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罪魁禍首

第170章 罪魁禍首

五弦被秦羽從禁地抱回玉竹軒是兩天前,幻靈宮內傳得沸沸揚揚,蘇芩倒是沒多大反應,無一絲不悅,反倒有些幸災樂禍,來玉竹軒的時候,連門都沒進,在院子裏與秦羽說了幾句,便轉身回了宮。

五弦聽得不太清,大抵是,如此,便是不給自己留後路了,秦羽並未作答,如同溫吞水般,淡淡的道了聲謝。

即便如此,秦羽還是選擇避嫌,直接搬去與白翎同住,安慰五弦,在這裏,她會很安全,無需擔心。

五弦並未挽留,不是不願,而是留不住,從開始便是。五弦自嘲,換句話說,自己這就是眾人口中的識大體,懂得知進退。

等這一切結束,五弦想和秦羽好好談談,關於他的想法,是接受或是拒絕,都是一句話的事,她不喜歡這般含糊不清。

蘇楚陽失蹤了,就在五弦回到玉竹軒的當日,蘇芩動員了所有力量去找,卻毫無消息,蘇芩頭一回大發雷霆,最後卻雙眼一翻,直直栽了下去,好在清蓮反應極快,將她一把攔住,而後連忙派人去請玉儂。

玉儂對所有事都如此冷淡,難得此次多了些表情,並且警告蘇芩,如若不想要這孩子,早點說,她不想再費這個心了。

蘇芩緩緩闔上眼睛,玉儂帶着微怒,提腳出了門。

****

日子轉眼過了兩旬,明日便是結親之日,夜深了,五弦躺上床剛闔上眼,便被告知得去收拾下,五弦心想又不是她成親,本想着拒絕,卻被硬拖了過去,先是被人伺候着沐浴,四個婢女擺弄着她,讓她十分不自在,從遍滿花瓣的池子裏爬起來的時候,五弦覺着自己都香了幾個度,問她們到底要做什麼,四人皆緘默不言,陪嫁也沒這個待遇吧?

不對?陪嫁?這……不可能!

“幾位姐姐,這是做什麼啊?”五弦佯裝純良無辜的看着她們。

一為首的婢女冷冷的說道,“姑娘不要為難奴婢,奴婢們毫不知情。”

“那是誰授意的?主上嗎?”

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絲聲兒都沒出,她們只安靜的為五弦套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五弦就沒再問下去。

紅色?喜服?

五弦捏着袖口,正欲抬頭,忽的覺着哪裏不對,整間房裏的婢女都沒了影,五弦“霍地”起身,不知道這是誰的宮裏,他們拖着五弦繞了很久才到了這,沒什麼人氣,宏偉卻蕭條,這麼大的內室,現在更是空蕩蕩。

有人緩緩從簾後走出,五弦一怔,朝後退了一步,“你……是誰?”

此人生的好看,眼角的那顆淚痣更是平添了一道柔,他將普通的淡色修士服穿出了貴氣,五弦心想,若是真有畫中仙,當是此般模樣了。

“姑娘莫怕,在下談珩。”

談珩?

“紫微宮代掌門,談珩君?”

談珩露出一絲訝異,“姑娘倒是……有趣。”

幻靈宮外加了一層結界,即便想找事的都還在結界外晃悠着,他是如何突破這層結界,如何能一路找到自己的呢?

五弦懵懵怔怔之際,談珩卻朝後退了幾步,“談珩有個不情之請,望姑娘幫在下救個人。”

紫微宮找上門,無非只有一件事,為了前掌門——玉非花。

“你要救玉非花?他不是身死三年了嗎?你找我……”有什麼用?

五弦蹙眉,她終於知道原因了,原諒她如此愚鈍,竟是到現在才看的清始末,前前後後這麼多人,她都沒有想通何故,從句遒那句意味不明,到廣陵王家,再到重陽宮,自始至終,這些人的目標都只有她,原來……如此。

夜龍骨,就在她體內!

當時帝君之所以能幫她換回自己的皮囊,原來是拜夜龍骨所賜,夜龍骨為其重塑筋骨,她不清楚帝君那番用意,但她成為眾矢之的,倒是板上釘釘。

帝君與自己無仇無怨,萬不會將她陷於此境地。

帝君是什麼樣的人,五弦最清楚不過。

那還有一種解釋,多少有些自作多情,帝君重情重義,只為遂其心愿,可是這份禮,着實太大。

後來發生的也是帝君意料之外的,所以帝君那日非要將她帶走,一方面是自責,另一方面則是……

五弦不忍再想,心裏越發堵得慌,這份情誼到底該如何去還?

“看來姑娘終是想通了。”談珩那溫潤的聲音響起,將五弦拉回了現實。

“據相關記載,玉非花生性暴虐,樹敵太多,最終被幾大門派圍剿於西鳳道,這樣的人,我為何去救?如何救?一命抵一命?”

“即便是還人情,也應該還給帝君,談珩君何故強人所難?”

“談珩君請回吧!”

五弦不客氣的下逐客令,談珩淺笑,“姑娘,得罪了!”

“你!”

五弦倏地沒了意識。

****

五弦忽的一哆嗦,她從冰涼的大理石上醒過來,手上有些黏糊糊的,五弦支起身子,竟是一手的鮮紅,仔細檢查了番,竟未找到一處傷口,不是她的,那會是……

順着擦過大理石面的手印看過去,一道一道的小溝里注滿了鮮血,那形狀像極了某種咒印,數十條的溝將五弦牢牢鎖在中間,血液在汩汩流淌,蠕動的像條長蟲,這種場景詭異又極其噁心,腥氣一股腦的沖入五弦的鼻腔,五弦沒由來的想吐。

深扎在四個角上的青銅劍纏了一圈的銅鈴,在冷風的挾持下,叮叮作響。

談珩!!

談珩,性情溫和,雖不喜言辭,但品行正直,武林中人雖對紫微宮頗有微詞,對玉非花恨之入骨,但卻沒有對談珩有任何不敬,不然紫微宮在三年前就該隨玉非花灰飛煙滅,談珩做出此種行為,到底是為何?

只為……復活玉非花?

五弦用衣袖揉搓着血跡,陷入了沉思,但凡是人,必有慾望,有的人恨不得敲鑼打鼓讓人知曉,而有的人喜怒不形於色,卻能在關鍵時刻於你一擊,防不勝防。

五弦輕笑一聲,說到底,不過都是執念罷了。

談珩隻身一人將她從幻靈宮帶出,除了證明那些門派是些廢物外,世人也許並不知道夜龍骨所在何處,自然會掉以輕心。

秦羽重創廣陵王家及重陽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幾大門派紛紛坐山觀虎鬥,好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看看誰做這個出頭鳥。各家探子匿在暗處,估摸着看到談珩,只忙着驚愕,待反應過來,人早已沒了影。

談珩不是那些採花大盜,只為搶幻靈宮的女子去糟蹋,自然是有旁的理由,稍微一推敲,便可知來龍去脈。

相信很快,夜龍骨在她體內的事情就會遍佈整個武林。

而蘇芩,則是促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她一方面讓人放出消息,一方面命人護着,但她為何讓五弦代嫁,這實在太不合理了,這點五弦着實想不通,意欲何為?

誘餌!!!!

她是誘餌!

到時候蘇芩只要說她將夜龍骨帶在身上,各大門派紛紛圍攻,她着一身喜服,如《瀟湘雨》中湯顯之所述,戴金花八寶鳳冠,着雲霞五彩帔肩,她如刀俎魚肉,任人宰之。

蘇芩想引出什麼人,但是這招有漏洞,幾家一擁而上,打得不可開交,安能分辨雌雄?五弦還是有些想不通,在一個喘息的當口,五弦看到了談珩,他佇立在不遠處,看向五弦的表情里多了些許哀愁。

“姑娘,在下實為了救你,才出此下策。”

五弦輕蹙秀眉,鬆開帶血的衣袖,“談珩君這善是否用錯了地兒?”

“不覺着自己前後矛盾嗎?”

談珩淺笑,“這倒是。”

五弦有些火燒火燎,她無法想像,如果她明日不出現在那駕馬車上,會發生什麼。

“談珩君但凡狠絕一點,也不至於陷入如此境地。”

談珩輕抬眼帘,“何意?”

“既要復活玉非花,那就啟陣吧!”五弦露出一絲悱然的笑意。

談珩的眉頭已然擰了老高,他那傷春悲秋的模樣倒是將五弦逗樂了,半晌不挪一步,五弦緩緩地從袖中掏出一把短刀,拔掉劍鞘,壓在大動脈上,“既然談珩君做不出來,那五弦就代勞了。”

“啊!”手腕一陣酸痛,短刀“鐺”的一聲落了地,五弦握住另一隻手,疑惑的看向他。

“姑娘!切勿輕生。”

他急切的走上前來,定在陣外,五弦沉聲道,“談珩君不後悔嗎?殺了我,玉非花不就能活過來?”

“若真這麼容易,在下何故等這麼多時日?”談珩帶着輕微的無望,“這一次,在下……不試了。”

談珩的眼角開始泛紅,“若他的生會換來無數人的死,在下也不願。”

“玉非花有談珩君這般的師兄弟,當真是幸事了。”

“玉非花身死後,紫微宮都是談珩君在苦苦支撐着,不求回報,無任何憤懣與怨言。”

“我若是玉非花,定不負談珩君。”

五弦話里話外的意思,談珩不會聽不出來,這種被他人直直戳開的心思,卻是第一次。當年,玉非花一手創立紫微宮,談珩前去阻止,卻吃了閉門羹,玉非花聲稱自己已被逐出師門,為何還要聽談珩的勸解?希望師兄不要再多管閑事。

談珩看着他一步步的墜落無底深淵卻無能為力,有的人,即便你對他伸出援助之手,他也不會接受,到底是妥協認命還是不願低頭?

玉非花為求更上乘武學,殺伐狠絕,所到之處定寸草不生,即便如此,一千多日過去,在談珩心中,他還是華陽山上那個純良的少年,會犯錯,會搗蛋,亦會撒嬌……

萬事萬物皆在變化之中,只有談珩一人活在回憶里,始終不願向前。

這種拆穿他人的心事並不讓五弦覺得有多輕鬆,世間多是如此,停在過去的又豈止談珩一人?

“談珩君,放我走吧!”

“我不知道談珩君為何幫我,但若是我的命數,又豈是談珩君能改變得了的?”

“三年前,談珩君不就知道了嗎?”

“談珩君,若我不出現在喜宴上,會發生什麼事情,你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但我特別害怕,怕因我,而死太多無辜之人。”

“談珩君憑什麼認為你可以隻身出入幻靈宮隨意帶走我?你當蘇芩他們是傻子嗎?”

“我既是棋局的一子,自然要起到該起的作用。”

“談珩君,現在,立刻將我送回去!拜託了!”

“姑娘倒是與在下的師弟有幾分相似,皆是如此義無反顧。”

談珩慢慢勾起嘴角,如清澈透明的流泉,五弦像站在三月溫軟的春風裏,在他眼裏好似擁有了整個春天。

如此溫柔之人,倒真是世間罕見,無甚惡意,無甚心思,胸懷天下,卻還保持心靈純凈。

他沒有一絲害五弦的念頭,堅守住了心中的道義。

至於他與玉非花,五弦完全是靠猜,他執着的要救死了三年的人,這種十惡不赦的人,從常理上來講有些不通,若非此層關係,五弦倒是敬佩這同門之誼了。

“哦哦哦……哦哦哦……”五弦在幾聲雞叫聲中醒來,天已蒙蒙亮。

秦羽趴在床沿,呼吸平穩,右手還緊緊握住她的左手,五弦有些不真實感,喜服上的深紅色血跡消失殆盡,她方才只是做了一場夢嗎?

真實,恐怖卻憂傷的夢。

秦羽慢慢抬起頭來,半眯的雙眼帶着一絲慵懶,他淺笑,什麼也不說,只定定的看着五弦,五弦的耳根子都泛了紅,“怎麼了?”

他略帶沙啞的拖腔更是抓撓着五弦的心肝,“這一身,很好看!”

五弦半開玩笑卻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是怕我做了旁的選擇吧?”

“是。”這一次他倒是直截了當,絲毫不拖泥帶水。

五弦有些微愣,忽的,門被“咚咚”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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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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