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歡想世界》將完本之際

寫在《歡想世界》將完本之際

本書的最後一章篇幅較長,所以分為上、中、下三部分更新。六百章正文結束之後,還有幾篇後記,講述在未來的歡想國發生的一些故事。

本書故事的緣起,是華真行做的一個夢,夢到了五百年後的一個歡想世界。但他並沒有在夢中穿越,而是於現實中醒來。

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寫到五百年後,而是寫到他可以去實現夢想的起點。

書中雖然描述了華真行破妄的經歷,但是全書的故事本身,可以就是一個巨大的妄境,同時也是破妄的歷程。

好吧,老實交代,其實我原本的構思,全書的故事就是一個完整的妄境,結局是這樣的——

“這月光似能消融一切,天地萬物包括時空都在月光中化為虛無。一陣風吹過,華真行睜開了眼睛,抬頭望向低矮屋檐間的星空。

昨天晚上,他和大個子黑夏爾去了本地土著常去的酒吧,方才回來時,就在離家不遠的小巷裏,靠着牆根小坐了片刻。

非索港還是那座非索港,他站起身朝雜貨鋪走去,眼中已無醉意也不再迷惘,腳下的世界彷彿正走向新生。”

華真行自以為從夢中醒來后的一切經歷,原來都是一場妄境,包括妄境中他所謂的“破妄”。假如真那樣寫的話,可能很多讀者都會罵我的。

“看完了兩、三百萬字,你最後才告訴我,不僅是主角在開篇時做了一個夢,而且這整個故事,居然也都是主角的一場大夢!”

嘿嘿嘿,所以我並沒有那麼寫,並對連載中某些內容做了改動。否則除了很了解我的系列作品世界觀的老書友,其他讀者可能會生氣。

但我又不好解釋,夢與妄境,是兩回事。

在我此前作品中,描述了很多所謂的破妄經歷,但是對妄境的刻畫,受篇幅和故事情節所限,卻始終都似聽聲臆影,沒有讓讀者體會到那種真切。

妄境是什麼?它可能就是這樣的,它可以就是這樣的,我用這一部《歡想世界》來回答。

假如您更接受這樣的故事,請自行腦補,將我上面寫的那個結尾添加在全書正文的最後,我自己就不寫出來了。

至於我為什麼要寫這樣一個故事,既然已經這麼不正經了,那麼正經話就不說了,只聊一些跑題的閑篇。

網上有一個經久不衰的口水引戰貼,就是全民修仙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很多仙俠小說都給了架空的描述與想像,但基本都與我們所熟悉的世界不太一樣。

有時我就在想,那麼在我們生活的世界中,這種事會怎樣發生?假如它發生了,又為什麼要發生?

今人在網文中對全民修仙世界的想像,某種意義上,有點像近三千年前的古人對理想世界的想像。它可以是個純粹的烏托邦,也可以擁有能支撐信念的精神內核。

小時候讀過一段描寫神仙的話:“山川地理,人間諸事,若掌上觀文。”那時沒見識,只覺很神奇很羨慕,此刻回想,那不就是今天的我們在刷手機嗎?

我們在手裏點幾下,甚至可以隔空攝取萬里之物,有的會送上門,有的可能要去快遞站自提。這是曾經的古人對神仙的描述啊,但我們成仙了嗎?當然沒有。

這是科技進步和社會生產體系的演進結果,有人說是因為時代的進步。但所謂的時代不會自行進步,這一切都是人的創造。

哪怕某人成天宅在家裏什麼都不做,也能享受時代的成果,只因為有別人為他提供了這一切。

人們一切努力的初衷,無疑是想讓自己過得更好。人們實現目的的手段更多了,能力也更強大了,那麼有沒有過得更好呢?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因為首先要回答怎樣才算活得更好?追溯到近三千年前的文明啟蒙時代,我們會發現上古思想家們就在試圖解答它。

有一個問題或者說前提,對他們很重要,就是人類的存在有何意義?

在荒涼死寂的宇宙中,生命和智慧的誕生有何必要?甚至“意義”這個概念,又是從何而來?

這或許不是一個物理問題,因為物理可以只研究生命的成因,許是海量樣本中出現的概率事件,去解答概率的原理。

但原理本身不是意義,甚至會導向虛無。

所以神學家才會趁虛而入,從神啟的超然角度,去構建人類存在的意義,在面對茫茫宇宙時,可以用來安慰自已。

其後人想繞開神靈,先給人類自身的存在尋找意義時,又用了一種論證:

就算不清楚人類的存在對世界有何意義,但是我的存在,對我本身是有意義的,乃至對我而言就是全部的意義。

這裏又引出另一個前提設問,什麼是“我”?

對此解答基礎上,論證正因為我存在,才會思考什麼是意義;又演進到存在就是意義本身;再演進到生命的意義,就在於可以決定自己怎樣存在。

當有人指出“怎樣存在”才是“存在的意義”時,論述過程是精妙的,但是還需要進一步回答——我們究竟應當怎樣存在?

孔孟與馬恩,都在做這件事。

將視角切換到東方,或者說中國的啟蒙時代,會發現那時幾乎所有的思想家,從一開始就是在解答“人們應當怎樣存在”,演進了上述的所有過程。

意識乃至智慧的出現,是宇宙演變中那“遁去的一”;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中,二所生出的三。

人類對這個世界的意義,是“反者道之動”。

諸子百家學說在分歧之外,有什麼共同的精神內核嗎?墨尚同、楊特紅、柯孟朝為什麼能坐在一個酒桌上吵架,學習兩千多年後的見知,同時讓華真行給他們做菜?

先秦“子學”儘管有各自不同的主張,但幾乎都有共同的內核——

他們不先決“理念世界”,不先驗“絕對精神”,不隔離感性與理性,而是將感性視為理性的源頭,論證人類理性的誕生,就是感性發展的內在要求。

在他們看來,理性來源於感性,所謂“理念世界”與“絕對精神”也都是感性的派生,是感性的妄境。(這只是我的總結,妄境也是我自己構建的概念,或偏頗謬誤。)

妄境並非沒有意義,它是感性的極致;理性是感性的反思,是破妄的過程。

他們進而指出,對慾望的理解、節制以及運用,就是慾望得以實現的內在需求。在此基礎上推演出各家不同的主張,然後尋求實現的方法,對“怎樣存在”做出解答。

他們在那個時代給出的答案也許不是最重要的,解題思路才是更重要的。

我一直很想專門做這方面的課題,但自覺學識還遠遠不夠,所以只能先講故事,比如這個華真行的故事,貌似正經的荒誕故事。

人人都有一個歡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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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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