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手護花

明見既死，眾金兵頓覺索然無趣，待發現柯道梅正跪在一旁嚶嚶掩泣，登時如蛇見鵲，腥風再起，便圍而調戲她，動手動腳，連上衣都給扯破了。

柯道梅情急之下，本能地逃至趙佶身旁，疾呼道：“皇上救我，皇上救我！”

趙佶因騎驢一事，對金人有了怨恨，本打算龍顏一怒，陡然想起明見之死，立時銳氣全無，遂低頭閉目，不發一語。

那幾個金兵亂紛紛喊叫着“漠北乾枯，實缺‘雲雨’”、“就將這小鹿兒賞與屬下吧”、“女真人舊日尚且平等，自打入侵了中原，見到這許多美人兒，就分起你我來了”，一邊如狼似虎般又撲了上去。

柯道梅忙轉身再逃，因慌不擇路，竟躲到一個刀疤臉的金兵身後。卻也怪，群蠻盯着刀疤臉，一時間竟畏縮不前。

潘屠見狀，嗤之以鼻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待本大人先來‘春風一度’！”說著，逕自跨步上前，探手去抓柯道梅，卻被刀疤臉單掌附面，只輕輕一推，便連退數步，仰面摔倒在地。

“無恥小人！”刀疤臉啐道：

潘屠自倒戈故國，最忌“小人”二字，便氣急敗壞道：“武益，你本是漢人，先投契丹，再降女真，作成個三姓家奴，如今，卻擺出一副義薄雲天的嘴臉給爺爺們看！”

真也里也變色道：“武益，你個死性的漢狗，莫不是又要窩裏反？”

武益本冷眼旁觀，他見趙佶始終一副怯懦模樣，心下好生鄙夷，又審視柯道梅布衣裝扮，貌類無辜，料她必是被擄來充數的尋常人家女子，想起自己亦生於陋巷，駑馬寒鴉，竟驟生莫名憐愛，激起一腔“好男兒當庇護弱女子”的俠義衝動來，故而出手相助。

然武益一向對自己“非宋、非遼、非金”的身份感到迷茫，恰如“無根柳絮隨風擺”一般，如今聽了潘屠和真也里的謾罵，便有些心虛氣餒，正在遲疑，忽聽柯道梅在身後喃喃低泣道：“俺想回家！”

武益不由心中一顫，驟然想起逃離河南商丘的當夜，族長拉他到一條小河邊，凝重道：“不要忘記，你的身上流淌着漢人的血！”又指着遠方柏林深處的祖墳地，咳道：“那裏埋葬着你父母的屍骨，他們的身邊也給你預留了一片安息之地，你的根就在這裏！”

武益如夢方醒，遂鏗鏘道：“不錯，俺武益本是大宋子民，因不堪‘花石綱’之擾，乃憤而追隨方臘起事，后因事敗而投奔遼國張珏麾下。遼金上京之戰後，俺又追隨張鈺歸順大宋，然宋室卻懾於金國淫威，背信棄義，殺死降將張珏！因着大宋如此的不義，俺一時氣惱，故而再次叛依金國，不料金人也是這般無恥！”

那幾個金兵聽武益出言不遜，便圍而攻之，皆披靡。

真也里大怒，口中罵道：“踩不死的狗尿苔，莫非又要充大！”隨即操了一把柳葉彎刀，欺身而上，衝著武益當面劈來。

武益抽刀去迎，只聽“嘡”的一聲巨響，震得兩人俱虎口發麻，彼此驚訝不小。

真也里曾在遼金上京一役獨力消滅一百三十三名遼卒，又在宋金汴京一役單刀砍死七十七員宋兵，金主完顏晟特賜“戮雄”金牌一面，以表彰他的勇猛。

武益見真也里臂力甚大，決計用巧勁贏他，候真也里再次劈來，武益作勢去擋，卻在會刀之際錯身避過刀鋒，使了一招“趙女劍法”之“烏鬼捕魚”，刀尖由上而下，閃電般去刺真也裏手腕。真也里見勢不妙，忙雙手抱刀就勢一滾，待要再起身時，武益刀尖已經點中他的咽喉。

真也里惱羞成怒，竟耍起愣來，扔掉單刀，徒手抱定武益，使了一招“攔腰別腿摔”，將武益絆倒在地，又如巨蟒一般將武益死死纏住。武益猝然之中，忙使了一招“□□打氣”，竟掙脫不掉。武益本無心傷害真也里，如今見他使蠻，一時性起，便豎起刀尖去捅真也里膀臂，卻被真也里張口咬定。武益無奈，棄了單刀，運氣在拳，正要猛擊打真也里天靈蓋，忽有一騎飛至，來者高聲喊道道：“休要胡鬧，宗翰大帥招真也里都統高台宴飲，趙佶隨同前往！”

真也里這才悻悻起身，壓了趙佶一行，隨來者趕赴高台。

武益見柯道梅衣不遮體，瑟瑟發抖，便扯了明見的道袍與柯道梅換上。

趙佶見武益大智大勇，暗自贊道：“武益，武益，武者有益！這些粗魯雄壯的金蠻竟奈何他不得，可見亂世險境，終究還是武夫比書生有用！”又想：“倘若中原將士個個如他這般，何愁朕的江山不能失而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