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6狀告,帶證人韓生上殿
當蕭禹呈上了被侵佔良田的百姓聯名簽字畫押的口供,以及彈劾百里家的厚厚一沓罪行的摺子時,滿朝文武一片嘩然。
知道百里家是什麼德行的不在少數,不,準確來說,滿朝文武,有一人不知道百里家水深,還不好惹不能得罪么?
但這逍遙侯就有意思了,不僅敢蹚渾水,他還敢直接往死里得罪啊!
上來就是參百里家嫡子,乃至百里大將軍本人,每一條都是重罪。
一時間,沒有人敢接這個話茬。
百里勇的臉色鐵青一片,尤其是在蕭禹將這些罪證一條條念完后。
要不是這裏是朝堂,還有那麼多人看着,他指不定就要拔劍相向了。
這個賊小子,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居然真的敢將他百里勇狀告到朝堂,到陛下,以及百官面前來。
不過他短暫地咬牙后,便淡定又無奈地笑了笑,出列,語氣滿是無奈地回話道,“陛下明察,老臣這把歲數了,百里家也是百年大家了,雖說不能做到盡善盡美,但也不敢做此等禍國殃民,違背祖宗,觸犯律法的事啊!”
他說完,旁邊大臣便也出列幫他說情。
甚至一唱一和的,最後開始反過來污衊蕭禹栽贓陷害,要麼是被人利用,要麼便是別有用心。
總之,一時之間,朝臣以倒戈之勢,瞬間從一開始看熱鬧的,觀望結局的,變成了替百里勇說話。
“證據都在這呢,各位大人也不必沆瀣一氣。”
蕭禹輕笑着,對於這些人的反應一點都不奇怪,他只是看了眼站在前列的寧筠,後者背脊筆直,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什麼。
“證據?誰知道是不是你小侯爺在京城裏,亂動用權力,威逼利誘出來的證據呢?”
有文臣立即出聲反駁蕭禹,但蕭禹也不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向高座之上的夜梟。
“陛下,咱可是還有證人的。”
他說完,笑眯眯地看了眼神色驟變的百里勇。
“大將軍,確定要這時候傳召證人么?”
一句話,叫本就臉色鐵青的百里勇,瞬間陰沉冷戾下來。
他與蕭禹對視,眼神中的殺意在這一刻,無法掩飾。
他拱手,朝着夜梟,無形中向他施壓,“陛下,老臣身體不適,逍遙侯這些純屬無稽之談,老臣先退下回去問清楚家中孽子,明日早朝,定給陛下一個交代!”
說完,他居然敢當著夜梟的面,便揚長離去。
這便是無法無天的百里家的做派了。
百里勇這般,朝臣見怪不怪,雖說也有朝臣怒不可遏,但因為他是國舅,王后是他親妹妹,還有個二王子的外甥。
權勢滔天的他,當然是想走便走,就是陛下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百里勇一走,朝堂就冷寂了下來。
直到——
“既然有證人,那便明日朝堂上對質好了。此事茲事體大,若事情屬實,孤絕不姑息!好了,散朝。”
夜梟一臉陰鬱,起身,抬手,一揮袖子,便說了散朝。
“恭送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夜梟一走,好幾位大臣便圍了上來,謹慎又小心地問寧筠,“大王子,您看這都是什麼事啊,這個大將軍,身為人臣,怎麼能當眾這般給陛下難堪呢?還有,百里騁之事,百里家之事,這些,涉及律法,實在是太嚴重,您說,如今臣等該如何做?總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吧?”
“是啊,大王子,眼下真的只能是靠您了,您不想……”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寧筠便淡淡地撇了他一眼,無聲地示意他“閉嘴”。
畢竟,這裏人多眼雜,被聽見了,多有不便。
百里勇一回去,便調遣了自己的私兵。
他冷戾地看着眼前這兵馬,還是先進宮去找百里凝霜。
彼時,夜皎月才來百里凝霜這,打聽前朝的情況。
“母后,您聽說了么……那蕭禹竟敢參舅舅一本……”夜皎月聲音微弱,語氣帶着幾分試探的疑問,“母后,您倒是說句話啊,這回,兒臣總覺着父王不會和從前那樣,睜隻眼閉隻眼了。”
這不是夜皎月的錯覺,而是現在的情形的確是對他們不利。
畢竟夜筠回來了不說,蕭禹又聰明能幹,還敢先發制人對付百里家,這背後豈能沒有夜筠的推力?
蕭禹握着這麼多證據,今天早朝上才發難,選的這個日子更是在夜筠立了大功回來后……
怎麼都像是蓄謀已久,就等今日。
她最近越想越覺得自己再這麼下去遲早是要跟着百里家這條大船一塊……覆滅。
只可惜,朝中沒有什麼她看得合眼的新貴,她又不能低嫁,更不能輕易嫁去大王兄與二王兄的陣營里來。
“說完了么。”
百里凝霜將殿內的蠟燭燭芯剪掉,聽着夜皎月不淡定的一句又一句,她頗為不耐煩聽下去地轉過頭來,冷淡地凝着她此時的表情。
“怎麼,你覺着百里家,你母后,你王兄,靠不住了?想着另謀高就了?”
她的語氣不像是一個母親對孩子該有的,夜皎月嚇一跳,立即就白着臉朝她跪下了。
夜皎月眼神飛快閃爍着,想要解釋,但百里凝霜能是被她三言兩語糊弄過去的人?
她冷冷地掃了一眼這個心思不單純,胳膊肘也往外拐的女兒。
所幸她對這個女兒並沒有太多期待,是以,她只冷冰冰地道,“放心,只不過是一封奏摺而已,還撼動不了你母后王兄和你舅舅這大樹,當初讓你想法子與蕭禹那孽種扯上關係,好順利讓他滾出朝堂和京城——
是你心比天高,誤了大事,這才叫這孽種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可以和我們對着乾的地步!月兒,你是母后的女兒,永遠都是,所以你別想和我們撇清干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希望你能清醒明白。”
夜皎月聽着頭頂這冷酷無情的話,心裏恨極了,但面上卻只能咬着唇,柔弱又乖巧地順應着。
她垂首,眼睫一直顫,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但是即便是這樣,百里凝霜也清楚她內心在想什麼。
“母后教誨的是,兒臣不敢,兒臣堅定地支持着母后與王兄,怎會有二心……至於蕭禹,兒臣若知道他能給咱們帶來如此大的威脅,一定以身飼虎,絕不敢有怨言的。”
她這話倒是說得好聽,百里凝霜臉色好了些,看了眼她這消瘦的身形,蒼白的臉色,她又心軟了些。
伸手虛虛扶了扶,“地上涼,你身子弱,起來吧。”
待夜皎月起來后,她見夜皎月的神情乖順,語氣也和緩了些,“罷了,回去吧,不會有事的,區區兩個奸生子和孽種,怎麼可能對百里氏造成威脅。少在這杞人憂天了。”
聞言,夜皎月溫順地頷首,“嗯,兒臣告退。”
然後她便退下了。
走到門口時,就碰到了穿着一襲斗篷,趁着夜色來的百里勇。
她認出了百里勇后,便朝他福了福身,溫順地喚了聲,“見過舅舅。”
“公主,這麼晚了還來看望你母后?”
百里勇對這個外甥女的態度比較隨意平淡,畢竟只是個公主,再怎麼以後也是要嫁去別人家的,對他們沒有多大助益。
“舅舅一切可還好?”
夜皎月心裏有些忐忑,這個時辰了,百里勇這身打扮進宮……
怎麼看都不像是早朝那件事沒什麼影響的樣子,她須打聽打聽,心裏有個底。
“一切都好。”
“早朝……”夜皎月遲疑地開口后,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明顯,只柔順孝敬地表達了應有的關心,“您別往心裏去,那蕭禹不識好歹,您是國舅,又是大將軍,誰敢參您,那都是自討苦吃的。”
說完,夜皎月又怕被百里勇看出來自己的小心思,立即溫柔地笑了笑。
“嗯,我都知道。公主不必掛心,舅舅不會有事,百里家也是。”
百里勇沒閑工夫和外甥女閑聊,便匆匆接了兩句,然後朝她點了下頭,表示自己要進去了。
夜皎月便只好收起自己打探消息的心思,朝他點點頭,而後出了鳴鳳宮。
她走了幾步,又忍不住站定,回頭看了眼燈火通明的鳴鳳宮,眼底一片陰鷙。
母后今日的話,才是心裏話吧。
也是這話,叫她確定,母后心中是當真沒有將她當做是女兒寶貝着的,她只將自己當做一件物件,能夠賣出去最好,不能便留着有所用。
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之前也不說,只冷眼旁觀,像是看跳樑小丑似的看着。
這個認知令夜皎月心底恨意翻騰,攪着她眼睛都紅了,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忽然就吐出一口氣來。
沒關係,他們既然不仁,那就不要怪她不義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只想自保罷了,有什麼錯?
他們不將她當至親,那她何必護着他們,眼見大廈將傾,還拖着一塊死?
“什麼,兄長你這是想……”
百里凝霜聽完百里勇壓低聲音說的幾句話后,嚇得一哆嗦,站了起來,她攥着手指,眼神帶着不贊同和幾分恐慌擔憂地望着百里勇。
“這太冒險了!不成,我不答應。”
她好不容易換來如今的地位和局勢,豈能因為一封奏摺,就毀了先前所有的努力和苦心?
但百里勇卻被她這一口回絕的態度激得一怒。
“娘娘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靠聲望,靠朝臣輔佐,令晟兒上位,眼下時局,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夜筠現在正鉚足勁往上爬,他又是建功立業,又是收買人心,最重要的是,他有陛下的支持,他還有北國這個強有力的外援……”
“不行不行,你容我好好考慮下。兄長,只是一封奏摺而已,你為何忽然亂了陣腳?”百里凝霜搖了搖頭,表情帶着幾分不理解和激動,“不就是奏摺么,陛下再怎麼護着那孽種,他也不敢同百里家抗衡的,不行我去找陛下……”
說著,她就下了台階,要出去。
百里勇站在她身後,忽然高聲道——
“娘娘,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