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採花蜂（下）

采采往蜂蜂后心拍的一掌，既是借力也是為了多一個人抵擋張達。

既殺不了別人，那就得保護好自己。

這也是他活了這麼久的原因！

眨眼間已出了客棧，再翻兩個筋斗，就可沒入黑暗中。

他凌空倒縱而出的身法着實曼妙，優雅。

可惜這種身法好看是好看，實用方面卻未必實用。

便在這時，突然“咻”地一聲大響，一條板凳自半空當頭攔下。

他的身形不由得一滯，凌空轉折落地，落地時的動作同樣優雅，可是他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

眼中也露出了恐懼之色。

板凳落地時，張達的人影從他頭上掠過，落下時剛好就坐在了板凳之上，睜着一雙惺忪的睡眼瞧着采采，笑笑道：“晚上好！”

普普通通的一句問候，在這個時候顯得說不出的怪異，連採采這種久經江湖的人都是一怔，過了片刻，才強笑道：“你也好！”“好”字方才落口，身子向後竄出。

這時還想保得性命，便一定要脫離張達的視線，所以他這一竄，奔向的是客棧的方向。

這一竄使盡了平生之力，發揮了他輕功中最高的造詣，但就在這時，陡然“呼”地一聲大響，身後的“大椎穴”忽然就被重重地擊了一下。

“大椎穴”直透心脈，心已碎，最後耳際響起了一聲嘆息，“唉，他們都因你而死，你又何必活着？”

天上有星，天上有月。

杜五瞧着月色，心中忽然起了一絲奇異的感覺，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感覺。

“那四個人來不了，但還有其他三個人！那才是我們的主力。”他瞧着金大煙袋，認真地說。

這本是這次行動中最嚴密的事情，此刻他卻忍不住說了出來，只因這樣子做，他心底多少能有一點把握。

可是他忽然又覺得，這種把握也不一定真是有把握。

“你相不相信，那三個人或許還比不上一個人。”金大煙袋補充道：“一個睡着的人。”他的語氣那麼篤定，彷彿是在宣判一件既定的事情。

“你是什麼意思？”杜五的語聲忽然有些發顫。

他已發覺，從一開始，金大煙袋在氣勢上就壓制住了他，只是那種勢頭在緩慢而又有節律地進行着，猶如萬里長堤之一蟻穴，決堤只在螞蟻的一念之間。

等他完全發現了的時候，為時已晚，他忽然就想起了江湖上另一個十分有名的人物，那人的語聲，特徵跟金大煙袋竟是出奇地相似。

想到這裏，他的手心已經在淌汗。

他的表情也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可是，這一點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便在這時，他忽然大聲道：“大疤，絕三，動手！”

“手”字方才落口，屠大疤已飛撲而出。

他早已不耐煩，只是一直在等着杜五的號令。因為他和杜五本來也是一對配合得極好的搭檔。

兩人交錯撲出的攻勢絕對凌厲，難以抵擋。

你看着是兩個人并行撲了過來，可是就在你以為他們真是并行的時候，就發生了交錯。

屠大疤看着是撲向金大煙袋，其實是撲向衛庭。

這樣的話，杜五撲向其實就是撲向了金大煙袋。

杜五看着也真像是撲向金大煙袋，可是他在半空時身形忽然一挺，衝天而起，接着轉向奔走。

屠大疤打死也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變化，而這時他也已來不及在想太多，因為鬼頭大刀已經揮出，砍向了衛庭。

金大煙袋剛好噴出了一大口煙，迷離的煙霧遮住了屠大疤的臉，他的心沉了下去。

眼睛都看不到了，哪裏劈得准？也就在這同一時刻，“喀喇”一聲響，他聽到了自己雙腕骨頭折斷的聲音，“鐺”地一聲，鬼頭大刀落地。

本來他絕對不會敗得這麼慘，可是三打二的局面突然變成了一打二，又怎麼可能不敗得這麼慘？

杜五跑得快，絕三娘子跑得竟也不慢！

金大煙袋冷冷地看着他屠大疤，煙桿斗地點出，接着，他就聽到了屠大疤那撕心裂肺般的聲音，“我本不想讓你死得這麼痛苦的，可你不該平白無故糟蹋了那三個良家少女！”

屠大疤忍痛狂笑道：“那又怎樣！你有種就殺了我！”

“你是不是以為我一定會殺了你？”金大煙袋收回煙桿，溫聲道：“這些年你想必過得並不是很好，所以才急需干這一單，賺取大額銀兩，更舒服地過上幾年。”

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十分之柔和，就像是一個長輩在同情自己的小輩一樣。

屠大疤不由得一怔，哪知金大煙袋又道：“但我剛才一不小心，用煙桿將你點廢了，以後的日子只怕你連提起這把刀的力氣都沒有，但這並不要緊，我還可以再給你幾兩銀子，下半輩子白粥青菜，豈不是也夠過？”

說著說著，笑容更是懇切。

屠大疤瞧着金大煙袋，彷彿真的見了鬼一樣。他大吼一聲，道：“你這混蛋，你這畜牲，竟敢這樣對我……”

金大煙袋的目的已經達到，自懷中取出一小錠銀子，跟丟給乞丐一樣扔了過去，便不再理他，轉身就走。

屠大疤用盡所有惡毒的話去罵金大煙袋，但金大煙袋竟一點兒也不理他，越走越遠。

這時只剩下他一個人，他的心彷彿也已經涼透了，他知道金大煙袋說的話並不假。

他身上現有的力氣確實再也提不起那把鬼頭大刀，眼見得金大煙袋越走越遠，屠大疤終於用勁大吼了一聲，道：“你別想得逞！”頭一低，將脖子蹭向了那把鬼頭大刀。鮮血立即飛濺而出，世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死也不肯吃苦。

他殺了一輩子的人，苦了別人一輩子，最後卻死在了自己的兵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