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盜！血腥之戰
五十八
楢鹿高級中學是一個血腥的騙局。
朝長出*從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用畢業后的美好前景來欺騙能夠看見天空中的島嶼的學生入學，然後第一天就讓他們寫下今後用於戰鬥的“字”，各種各樣冠以“神蝕”之名實質將所有人拉入修羅場進行慘無人道的戰鬥的場景在每個陰天、空島與太陽重合的時候出現。身邊或陌生或熟悉的人一個一個以最凄慘的姿態死去，然後棄屍在沒有人知曉的巨大墳墓里。
最可恨的是，那些死去的人的親人，還會接到別人偽裝過聲音后打回家的電話，內容全部都是：我現在很好，畢業後學校安排了很好的工作。
朝長還記得，當年他的哥哥離開之前是那樣滿臉認真地對他說：如果忘記了，就彈你額頭。
——不會忘記的。
——不會忘記哥哥的夢想，不會忘記哥哥最喜歡的棒球。
——不會忘記，那些人，那個學校，是怎樣殺死我的哥哥的！！
那個時候他才七歲。他在那個巨大的，散發著惡臭的拋屍場裏不管不顧地挖着、挖着，心裏瘋狂地祈求，只是一點點也好，一條手臂、一塊骨頭、一片皮膚、甚至一根頭髮，只要一點點就夠了，讓我找回一點點的哥哥就夠了。
那個時候他最討厭的是春天。入學的日子，楢鹿的學生們的屍體成片成片地傾灑在拋屍場裏。
——滾開啊！給我滾開！！哥哥要被埋上了！！給我滾開啊啊啊！！！！
挖了八年，直到習慣了噁心的屍臭、習慣了跟那個假扮哥哥的傢伙親熱地對話、習慣了一輩子這樣挖下去……終於找到了哥哥的一片碎骨。
每天將挖出來的肢體碎片送到鑒定所的日子結束了。
報仇的日子卻開始了。
——這種垃圾一樣的地方，為什麼要存在。
——毀掉。我們一起，哥哥。
“朝長出！你這個惡魔！”
——對啊，就因為我是惡魔，所以我活在地獄裏。
朝長出的屍體被拋棄在同一個地方。額上有着“盜”的小篆刺青的少年被拋棄在離哥哥的屍體那麼近的地方。
他的屍體沒有心臟。
但是他沒有死。
一根有着奇異力量的羽毛代替心臟讓他重新站了起來，在山一樣的屍體之中，在腐臭的地獄裏。
離他死亡的時間已經過了六年，楢鹿高級中學消失了，一切都變了。
——都是因為我太弱了，哥哥。
——如果，如果我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力量……
朝長渾噩地走在街上。
鐵藍色的短髮細碎地垂在耳邊，在血垢里透着暗紅詭異。破舊的、散發著惡臭的校服穿在身上，而少年卻毫無自覺。
他只是走着。漫無目的。
心臟那裏，是空的。
支撐身體的不是生命力，是羽毛的力量。因此血管里沒有灌注血液的搏動，體溫冰涼，即使蜷縮起來也感受不到任何自己存在的證明。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我，是什麼？
直到衣尾被輕輕扯着，穿着端莊校服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問到：“羽毛……”
然後朝長覺得，自己心臟處的那根東西輕輕動了一下。一股力量蔓延在他已經失去生命的身體內，成為他存在的唯一的記號。
——對了，力量……
朝長盯着茶色短髮的少女，盯着她略顯茫然的臉，鬼使神差，突然伸手融入她的懷裏，拿出了一根擁有着強大力量的羽毛。
少女瞪大那雙漂亮的眼瞳，神采從她的眸子中褪去，空洞席捲了她的感官，然後櫻花一般美好的少女緩緩往前倒下，正正被朝長摟在懷裏。
少年木然僵硬的表情終於變得生動。他若有所思地望了眼手裏的羽毛，目送那團白色的生物溜走，隨即抱起少女，避開人群往郊外走去。
——只要有力量，就夠了。
——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無法再拿到羽毛了，她的同伴身上，也會有這樣的力量嗎？
——快來，快過來……全部都毀掉給你看啊，這個地方，這個沒有力量的，軟弱的我……
——……哥哥。
少年的眼神變得異常恐怖。
“小狼，在這邊，快，在這裏哦！”莫哥拿蹦躂着扒在黑鋼的頭上，胖胖的短手指着左邊，“黑鋼，這裏轉左，轉左啦！”
法伊跑在伊里斯的旁邊，微笑：“我叫法伊，那個是黑炭，你是莫哥拿提到的伊里斯？”
棕發的祭師點了點頭，俯身疾跑的動作矯健迅猛。
“討厭的伊里斯~”莫哥拿扭頭，“你也來救小櫻嗎~小櫻最好了~啊！黑鋼，這裏轉右啦轉右！”
伊里斯忽略那隻白毛球。
“帶走小櫻的人有羽毛啊！莫哥拿感覺到了。”白色的糰子聲音軟軟的嬌憨，“但是他很寂寞，跟黑鋼，法伊和小狼的寂寞是一樣的……”
“跟伊里斯你的寂寞也……”
“閉嘴！”伊里斯突然停了下來，吼出來的聲音壓抑着憤怒和殺氣。其他人驚訝地望向她，只見裝扮爽利作風彪悍的少女表情冷硬得泛出寒意，墨綠的眼睛縮成針狀，然後被緩緩地垂下的眼瞼掩去一些鋒利——即便如此，那野獸般的氣勢依然讓人膽戰心驚。
未及，淡淡的聲音從她唇里溢出，有些別樣的壓迫：“快走，你們的公主殿下等不及了。”
“伊里斯為什麼這樣不坦率？莫哥拿的108招秘技之一能讓我感覺到誰是寂寞的，只要寂寞的人聚集在一起，那麼就能……”莫哥拿輕輕地道，但一陣強烈的震動打斷了它的話。伊里斯手裏威武的銀色長戟狠狠向它劃去，弧光一閃，黑鋼的大刀正面迎上，硬是撞擊抵擋着那雷霆一擊，瞬間冷兵器的相碰濺出肅殺的脆聲，一點火星隨憤怒一起落入空氣。
“我說閉嘴！”
迷彩褲、軍靴、緊身黑衣。這些與少女臉上盯上獵物一般的表情相襯，顯得此人精於戰鬥。這個戰士此刻有些失態，但即便如此，黑鋼也無法看出她的破綻。
強大的戰技。
“連自己內心都不願意麵對的人，怎麼可能強大起來。”磐石般的嗓音低低響起，黑鋼緊緊壓着刀柄，“銀龍”壓制着伊里斯的長戟，兩人維持着這樣的姿勢較勁。
“伊里斯你總是一個人……”莫哥拿悶悶地道，“果然，我還是討厭你……你不接受別人，一點也不。”
“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伊里斯揮動銀戟，橫掃地退開兩步，冷卻的怒氣變成極致的冷靜，她掃視着在場的人，認真、細緻，沒有遺漏他們任何一個呼吸所牽動的細微的變化，“戰士只要戰鬥就夠了。其他的一切，都是因為太弱了，不是嗎……”
祖母綠的眼睛沉澱着的信念不可動搖，小狼心下微微一驚，覺得有某些印象開始破碎。
——這個人，不是想像中的那樣……氣勢變了。
法伊唇邊的笑容消失：“好了好了，小櫻還在危險之中，你們在路上就打起來怎麼可以，黑大人，小狼，我們走。”
——郁子小姐，你說得對。討厭的伊里斯賠上了自己的未來，義無反顧地、不可動搖地犧牲了無限的可能性。明明可以挽回的……
莫哥拿不再開口，只微微扯了扯黑鋼的頭髮，眯起的眼睛悲傷地下垂了眼角。
飛奔了一路，甚至搭上了電車，在熟悉的站口下車后，伊里斯隱隱覺得有些蹊蹺。
等經過一片雜草地，然後曲折着往山上飛奔時，她終於記起，這個地方很是眼熟。
風中飄來的味道對於其他人來說頂多有些難受，但對伊里斯來說簡直就是精神衝擊一樣的痛苦。狼族敏銳的嗅覺此刻被腐臭荼毒，穿過茂密的灌木叢，推開那扇熟悉的暗門，穿過長長的陰暗潮濕的走廊，在朽爛的惡臭最明顯的地方停了下來，眼前的景象與多年前的已經不同，當仍舊讓人覺得十分的噁心。
楢鹿高級中學的棄屍場，地獄一般可怖的地方。
也許是很久沒有傾倒過新鮮的屍體，成千上萬的腐爛屍首血肉骨頭全部發黃髮黑，早已認不出本來面目的年輕軀體沒有差別地變成一堆膿水殘骨，肆無忌憚地穿梭在這個驚人的空間裏的，只有肥碩的老鼠和同樣令人作嘔的蛆蟲。
濃度極大的臭氣讓伊里斯有些發暈。
同來的黑鋼、法伊和小狼表情也很難看。
他們幾乎是屏住呼吸看着眼前這一切的，這種就連想像都無法構築的修羅場所給予的衝擊直撲靈魂，小狼只要一想到公主竟然被帶到了這樣的地方，手指就忍不住地顫抖，幾近窒息。
——還可以再惡劣一點嗎，人類。
——要花多少年來製造這樣的人間地獄，二十年？五十年？
毫無芥蒂地站在屍體山的上面，眼神冷漠地望着平台上方的幾人，朝長出將小櫻拎在手上，揪着衣領的姿勢讓少女表情痛苦——多半是因為呼吸困難。
“公主！”
沒有去思考那些噁心的、恐怖的、腐爛的一切。眼神堅定的少年從高高的平台上一躍而下，踩着千萬的屍首，飛快地抽出柯爾特，瞄準着對方，眼睛也一刻不敢離開茶色短髮的少女：“把小櫻公主放下來！”
“你確定？”朝長出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就這樣放下來嗎？”
鐵藍色碎發的少年抬腳狠狠踩碎爬上了他的腳背的屍蟲，成片成片的肉蠅幼蟲在他周圍蠕動。朝長出微微眯起眼睛，側額上的小篆“盜”字刺青讓他一臉的血跡更添詭異：“那麼，就放下來……”
他輕輕鬆手。少女跌落的過程在小狼的眼裏變成緩慢播放的慢鏡，心智堅定的少年死命往前撲去，堪堪在自己最最珍惜的小櫻公主落入那些恐怖噁心的蟲堆中前接住了少女柔軟輕盈的軀體。
“哈哈哈哈哈……”朝長爆發出一陣大笑，空蕩蕩的巨大墳墓里回蕩的聲音只會讓人心生寒意，他空手握拳，一邊笑着一邊朝着小狼的臉上揮去，然後被小狼抬手擋住，立刻，少年手臂與朝長相觸的地方爆出一團血花……
“小狼！”莫哥拿忍不住驚叫，然後黑鋼也跳下平台，將身上繫着的另一柄劍拋給小狼，在戰鬥中擁有強大實力的男人沉聲提醒：“嘖，這個人有特殊能力，當心一點。”
文字刺青為“盜”的朝長從前能夠在一定距離內隔空盜竊一切他看到的東西，例如別人的眼球、手腳甚至心臟……他用這個能力在同班之中建立了不可違抗的惡魔形象。但現在，這個曾經逆天的能力已經被削弱成只有接觸才能發動。
——但是沒有關係……
朝長微微露出笑容，羽毛的力量發動，整個場景變成一片森林。
“幻術！”
伊里斯行走在樹林之中，微微一笑舉起三米多長的銀戟斜斜一劃！
幻境瞬間被破開，但是小狼的校服早已被血跡染得艷紅。小櫻不知何時呆在了法伊懷裏，正被微笑着的男人輕輕捂住了眼睛：“不要看吶，小櫻公主。”
“小狼怎麼了？！”被擋住了視線的少女緊張地道。
而朝長早已失去了蹤影。
黑鋼轉頭，將昏迷了的、唇線倔強的小狼抱起，躍上平台：“那傢伙大概想不到我們這裏有能破開幻術的人。”他看了緊隨着也躍了上來的伊里斯一眼，接着道，“他只針對了小狼，大概以為他身上還有羽毛，但是那小子很拚命啊……”想到幻境被破開時小狼拼着被盜去手臂的危險，不顧一切地把對方手裏的羽毛搶回來的樣子，面貌粗獷的黑大人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走。”
作者有話要說：*朝長出：《殺戮箴言》中的配角，能力為“盜”，能夠隔空取得任何視線內的實物，曾經在剛入學時就用能力挖取了班導的眼睛並且將其推下殺死，對一切反抗者採取血腥鎮壓。盜取過的東西有：秘密紙片、別人的聲帶、眼球、雙腿、心臟等等……
=======
下一章或者兩章結束掉這些事情……然後穿下個次元……OTZ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