人也這麼說,那其中少不得一些彎彎繞繞了。
快速思索過後,慕槿倒也不覺驚訝了,似乎也有些明白過來。以這麼個龐大家族的地位,覬覦嫡出者,為了自身利益,明裡暗裏會使些手段也不奇怪。
寧安王聽此,也明白雲盞這話是何居心,眸色頓如冰訣般越發的冷,冰唇微緊着。一襲紺紫色的衣衫漸漸鐸上了一層寒光,連細風帶動着肩前的髮絲也微微凝滯。
“咳咳咳、咳咳!”一聲連續不斷又此起彼伏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也擾亂了慕槿的思緒。
“啊…那個,雲相爺,大王兄,今日這麼好的天氣,不一起玩葉子戲,好端端的提慕國公府那位幹嘛啊是不是,哈、哈哈……”秦笑咳嗽過後,成功引起了幾人的注意。抓頭語塞,想要調解氣氛,卻一時忘了想要說什麼,僵在原地。
儘管如此,也並無一人想要理會他。
“你以為,此事真能如你所願?”寧安王卻是驀地冷冷一笑,可是,這笑卻不如不笑,幽冷得讓人發瘮。寧安王唇角的冷笑慢慢收回,冷冷道出兩字,“妄想!”
他的事情,還輪不到別人來做主。
雲盞眉梢輕抬,似乎對此毫不覺得意外,眼裏染上了一抹幽沉的笑意,像那天邊的雲霞,低緩漂浮卻又迷惑人心。
“是否如本相所願,本相現在還不知曉。本相只知道,寧安王么,是一定不會如願的。”雲盞緩緩道。那眉眼間帶着一縷不可忽視的自信,封鎖住的狂狷也隱有泄出之勢。
此刻慕槿若是站在他身前,看到他的神情,恐怕也會為之一振。
不是他幽暗的瞳孔中暗藏着讓人退縮的可怖,也不是頃刻間讓人覆滅的狂傲,而是眼底那深深一抹比對面之人更甚幾倍不止的冰冷幽寒與邪妄沉暗,比之無情還更加無情的席捲與破碎。
兩人之間暗暗的對峙,沉若堅冰,靜若寒霜。即便不去看他們的神情,僅憑二人的氣勢,慕槿也知道這兩人皆不是輕易低頭認輸的主。
論權論勢,兩人應是不相上下的,但云盞卻早已抓住了利刃,看似更加沉穩卻又果斷。寧安王地位已是頗高,憑其雷厲風行似怒實忍的手段,除非他想要坐上那個位子,否則,怕是永遠會被壓制一頭。
不過光景還長,變數常有,勝負也猶未可知。
慕槿不在乎兩人之間的較勁,倒是越來越覺得好奇,他們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連不受重視的慕國公府嫡長女也被牽扯其中。
“是嗎?那就……拭目以待。”寧安王眸色冷縮,冰冷地吐出幾字。誰勝誰負,結果未出,一切都是未知。
絳紫色的衣衫在周身緩緩飄飛,腰間的紫色玉帶隨風漸起,清風撫過了院內寧靜的花草,幾片粉白色的花瓣翻轉了身子,帶了些許塵泥,襯出這寂靜之景幽幽涼涼。
寧安王最終收回冰冷眼神,一甩衣袖,帶着一身的冷冽,轉身離去。
慕槿瞧着離去的背影,眼裏劃過一道思索。寧安王與雲盞如今雖不至於走到勢同水火的地步,但二虎相爭,必有一傷。
眼下慕國公府有大事操辦,她回京不久,一切都得細細盤算。何不利用利用他們的矛盾,好好地坐收漁利呢?
看來,她明日出府,一切都得好好問問了。她得好好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畢竟,天聖如何,她管不着,這趟水,也必須攪得越渾越好。掌握此間局勢,一擊必殺。
“今日去李府,李瑜書如何了?”靜思良久,慕槿思緒便被一道低緩之聲擾亂,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問的。
慕槿繞到雲盞身前,頷首道:“回相爺,李大少爺身子骨虛,寒邪內侵。按照折香開的方子好生調養,痊可之期少說也要半載。”
李瑜書的身子,天生就體弱,應該是打娘胎里就受了些罪。平時出來走動走動也沒什麼,只要多注意着,不要太過勞累就行。
聞言,雲盞臉上一派平靜,深沉的眼眸里不含任何情緒。嘴邊噙着一抹深意,“你先下去,一刻鐘后,再回這裏。”
“是。”慕槿巴不得他這樣說。
原想着他留下來會質問她什麼,到底也沒多大的事。慕槿依言退下,身影緩緩消失在院內。
“你回去。”雲盞眼眸未抬,輕倚在扶手旁,對院內眨巴着眼睛的秦笑說道。語氣突然之間有些低沉,讓人難以琢磨。
“哎?不是,我……”秦笑開口反對,想着留下來嘮嗑幾句,但看見雲盞那隱約低落的模樣,不由得愣了愣,話到一半也噎在了嘴邊。
“乂,行行行!小爺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我還得回去抄書呢!那臭老頭子臭脾氣,小爺哪一次沒抄規矩了!竟還在皇兄面前給我着鞭呢!走啦走啦!”秦笑知道對面之人的決定不能輕易改變,顧及面子,他還是忍不住幽怨憋屈道。
到最後卻越說越鬱悶,嘆息地揮了揮手,小聲嘀咕着也轉身出了雲院。
雲盞抬眸瞧着出去的人,安靜的院內唯剩他一人。他手心微張,如玉的手指輕拈着一片花瓣,此刻它靜靜地躺在他手中,彷彿一個睡着的人兒般,恬靜美好。
他幽深似海的鳳眸漆黑如墨,眼底流淌過一絲異樣,恍然間,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薄唇緩緩勾勒,低喃道,“任何人,都不配。”
“主子,有消息了。”悵然間,一道人影忽至。打破了這道寧靜。
雲盞微斜了眼,瞥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黑影,鼻尖淡應一字,“嗯。”
一前一後兩道身影進了屋,雲院內,不聞一聲鳥啼,那泄落而下的楔蕊也停止了飄泄,彷彿先前的飛舞皆是為一人而起,人走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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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槿提着九里香,準備去找雪香,將它交到雪香手中。順便囑咐她幾句,問問她近日可否有遇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畢竟,那些東西她可不會看錯的。
剛轉出了幾條石子小道,四周除了長廊便是盆景石木,峻宇台榭,右手拐角處是一座安堵如常的高大圍牆。
身後漸漸傳來一陣略輕略重的腳步聲。“喂!”背後之人喊道。
慕槿淡擰了擰眉,不去理會。
“哎!香香!小爺叫你呢!才一夜不見就不認識本王了?”
秦笑滿嘴抱怨,見人不搭理他便快步上前攔住慕槿的去路,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蕩。
慕槿抬了頭便看見一根蔥白色的手指晃在眼前,手指上的漩渦紋路清晰可見。微移眼,只見一襲錦色的緞子衣袍,袍邊滾了一圈鏤金色芙蓉花,鮮艷奪目又妖嬈嬌媚。
再抬眼,便見秦笑嬉皮笑臉地朝她咧嘴,兩眼璀璨仿若琉璃星河,烏黑如墨的長發攏在鑲嵌白玉的鏤空鏨刻內。
秦笑斜歪着身子,分明霜姿傲雪,臉上卻寫滿了不正經。
慕槿心裏微思,她今日也算是知道雲盞養的那隻蠢貨鸚鵡整日‘小爺’‘小爺’的掛在嘴邊是怎麼來的了,原來都是跟這潑皮無賴的淳安王學來的。
“折香還要去交待東西,不知王爺現下有何吩咐?”慕槿面色恭謹,耐心詢問。
這淳安王不是個安分的主,玩鬧厭學也算是頗有名聲,就不知他叫住她要弄些什麼么蛾子。
“唔…你家主子都趕我出來了,怎麼,你也嫌棄本王?送本王出個府都不行?”秦笑故作不悅,兩手負在身後,眼裏帶着疑惑。
平日裏他獨來獨往,從不見雲盞對他客氣過。正納悶兒剛才被趕出來的事,又沒人陪他說話,現下逮着一個人叫他如何能輕易放過。
“折香豈敢,王爺請。”慕槿心裏誹腹一番,面上也不同他計較,淡笑着請他先行。
送走這個小閻王也費不了多少時辰,未免徒惹麻煩,她還是儘快送他離府為好。
秦笑見此,臉上笑容也逐漸擴大。率先走在前面,讓慕槿跟在身後,一路向府門走去。
“其實呢,你今日看到的事本王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他們兩個啊,都是倔驢,還不如本王來得逍遙自在呢!”秦笑走在前,自顧說著。慕槿知道他是無聊,也權當給她這個初來乍到的人提醒一遍了。
慕槿垂着眸,見他意興闌珊,話匣子也收不住。她的目光不由落在前面的錦緞袍角上,朱唇輕勾,神色晦暗不明,“王爺如此說,折香倒有些好奇了,恕折香多嘴問一句,今日寧安王來找相爺,神色不善,不知淳安王可知其中是何緣故?”
前面的人剎住腳步,扭頭看向她,疑道:“緣故?”
秦笑微皺着眉,經慕槿這麼一問,似乎才將寧安王與雲盞對峙的事放在心上。
四周的細風吹亂枝椏沙沙作響,廊蕪上掛着的銅玉鈴不時發出清脆的碰撞之聲,拂過這安靜的亭閣廊榭中。
慕槿瞧着對面的人,心中不由微思,秦笑這般疑惑的模樣,想必他也不知道。
“嘿!不就是那回事兒嗎?現在京里誰不知道啊?”秦笑已然明白,忽地咧開嘴來,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牙齒,俊顏眉飛色舞。“不過嘛,說來話長,僅憑本王一張嘴也難以解釋清楚!想知道的話何不問問你家主子?”
原本他也是不知道的,可偏雲盞二人說得如此明顯,一來二去,秦笑又豈會不知?
慕槿挑眉看向他,本以為他會一併說來,沒想着秦笑會不再提。以雲盞的性子,會告訴她這些事才怪。說不定話一出口嫌疑便惹上身了。
秦笑雙手抱臂,見慕槿心生疑惑卻又神色平靜,不知她暗自誹腹,嘴邊徑掛着一絲壞笑。
他趁着慕槿思索出神間,快速伸指往她腦門上用力彈了一下,“小子!在想什麼呢?”
慕槿蹙眉躲開,她抬手按着自己的額頭,退開一步才偏頭瞪向對面的人,“王爺這是做什麼?折香可是哪裏得罪了?”
不難聽出她語氣中的微怒和疑惑。
秦笑見此,嘴邊弧度擴得更大了,訕訕收回了他的手。“沒得罪。只是那日你教訓秦蕊,本王雖未親眼瞧見你怎麼收拾她的,但也知道你還算是有些膽色。”
“想要知道怎麼回事也可以,改日陪本王一塊兒騎馬去!那日你的騎術本王可見識過了,好歹能與本王不相上下吧!”秦笑朗聲道,一副‘我勉強看得上你’的傲嬌模樣。“聽說你還會醫術,改天也替本王好好瞧瞧,要是能瞧出個什麼名堂,讓本王不用去聽學,本王重重有賞。”
慕槿沒有吭聲,眼神怪異地看着他。心道,不用瞧也是個有病的,何須讓她來渾水摸魚,與之為伍。
怕是厭極了學術,隨便抓個人都是救命稻草。
“哎!你可見過我王兄的那位未婚妻?”秦笑湊到她身前,低頭髮問,作出一副故弄玄虛的姿態。
慕槿心裏微詫,搖了搖頭,表示沒見過。她怎麼可能承認,她就是正要回京的慕槿呢?秦笑這麼問,莫非他見過原來的慕府大小姐?
“哈,量你也沒見過,本王還沒見過呢!”秦笑撇嘴,“雖說名聲不大好,不受家族待見,但不久之後好歹也是本王的王嫂了,王兄不喜她,本王對她倒沒什麼偏見。”
王嫂?慕槿神情忽疑。
“王爺的意思是,我……不……”這下即便慕槿再鎮定,也被這消息衝撞得不由一詫。
她離京兩載,還從未聽說過有這回事。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東陵國,密切關注着東陵的風吹草動,但慕國公府的動向也不時關注着,怎麼就……
偏這人不是別人,還是瞧她不順眼的天聖寧安王。慕槿陡一抬眼,心中已有了幾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