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風捲殘雲
天邊一輪朝陽噴薄而出……
識時務者為俊傑,蕙茝山莊偷雞不成蝕把米,死傷大半,只得匆忙撤離。而唐家堡行事狠絕,各大門派一邊應付仇敵,一邊還要小心唐家堡的暗器,唐家堡隱在暗處,似是將所有人圍在一圓中。梅花宮來了數十人,此刻卻只剩三,腹背受敵,而後趁所有人不備,找了個空子,忙不迭的逃了出去。唐家堡樂意看到這些,總得有人活着回梅花宮給梅千言報信,到時候將會更加精彩。
地面開始鼓起來,如同燒開的水,氣泡四處炸開,五弦面前的土地里就這麼倏地鑽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五弦還未反應過來,一把長刀泛着冷光斜拉下來,五弦在刀面上看到了自己驚恐的模樣,提劍相迎,下一刻,一抹熱意鋪了她一臉,五弦微怔,有什麼東西飛了出去,面前的身子直挺挺的栽了下來,不遠處,一顆圓滾滾的腦袋在地上滾了幾糟,而後便是那人挾着驚懼和難以置信,即將歸於塵土。胡三娘扔掉手中的長劍,迎上前來,從懷裏掏出一塊絹帕,為五弦擦拭。
“地宮之人擅長遁地術,姑娘要小心些。”
芫自成和炙焰已然打了十幾個回合,王植欲坐享其成,忽遇地宮突襲,將王植圍繞其中,王植的喉結上下一滾,惡出一聲脆響,“今日就拿地宮祭刀,玩這種腌臢計倆,真是有夠臟!”
“主人說了,今日必帶走夜龍骨,前輩得罪了!”
為首之人正欲拔劍,忽的來了一陣風,下一秒不勝駭然,四名手下全部倒下,皆是一刀斃命,都沒留給他們掙扎時間,那人慌得退後,一下子鑽回地里,如同一條長蟲,速度極快的湧向不遠處,而王植,更快,攔腰截斷,鮮血四濺。
四處開始兵刃相接,五弦四處看了看,眼下情形更加混亂,各式各樣的衣着打扮,不止是各大門派,無名無派皆加入這場混戰。
周圍的人開始迅速聚集,胡三娘瞥了一眼,將五弦拉至身後,“姑娘可別亂跑。”
“好。”
胡三娘如此姿色,即便女子看了也頗為心動,但那些人卻絲毫不為所動,同她大打出手。
幾人不懷好意的湊了上來,五弦握緊劍柄,不自覺的朝後退,退至一處硬物,腳下踩上一處凸起,五弦低頭看去,原來是蔓延伸出的樹根。頭上的鳳冠早就不知跌落何處,臉上的血跡還未完全擦掉,五弦現在的模樣,在旁人看來,實在有些楚楚可憐,而且捏把劍都發著顫,一人大大咧咧的走上前,正欲說些什麼,五弦便舉起劍,劍尖直指此人心口。
那人開始放肆怪笑,忽的抓住劍尖,五弦嚇得一怔,劍恁是拔不出來,幾人又開始說些渾話,不堪入耳,五弦的眼神一凜,劍尖直直插入男子的左胸,男子一聲怪叫,一陣掌風撲面而來,五弦的臉結實的挨着了,一個不穩,跌落在地。
男子一把扔掉劍,帶着一絲怒意衝上前來,五弦扶住老樹,緩緩起身,男子撐開的巴掌還未扇過來,遽然在五弦眼前炸開,再待五弦撐開雙眼,面前鋪了一灘猩紅,黑色的瞳孔還四處旋轉着,五弦險些要將樹皮整塊撕下。
另幾人回身看向背後,炙焰一身紅衣,款款而來。
他們豎向炙焰的劍身都在顫抖,哆哆嗦嗦的朝後退,五弦看他們慌不擇路,還不忘扮虎吃豬,“二公子出手如此狠絕,就不怕主人血洗夜暝宮嗎?”
炙焰的眼角都掛着笑意,“鄔常安區區一介馬夫,偶得一卷《龍甲神章》,習得奇門遁甲之術后創立地宮,你覺得鄔常安會為了你們幾個雜碎而與我夜暝宮為敵嗎?”
“試問這天下,又有幾個敢?”
“二公子如此狂妄,不怕同玉非花一樣嗎?”
“那是他蠢!”
五弦剛穩住身形,頸間就架了一把短刀,此人頗為得意,發出號令,“封煙!”
平地突然起了一陣濃煙,四散開去,炙焰的模樣都掩在煙霧裏,周圍到處是咳嗽聲,但是絲毫未停下打鬥。
“走!”耳邊響起一聲低吼,五弦只得跟着他朝後退去,走了十幾步,忽見前方有人,待走近了,卻發現炙焰安靜的依靠在樹旁,像是等了許久。
炙焰輕笑,為首之人命手下的趕緊上,還未近身,便一個個的炸成肉泥,地上凈是一灘又一灘的血紅,炙焰只輕輕一揮手,肉泥開始飛上天,順着氣流高速旋轉着,炙焰攤開手掌,肉泥受到重力影響開始散落。
五弦在這詭異的氣氛里,看到天上的那輪暖陽正在緩緩西移,天空好似下起了紅色的雪,在林中蔓延開來,五弦捂住口鼻,雙腿一軟,繼而忍不住的乾嘔。
不止是她,所有人的面色都極其難看,五弦跪在炙焰面前,看他眼裏露出的殺伐之氣,帶着無盡的欣賞,像是端詳他的作品。
炙焰同玄逸,果然一脈相承。
隨着地宮的人匆忙散去,煙霧也在散去,芫自成的摺扇直直向著五弦飛來,定在五弦身後的不遠處,整隻摺扇開始飛速旋轉,忽的受了力一般,重又飛回芫自成的手心。
“為了一名女子,二公子竟要如此大開殺戒了?”
炙焰笑得詭譎,“將強取豪奪說成正義之舉,名門正派就是不一樣。皆是偽君子。”
“這話可從何說起,二公子?”
“意思是,我要殺了你!”
“芫自成,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王植從不遠處呼嘯而來,三人纏鬥在一起,五弦緩緩起身,忽的有種感覺,這倒不像是在搶奪夜龍骨,而是……
而是要廢掉炙焰!
如當初圍剿紫微宮那般,毀掉夜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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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芩一身素衣,躺在藤椅上,白翎安靜的坐在池邊,看着五彩的魚兒在水中歡脫。
“你不去湊熱鬧,在這做什麼?”
白翎眉眼低垂,輕笑,“夜龍骨對在下來說,無甚用處,人死不能復生,世人皆是參不透,執念太重。”
“主上當初找到在下,望在下施展離魂咒,只為去地府尋生母,見其一面,第一次沒找到,反倒讓別的生魂鑽了空子,那個傻姑娘,哄了幾句,便答應從肉身里剝離。”
“主上不死心,再次去尋,未果,這次卻沒那麼容易,在下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尋得主上的生魂,卻始終無法重回肉身,原來肉身已被五弦姑娘佔據,在下只得先將主上帶到‘丹楓谷’安頓。”
“主上步步為營,不惜以自己性命相搏,主上的生母為清露觀的道姑——清塵,俗名即是於婉曐,這個稍微找人去查即可知曉,主上打着尋母的幌子到底作何,想必也只有主上自己清楚。”
“白公子當時說的話我還歷歷在目,‘此生只願再見芷蘭一面’,你既熟練掌握離魂咒,卻有求於我,這本身就是自相矛盾。”
“你隨時可走,為何不?”蘇芩半眯着雙眼,將絨毯朝上拉了拉。
“在下就想看看,主上如何後悔。”
蘇芩斂眉,“事已至此,我不會後悔。”
“什麼人?”白翎轉過身來。
兩人望向門口,一人緩緩走了過來,即便是白日,他依舊着一身玄服,與這裏的一切皆格格不入。
“唐二公子,你可算來了。”蘇芩欠起身子,露出一絲悱然的淡淡笑意。
唐煜禾拉下帽子,攫住面具,慢慢的摘了下來,露出一張白凈而文弱的臉。
“我只想知道小憐身死之原因,其他的與我無干,蘇姑娘布這麼一盤棋,着實讓在下受寵若驚。”
“事情過去那麼久了,再追溯無甚意義,我送唐二公子這份禮,不比真相來得更有趣?”
唐煜禾兀自“咯咯”笑出了聲,“蘇家人的特點便是自以為是,蘇楚陽是這樣,蘇姑娘也是這樣。”
“什麼意思?”蘇芩輕蹙秀眉。
唐煜禾嗤然一笑,“字面意思。”
“你!”蘇芩猛然拉開絨毯,屋外忽的有人急忙來報,“出什麼事了?”
下人渾身都在抖,“主……主上,各大門派在翡翠林圍剿炙焰,他……他快撐不住了……”
“還……還有……”
“說!”
“父君……父君也在……”
蘇芩狠狠的瞪向唐煜禾,從牙後跟磨出一句話,“順水推舟,唐二公子好謀略。”
“若是讓炙焰知曉蘇楚陽嫁禍之事,也不知炙焰會做何反應,在下不勝期待。”
“我已從蘇楚陽嘴裏撬出真相,誤殺小憐確是事實,但我想來想去,總得給他個教訓,這不,巧了嗎?”
“備馬!”
“主上,玉儂姐姐吩咐過,您現在不可受風寒,切勿動了胎氣!”
下人不敢動,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白翎淺笑,“去備馬車吧,我會全程隨行,保證主上安全。”
“這……”下人眉頭擰了老高,試探性的看向蘇芩,蘇芩只得嘆了口氣表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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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傾天教外,這天下的名門正派以重陽宮為首,梅花宮,唐家堡,蕙茝山莊等位列其後,而夜暝宮看不得這些偽君子做派,一向不同名門為伍,而幻靈宮處事則相對圓滑,不親名門也與夜暝宮劃清界限,但這一切卻被蘇芩打破,幻靈宮既是同夜暝宮結親,意味着兩方已然統一戰線,幾家之所以攜手圍剿,夜龍骨是一方面,夜暝宮不聽話則是另一方面。
這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顯然,夜暝宮不願遵守。
五弦終是看懂了這些彎彎繞繞,也終於懂得了蘇芩一直以來想要做什麼,但是炙焰應該是蒙在鼓裏,同她一樣,不過也難說,說不定也只有她一個人傻白甜。
王植的刀法天下一絕,刀口極其鋒利,但凡出手絕不讓人有還手的機會,炙焰一邊應付芫自成的摺扇,一邊還要閃躲王植時時刻刻揮砍過來的大刀,刀刀致命。
沒了炙焰的護庇,五弦顯然成了眾矢之的,周圍的人越聚越多,五弦立在林中,認真揣摩着每個人的心裏,倒是異常的冷靜。
“蘇姑娘不如將夜龍骨交出來,也免受皮肉之苦!”
“就是!”
“跟她韶刀什麼,直接上,誰家搶到便是誰家的!”
“那……”
幾人互相看了看,而後咧開了嘴角,“一起上!”
儀和劍是在此刻出現的,將首當其衝的幾人直接刺死,人群朝後退去,皆面帶驚懼,蘇楚陽手握儀和,擋在了眾人面前。
“蘇楚陽!”
“是蘇楚陽!”
有人小聲的議論着,“怕什麼?”
“儀和劍訣,蘇楚陽自創的一套劍法,劍身所到之處,有如松濤陣陣,風捲殘雲。”
“有那麼厲害?我怎沒聽說過?”
“嗐,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情了,現在……”
兩人帶着思索的眼神,將蘇楚陽一眼望到了底。
“欺負我寶貝閨女,你們這些大男人,也不害臊!”
五弦箍着頸,有些搞不清狀況,蘇楚陽什麼時候認過蘇芩這個女兒?
“那就煩請蘇前輩交出夜龍骨吧!”
“沒有!即便有,你們也配?”
“給我上!”
“是!”
五弦與他背靠背站立着,蘇楚陽為何出現在這裏?他既是逃了,何苦再折回來?難不成也是為了這夜龍骨?
橫劈一道,湧上來的修士被劍氣直接撞翻,有人倒是學聰明了些,對着不遠處使了眼色,五弦那一面的修士直直衝了上來,蘇楚陽將五弦拉至一旁,都還沒看清他的動作,眼前幾人皆面帶僵硬,而後胸口都結實挨了一劍,就這麼“咚”的一聲砸了下來。
蘇楚陽開始念訣,腳底倏地亮起天罡陣,金色的字體在不斷向上延伸,他們的衣袖在獵獵作響,蘇楚陽遽然睜眼,道道金光整齊沖向頭頂,只一秒,數以萬計的金劍刺向地面,修為低的直接被從頭頂刺穿,修為高點的也擋不住如此劍氣,多多少少都受了傷。周圍陣陣哀嚎,躺倒一片。
這邊動靜顯然驚動了旁人,胡三娘將一個人頭甩了過來,直向蘇楚陽的面門,如西瓜般,碎成幾半。
胡三娘一臉媚笑,扭着細腰,從路上拖了具屍身,留下一道深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