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之一:掩月攤(下)

後記之一:掩月攤(下)

這位白衣女子,華真行真認識。

十六年前,華真行還在淝工大蕪城校區讀書,有一次去境湖拜訪丁老師,丁奇與冼皓夫婦留他吃了頓飯。

返回蕪城時,喝了點小酒的華真行化身斑蛟,順青漪江逆流而上。他當時剛剛練成吞蛟之形,正在找感覺呢。

他在江中載波潛游非常快意,路過蕪城沒有着急回校,又繼續前行來到了上游的千尺桃花潭,結果被一名白衣女子用法寶鎖拿至岸邊高崖。

對方倒沒什麼惡意,只是提醒他不能隨意這麼做,並告誡他,蕪城的溪流水系中有幾處地方是不能走蛟的。

待華真行七境修為圓滿后,方察覺那名白衣女子當時還給他留下了神念心印,居然是一段神通法訣。

該法訣的內容,是鱗蟲類妖修脫胎換骨化為蛟龍的神妙。華真行本人雖不可能照搬修鍊,但也深受啟發。借鑒這門化形神通,他可以更好的參悟吞形訣。

到了華真行脫胎換骨時,選擇的方式就是化身蛟龍沖開真行江水道。

得此點化機緣,華真行當然會打聽那白衣女子的身份來歷,最終還是在崑崙盟主梅野石那兒得到了線索。

據梅野石推斷,那白衣女子應該就是其師妹,姓雲,名中仙。

雲中仙是梅盟主的師妹,卻非三夢宗弟子,而是忘情天宮傳人,這又是怎麼回事呢?說來就話長了!

梅野石的俗名石野,1990年夏天,石野剛讀完高一,暑假待在老家的山村裡。恰逢蕪城汛期,男丁都上了青漪江大堤防汛抗洪。

當時青漪江的防汛總指揮叫風懷遠,就是石野之師風君子的父親。

蕪城地處長江中下游,是山脈、丘陵與平原的結合部,每年都有汛期。照說90年其他地方的洪水並不是特別大,但青漪江中段卻似有妖風怪浪。

當時有件事不為人知,碧山龍泉洞中的一條銀魚,自感成靈修行有成,借山洪爆發沖入青漪江,脫胎換骨化為一條白色蛟龍。

白龍飛上雲端,裹挾洪流沖向長江,以領悟剛剛掌握的天賦神通

要是讓這條小白龍衝過去,青漪江險段非決堤不可。千鈞一髮之際,風君子趕到江邊出手將白龍鎖拿,把它又鎖回到龍泉洞中。

後來機緣巧合,石野進入碧山龍泉洞,小白龍以神念相見。

石野以為這條白龍是想托自已求情,讓風君子把它給放了。不料白龍卻順勢提出請求,希望能拜風君子為師。

石野不好擅自做主,回去后便告訴了風君子。

風先生給小白龍賜名雲中仙,聲稱代師傳法嗣,將她送去了浮生谷中三夢峰上的忘情宮,令其成為忘情宮傳人。

忘情宮又是怎麼回事?風先生曾號忘情公子,自稱忘情宮棄徒,字面意思就是被忘情宮開除了趕出來的。

風先生被放逐江湖后收了徒弟石野,石野後來創立了三夢宗並成為崑崙盟盟主。

忘情宮超然塵外,幾乎從不過問世事,雲中仙也極少現身江湖。不料華真行卻在桃花潭碰着她了,如今又於掩月攤再見。

華真行以神念介紹了那白衣女子的來歷。雲陌聽得直眨眼,感覺就如神話故事,興奮地悄聲道:“原來她也姓雲,和我是本家耶!”

曼曼拍了她一下:“所謂本家是同祖之意,俗稱五百年前是一家,可人家五百年前是一條銀魚!”

雲中仙的攤位前,此刻正有一名中年男子駐足問道:“請問你是要賣這張桌子嗎?”

雲中仙的神情恬淡:“桌子不賣,賣桌上的東西。”

那人詫異道:“為什麼不把東西擺中間,而是堆在兩邊?”

四米多長的桌案,中間近三米都是空着的,只有兩端放了東西。

桌案左端之物似是碼在一起的很多珠串,再仔細看那不是珠子而是果子。這些果子有點像山楂又有點像西府海棠,明黃色,用粗棉線串在一起,每串正好一百枚。

長案右端放了一個雙耳赤銅簋,簋中所盛之物看着就像爆米花,卻比普通的爆米花大不少,直徑在三公分左右。簋旁還放了一大一小兩個單耳青瓷盞。

看見這赤銅簋,華真行不由就想起了從小家中那九口神器丹爐。

雲中仙沒答話。那男子有些無趣,頓了頓又問道:“這是什麼東西,跟爆米花似的?”

雲中仙:“你若不識,那便不識。”

男子:“假如我要買呢?掩月攤有規定,攤主必須介紹功用。”

雲中仙:“此靈藥唯現仙家洞天,經妙法煉製,無論修士常人皆可服之,可補益元氣。”

男子:“補益元氣?就這麼簡單?”他的意思應該不是說靈效簡單,而是雲中仙的介紹太簡單。

雲中仙只答了一聲:“嗯。”

假如碰到別的攤主這樣,那男子恐怕早就扭頭走人了,但面前的白衣女子實在太美,簡直美得出塵,他忍不住總想搭訕,又問道:“那怎麼賣啊?”

雲中仙揮手幻化出一枚金幣的樣子:“我看此地有人用此購物,那就一枚金幣盛一盞,每人只可買一盞。”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你當用小盞。”

男子剛想問大盞還是小盞呢,就聽雲中仙來了這一句,當即不悅道:“為什麼我用小盞,那什麼人能用大盞?”

雲中仙:“能認出來的用大盞,認不出來的用小盞。”

男子:“哦,這是什麼道理?”

雲中仙又不答話了,就像沒聽見,反正就是不解釋。男子又指着另一堆東西問道:“那一串串的果子,是何物又有何用,怎麼賣呢?”

雲中仙:“這是鳳翎結之果,也是一枚金幣一串,每人只得買一串。”

男子:“鳳翎結是什麼,又有什麼功效?”

雲中仙:“我已說這是鳳翎結之果,功效你當自知。你的修為勉強只有初境,食之並無靈效,若強服之,每天不要超過十枚。”

男子:“假如我全吃了呢,會中毒身亡嗎?”

雲中仙難得多解釋了兩句:“只會腹瀉而已,亦無大礙,待腸胃清空則止。但腹瀉未止之前,不要再吃其他東西。”

那邊雲陌扯了扯華真行的袖子,暗問道:“鳳翎結耶!我待會兒也去買一串……師尊,那爆米花又是什麼東西?”

華真行以神念答道:“應是生元杏的杏仁所制,手法很獨特……”

以生元杏煉製的生元丹,不僅能補益生機元氣,還可療養內傷,曾有人以之當禮物送給華真行。

後來華真行也託人弄到了新採摘的鮮杏,親手煉製過生元丹以印證丹法修為。

生元丹靈效之精純,可比春元堂生產的養元丹強多了。但生元杏這種靈植,只見於仙家洞天之縹緲雲端,珍稀難求。

雲中仙賣的爆米花,就用是生元杏的杏仁。

生元杏只是靈植名稱,與普通的杏並非同類物種。生元杏的杏仁,不論是用微波爐還是壓力轉爐,都不可能將其加工成爆米花。

想實現這樣的創意,顯然須有獨特的煉製手法。

如此加工之後,它居然就跟普通的爆米花一樣,理論上普通人也可以隨便吃,沒什麼需要特彆強調的禁忌。

當然了,一次吃太多也可能上火便秘啥的,再吃更多還有可能被撐死。但這就不是爆米花的問題了,而是人的問題。

它可補益元氣,對普通人而言,大部分靈效會散逸浪費,能吸收多少算多少;對修士而言,至少要有四境修為並掌握運化方法,才能完全不浪費靈效。

其煉製手法令華真行都很佩服。

至於鳳翎結,也是一種洞天靈植,雖然很珍貴,但不像生元杏那麼罕見難得,而且習練丹法的修士都應該知道。

就像普通人做飯可能不知白芷、黃梔之類的調料,但專業的廚師不該不知,哪怕平時做菜用不着。

鳳翎結的靈效主要是解毒,所謂的毒並非毒藥,而是指它能凈化爐鼎腑臟,對二境、五境乃至八境的修鍊,都能有一定的助益作用。

所謂二境鍊形、五境洗髓、八境換骨,都講究洗鍊爐鼎。

鳳翎結也是煉製餐霞丹的一位主葯。餐霞丹的功效有點像修仙小說中寫的辟穀丸,最適合在突破五境后習練辟穀時服用。辟穀期間每日服用一枚,可輔助洗鍊筋髓。

雲中仙擺出來的鳳翎結,看似未經任何加工,但已經過丹法“生制”,使其靈效更純,且至少能保鮮一個多月。

雲中仙應該是第一次來,事先並不清楚規定,沒有預約登記也沒有持證入門,門衛當然也沒有發現,她進來后就找了個地方擺攤。

掩月攤不僅有現代科技監控,更有法陣籠罩,而她居然沒有驚動任何人。

這一方面說明她沒有搗亂的意思,也沒有任何惡意的舉止,另一方面也說明其修為恐怕已有九境。

這樣的高人行事,看似隨意亦於道諳合。她顯然觀察了其他人的攤位,擺開桌案時就知道在這裏做買賣的講究了。

更簡單的了解途徑是看市場公告,每個街段都有張貼。

攤月攤畢竟不是真正的自由市場,而是天下修士交流往來、互通有無之地。養元谷規定不得做假行騙、不得強買強賣,但不可能規定有問必答。

比如某老闆擺出來一種寶物,客人追問是以什麼材料製成、材料在何處採集、又以什麼手法加工?這就可能涉及宗門秘傳,只要老闆不想說,客人也不能勉強。

可是不說清楚又怎麼做買賣呢?

對於客人來說,完全可以轉身就走,不認識的東西最好不要亂買亂用。

對於擺攤的老闆來說,可以不回答上述問題,但必須如實介紹它有何功效、當怎樣使用。

所以雲中仙只回答爆米花可補益元氣,並沒說那是何物。至於鳳翎結,她則回答了這是什麼東西,就等於介紹了功效。

假如客人根本就沒聽說過,也不知道怎麼用,那就沒必要買。否則解釋起來很麻煩,屬於丹法傳承內容,擺攤賣東西又不負責傳授丹法。

但云中仙還是多講了幾句,因為服用此物可能會有不良反應,假如不認識它的人又非得買回去亂吃,可能會出事的。

至於那枚金幣,並無法定面值,而是歡想銀行實業發行的一種純金紀念幣。

第一種紀念幣,是在洛福根水電站落成時,贈送給全體工程建設者的;第二種紀念幣是在第一屆歡想人居獎頒佈時,贈送給全體嘉賓的,而後每兩年發行一批。

等到歡想共和國成立五周年時,歡想實業銀行又發行了第三種金幣,數量很大,後來還當成了每年發給養元谷導師的一項福利。

這幾種純金紀念幣的圖案與文字各不相同,但大小形狀都是一樣的,凈重也都是二十克,如今都被稱為歡想幣,並在掩月攤市場上流通。

市場管理方並沒有規定要用幻想幣交易,是很多人自發使用它的。

雲中仙應是發現了很多人就用這種金幣買東西,所以她也給爆米花定價一金幣一盞,給鳳翎結定價一金幣一串。

說實話,對於各類天材地寶、靈丹妙藥,養元谷也無法制定什麼官方指導價。

養元谷能做的,就是定期派出一批導師來擺攤,出售養元谷自家能小規模量產的東西,在一定範圍內供市場參照。

想必雲中仙也不知道爆米花和鳳翎結究竟該怎麼定價,但也明白機緣不可貪求,所以又規定每人只能買一杯或一串。

機緣難得,買到就是賺到啊!

那男子還在磨嘰呢,又取出手機道:“能不能給個聯繫方式,我們互加好友啊?我沒帶歡想幣,按市場價轉賬給你好不好?”

雲中仙:“不可。”

男子:“那就先留個聯繫方式,我回頭直接找伱買,就用歡想幣。”

雲中仙:“若此時不購,你請便吧。”

遠處的雲陌以手撫額道:“簡直沒臉看了,這個朱猛,可別說我認識他!”

正在攤位前搭訕磨嘰的男子云陌認識,華真行也認識,他叫朱猛。在華真行當年的夢境中,朱猛也曾出現過,現實中此人又有另一番經歷。

朱猛比華真行大三歲,他的父親叫朱子規,是一名東國商人。

在當年混亂危險的非索港,還有東國人做生意嗎?當然也有,只要有利可圖,而且舊非索港也不是沒有秩序尚可的“高尚街區”。

比如黃金幫控制的貿易區,治安情況就相對好很多,但一般商人在那裏開店鋪也得給黃金幫交保護費。

朱子規則很雞賊,他買下了當地土着的房子,將自已的商行開在了李小陽的鞋店隔壁。

草鞋店可是草鞋幫的大本營所在,各大黑幫都不會到那裏找麻煩。草鞋幫不僅不收保護費,還規定幫眾之間須互相幫助。

朱子規享受了草鞋幫的紅利,但他並沒有加入草鞋幫。李小陽曾勸說他加入,但被他找借口婉言拒絕。

小時候的朱猛還說過雜貨鋪的壞話。據他說,雜貨鋪里的東西都是些拙劣的土貨,而他家商行里的貨品才是東國原裝、上檔次、有品質的洋貨。

真是童言無忌,同樣的話,他爹是絕不敢公開說的。

華真行從小就不喜歡朱猛,寧願跟當地土着孩子夏爾一起玩。

在新聯盟革命進行到一半,也就是剷除了守衛陣線、控制了舊非索港與班達市的時候,朱子規改變主意決定加入新聯盟,但組織沒有吸收他。

考慮到彼時幾里國的國民素質,加入新聯盟的門檻其實很低,甚至有很多准文盲都可以。那個時間段,新聯盟招收成員的標準只有兩條:

一是能背誦夏爾已發表的幾篇演講,用當地土語背出來就是合格,再用東國語背出來就是優秀,假如還能寫下來則是非常優秀。

二是通過組織的調查審核。

不知朱子規是哪一條沒達標,反正新聯盟沒收他。

想到自已當初曾主動拒絕加入草鞋幫,朱子規很後悔,等到新幾里國成立后,他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感覺就像錯失了幾百億。

朱子規有時喝了點小酒便跟人長吁短嘆,假如當年不是身體原因拒絕了草鞋幫的邀約,如今高低也得是個開國元勛啊!

新幾里國成立后,倒也沒誰去為難朱子規。他並無什麼重大惡行,無非是個見風駛舵的投機主義份子。

像他這樣的革命投機者太多了,更別提還有那麼多黑幫殘餘分子呢,他們同樣都享受到了社會革命的時代紅利,而整個社會都是革命改造的對象。

後來朱子規就把主要精力用在了培養兒子朱猛身上。朱猛進入了歡想實業,並在工作之餘參加各種培訓班,又主動申請調到農墾區去。

這不需要特意找人托關係,因為彼時的歡想實業急需吸納各種人才。

朱猛在當時算高端人才,如今也算是春容丹中心的老員工了。春容丹中心總部搬遷到新非索港后,他仍留守在新田鎮的分部。

朱猛平時喜歡吹噓,自稱小時候曾住在李小陽開的草鞋作坊隔壁,自已家和新聯盟的一眾元老人物都交情匪淺。

這有一半也是實話。

朱猛今年四十歲,雖然僅僅是一級養元師,但也為此感到驕傲,畢竟邁進了超越常人的這個圈子。

華真行雖然從小就不喜歡朱猛,但後來也從未刻意打壓過朱猛,胸襟和格局不一樣了,完全沒那個必要。

可是今天看見朱猛靦着臉跟雲中仙磨嘰,身為養元穀穀主,華真行的臉上多少也有點掛不住。

以至於他沒有第一時間走過去打招呼,還施展了一個簡單的法術,讓朱猛沒有察覺他們幾人。

朱猛終於走了,臨走前還說道:“你等會兒,我去找同事借兩枚金幣。我就是春容丹中心的,在這裏應該能碰到不少同事。”

待朱猛消失在五百米外另一端的樓梯間,華真行終於走過去打招呼道:“雲前輩,好久不見!”同時以神念介紹了身邊的曼曼與雲陌。

雲中仙微微一笑:“也沒多久啊,在蕪城桃花潭剛見過,你的修為倒是精進不小。”

曼曼:“您怎麼有興緻到這裏來擺攤?”

雲中仙:“公子傳訊,說這裏出現了一個掩月攤,很好玩,自古從未有過。他建議我來看看,還說若有什麼天師可能感興趣的小玩意,就帶回忘情宮。

我在三夢峰上看了看,覺得很有意思,於是就來了。”

這裏的稱呼有點亂,所謂的公子指的就是風先生,但其人並不在忘情宮。而天師指的是風君子之師天月大師,其人從未走下三夢峰。

雲陌:“您在三夢峰是怎麼看的,刷手機嗎?”

雲中仙回了一道神念,指月玄光能照見人間諸事。至於什麼是指月玄光,她沒有解釋。

雲中仙看見了掩月攤,也覺得挺有意思,於是就來了。她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自已擺攤賣東西,或許是“買”東西更好的方式。

這裏很多攤位上的天材地寶,並不以世俗間的貨幣來定價,假如有人看中了,攤主往往會要求以物易物。

攤主需要什麼東西會說出來,假如顧客有也願意,便可完成交易。有的攤主還會反問顧客,有什麼東西可以拿出來交換?

有一些小玩意可以花錢買,但云中仙沒帶錢。

所以雲中仙決定自已先擺個攤,出售一批生元杏仁爆米花和鳳翎果串,弄到一批金幣后,再去逛街買感興趣的東西。

她在桌案中央還放了罕見的天材地寶——真龍之鱗。這東西就不能用金幣買了,有誰想要得用其他東西交換,得是雲中仙感興趣的東西才行。

雲陌雖然沒搞明白什麼是指月玄光,卻看見了真龍之鱗!

方才朱猛問雲中仙,為何桌案中間空着,卻把東西只放在兩邊?雲中仙沒搭茬,而在雲陌眼中,原本桌案中間也是空無一物。

當雲中仙以神念告訴她,這裏放着真龍之鱗的時候,雲陌立刻就看見了,不僅眼睛看見了,神識也能感應到。

這些鱗片有巴掌大小,表面是非常細密的羽紋,銀白色似是透明的質地,光線折射下又浮現七彩碎芒。

簡直太漂亮了,雲陌一時驚呆了。

曼曼和顏悅色道:“前輩履足掩月攤,是我等的榮幸。此地還有一些規定,您先前不知,請容我稍做講解。”

雲中仙在三夢峰上通過指月玄光看見了掩月攤,但她並不清楚還要預約登記,養元谷對入場以及擺攤人員也有資格要求。

曼曼在說話時以神念做了介紹,同時也告訴雲中仙,這些都沒關係,預約登記手續可以幫她補上,一切都不必雲中仙本人操心。

其實像雲中仙這等世外高人肯到這裏來,無論擺攤還是逛街,養元谷都求之不得,對其他人而言也是莫大機緣。

雲中仙卻蹙眉道:“啊,還需要證書嗎?”

華真行趕緊取出一堆東西和一枚竹箴:“這是養元術功訣、五氣丹的丹方以及煉製五氣丹的材料。前輩若有興緻,回去之後可以試着煉製五氣丹。

我命人先將六級養元師證書送到蕪城三夢宗,前輩若煉成了五氣丹,便去三夢宗取證書,也可以讓三夢宗派人送到三夢峰下。

您有興緻想來這裏便來,至於預約申請之類的事情,完全可以叫三夢宗的人幫您辦,或者直接打聲招呼,我們都能幫您辦了。”

雲中仙接過東西收了起來:“那就謝謝了!”

雲陌此時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掏出兩枚歡想幣:“前輩,我買一盞爆米花,再買一串鳳翎結。我知道這爆米花是用生元杏的杏仁所制,是不是就可以用大盞了?”

雲中仙點頭道:“你可用大盞。”

歡想實業發行的純金紀念幣,雖然都是二十克但種類卻不同。雲陌特意拿出了兩枚“洛福根水電站竣工紀念幣”。

這種紀念幣發行時間最早、數量最少,很多都被當時的工人帶回家收藏,已經絕版,其價值遠超過了所含黃金,算是歡想國的珍貴文物了。

雲陌興沖沖地從赤銅簋中舀了一盞爆米花,爆米花很大,大盞也就跟普通飯碗差不多,所以她只舀出了九枚。目測那小盞與茶杯差不多,估計能舀出六枚。

將爆米花收進背包,雲陌又取了一串鳳翎結,就像念珠般掛在脖子上,然後眼巴巴地看着桌案中央的龍鱗。她很清楚這東西是自已“買不起”的,只能過個眼癮。

曼曼問道:“前輩,我們用什麼東西,可以與您交換這些真龍之鱗?”

她沒問雲中仙想換什麼東西,因為雲中仙並沒有特定的目的,看中什麼算什麼。

雲中仙:“你們二位佩戴的珠子,都可以。”

華真行與曼曼平日將法寶都收在空間神器里,但有各有一件是例外,就是掛在腰間的香囊。

曼曼的香囊就是楊老頭所賜的幽水香,當然不可能拿來換龍鱗。華真行則解下自已的香囊打開道:“此物是我親手祭煉的春光珠,若是喜歡就請拿去。”

華真行是當之無愧的丹法大師,但於煉器一道卻有些偏門。

華真行不是不擅長煉器,他煉製過竹鵲、春雨枝、玉蘭刀等等法器,還“發明”了有光珠。為了打造人居福地,華真行近些年又祭煉了幾十面凈塵羅與十幾面碧空洗。

看出什麼規律了嗎?這些法器幾乎都有批量化、制式化的特徵,在宗門內方便推廣,導師可以積累豐富的傳承經驗,弟子上手也相對簡單,損壞遺失還很好補充。

僅論某件法寶本身,華真行迄今為止所煉之器,除了碧空洗,確實也談不上有多麼神妙非凡。

他有不少強大神妙的法寶,但要麼是尊長所賜,要麼是機緣而得,基本都不是他自已煉製的。

在碧空洗之後,華真行親手煉製出的最“好”的法寶,就是這枚春光珠了。但他“研製”春光珠的思路,仍然和上述情況差不多。

養元谷有春雨劍術,還有相應的法寶春雨枝、春雨劍;有一潭春水術,也有相應的法寶一潭春水。

但是一派春光術,卻沒有相應的法寶,原定風潭傳承典籍中亦無相關記載,想必是歷代祖師也沒有創製出來。

自從多年前發生了特瑪國血族事件后,養元谷就為所有四境以上弟子配備了春光符。可符籙只是一次性使用之物,且煉製起來難度很大,成本頗高。

於是華真行就琢磨,能不能將其祭煉成法寶妙用呢?這一琢磨,斷斷續續就花十幾年,抽空經過了很多次嘗試。

他起初是在有光珠的基礎上搞開發的,就像當年習練徒手充電法術,也不知炸了多少枚有光珠。

最後他不得不另起爐灶,另選更加珍貴的材料,前不久才成功煉製出一枚這樣的法器,取名春光珠。

春光珠雖非神器,但妙用也足夠玄奇,算是華真行迄今為止器法的巔峰了。

雖煉製成功,但華真行也明白,此物就跟一潭春水類似,不可能大批量煉製,需要的天材地寶且不說,它對煉器者的要求極高、耗費的精力也極大。

將來若有閑暇或可再煉幾枚,但批量煉製是不可能了。已煉成的這枚春光珠,他做成香囊裝飾,就掛在腰間。

為什麼不收進空間神器里?曼曼的幽水香就是隨身佩戴的,它可溫潤形神,而春光珠也有類似的妙用。

有了春光珠,那怕沒有習成一派春光術,用御器之法也能施展其妙用。

一派春光術,可以化解陰祟、驅除風邪,但其主要妙用是化解疲勞、恢復神氣,提振精神、甚至在無形間治療某些病症。

這是御器時的狀態,平日若隨身佩戴,感應神氣自然運轉,亦有消除各種負面情緒與影響的妙用。

雲中仙顯然是識貨的,對春光珠也感興趣,願意拿龍鱗交換。

見雲中仙接過春光珠,華真行又問道:“可換幾枚龍鱗?”

雲中仙:“你自取之。”

桌案上總共放了三十六片龍鱗,華真行也沒多拿,取了九枚收起。

其實華真行有真龍之鱗,在煉妖葫中得到了不少,幾年前佈置丹澤湖的碧空洗大陣時,他還用真龍之鱗構建了守護陣法。

但是面前的真龍之鱗,與華真行得自煉妖葫中的那些還不一樣,顯然經真龍本尊的神通祭煉,已經是法寶粗坯,甚至可以是煉製神器的材料。

華真行又取出一枚珠子遞過去道:“這叫有光珠,養元谷弟子人人都會煉製的小玩意,沒有別的任何妙用,就是可以發光照明,您拿回去玩。

您用龍鱗換取春光珠,諸般妙用想必已經知曉。但它同樣可以發光,就配上真龍之鱗為燈盞,平日所發光芒便有一派春光之妙。”

雲中仙頗感興趣道:“你這個建議不錯!以真龍之鱗為托盞,以春光珠為燈芯,確實可以煉製成一件更神妙的法寶。”

此時曼曼又取出一枚紅色的神石,笑着問道:“此物叫火焰精靈,請問可換幾枚真龍之鱗?”

雲中仙驚喜道:“好東西啊,我師妹火神兒一定會喜歡的!剩下的這些真龍之鱗,你全拿去吧。”

桌案上還有二十七枚真龍之鱗,曼曼收起了二十六枚道:“給前輩留一枚吧,正好帶回去煉製燈盞。”

雲中仙拿起那片龍鱗遞給她道:“不必了,我還有,只是今天只有這麼多。”

說著話她收起了春光珠和特殊神石火焰精靈,看着面前的桌案道:“龍鱗都已換了出去,這個攤就不必擺了,我也去逛逛。”

曼曼趕緊勸道:“您帶來的龍鱗都交換出去了,但爆米花和鳳翎結都沒賣完呢,再帶回去太麻煩了。

這樣吧,您儘管去逛掩月攤,我和小華且幫您看攤……”

華真行接茬道:“我先借給前輩百枚歡想幣,您逛街的時候備着,無論花多少回頭一起算。您是第一次來,情況還不太熟,且讓雲陌陪您一起逛。”

雲陌欣然道:“前輩,我陪您去逛街吧!這裏我熟,經常來的。”

雲中仙一轉念便點頭道:“那就多謝了!”

雲陌陪着雲中仙去逛掩月攤了,華真行和曼曼則留下來幫她看攤。華真行取出兩張椅子,曼曼坐下后不看別處,只看着華真行笑。

華真行:“你怎麼了,幹嘛總瞅着我笑呢?”

曼曼:“佩服你啊,簡直就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辦證高手!就連不問世事的忘情天宮弟子,你都給辦了養元師證書,人家還對你說謝謝。”

華真行聞言也是嘿嘿一陣傻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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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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