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神蝕
()十一
到處都是深插的巨大刀刃，殘碎的屍體和飛濺的玫紅在驚人的尖叫聲中顯得尤其恐怖。天空中籠罩着水波粼粼的蔚藍色幻象，那些致命的利刃正以恐怖的密度從水影中不斷射出，往地上墜落，將它們鋒利的刃口對準廣場上、甚至整個學校中的學生。身穿校服的少男少女有不少正拿着各異的武器，用匪夷所思的冷靜將自己周圍的危險一一剷除，對身邊接連倒下的死狀凄慘的同伴或投以憐憫的一瞥或熟視無睹……也有學生抱着屍體痛哭流涕地哀號，結果在下一秒在利刃的攻擊中同樣變成了扭曲的殘屍……
伊里斯格擋開直攻自己門面的鋒利刀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轉移了次元……眼前的景象根本不像是科技文明可以發展出來的……
他往後微微一仰，刀刃從他的頭頂處掠過，砸在身後發出巨大的撞擊聲。伊里斯揮動着銀戟清掃道路，有意識地觀察着眼前的地形和這些莫名的攻擊的弱點……沒有，哪裏都沒有，這些無窮無盡的巨大刀刃從天空中源源不斷地傾灑下來，鍥而不捨地屠殺着在場不多的學生。一種不祥的預感席捲的伊里斯的全部感官，他感覺到，身後本應該被他破開了的牆壁被一幅突然降下來的巨大幕布覆蓋，他嘗試着退出去，結果幕布后的景象依舊是廣場上的恐怖屠殺，就像這個門連接的是兩個完全對稱的世界一樣，莫比烏斯環似的沒有盡頭。
伊里斯感覺到，一雙眼睛在某個地方緊緊地鎖定了他的全部動向。
他且戰且退，最後隱入一座建築的陰影處。伊里斯緊緊盯着天空中蕩漾着的一圈又一圈的奇異水紋，深深地了解了電視劇里說的命運多舛是什麼意思。
不一會，天空中的蔚藍幻象消失了，所有或完整或破碎的巨大刀刃在一瞬間全部失去了蹤影，留在這個空曠的廣場中的，除了那些尚且溫熱的屍塊外，就是面容尚且稚嫩的、卻在戰鬥出表現出了超乎常人的勇氣的倖存學生們。
一些穿着灰色制服的人迅速地將屍體抬走，清掃現場。而剩餘的學生們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小圈子，或對剛才的戰鬥進行討論，或回到教室、宿舍休整……
——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殘酷的戰鬥……
伊里斯將懷裏的照片拿出來，攤開放在膝上。山口惠子靦腆的笑容映在他的鏡片里，與這個女孩一起面向鏡頭的，是一個笑得甜美開朗、用桃心髮夾束起兩束短辮的可愛少女。
——早乙女彩嗎？希望還沒有死掉……
“日向，我知道有個人的文字……”束着長辮的比坂良愛羅*雙手交握，猶豫着開口。日向三十郎*打斷她的話，神色凝重地對剛剛經歷完“水”之神蝕*的同伴們問道：“你們剛才有沒有看見有個人進來了？”
“有個人，進來了？”六道黃葉*好奇地反問，“從哪裏？”
“剛才，西面的出口那裏，有個人，拿着武器，從外面的世界進來了！”日向指了指那面名義上是“出口”，實質根本無法通過的、綉着小篆漢字的幕布。其餘人都驚訝地注視着他們的領袖，對於他如此的鄭重其事感到有些不解。
美濃*扯了扯自己的帽子，對日向的頭腦的認可讓他肯定自己的這個同伴不會無緣無故地說這番話：“十三郎，你的意思是……”
“進來的那個人不是這個學校的老師，也不是處理屍體的後勤人員，是外面的世界硬闖進來的人……我看到他用長戟破壞了那道幕布然後走進來的，雖然幕布立刻就恢復了原狀……”日向開始思考，“那個人是誰？竟然可以在沒有經過允許的情況下以暴力的方式突入學校……而且，看他的樣子，他好像根本看不到‘空島’*……”
“外面的人？看不到‘空島’？”這下子大家都顯得震驚了。日向皺着眉望着自己沾滿鮮血的鞋尖，腦海里無數的信息光速流逝。愛羅見大家都不做聲，繼續自己方才未完的話：“那個，現在先解決‘水’之神蝕的問題，我知道有個人的文字是‘炎’*……”
……
伊里斯確定這裏是楢鹿高中了，雖然確認的方式不太禮貌。
將問完話的學生打暈放在牆角，伊里斯擦掉自己臉上被劃出的血痕，屬於好戰的那部分血液又將他的情緒拉高到接近興奮點處。這裏隨便一個學生的戰鬥力都很可觀的樣子……伊里斯感受着方才被那個學生劃到的腹部傷口的疼痛，向著學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方才問話的學生不知道早乙女彩這個人，現在也不太可能再找另外一個人來問一問，數據不足，這裏的人不是每一個都像剛才那個一樣不擅長攻擊的……
伊里斯決定先收集一下情報，不僅是早乙女彩的，還是這個所謂的“楢鹿高級中學”的——他對這裏產生了強烈的興趣，而且在了解清楚之前都不會消退。
“水”之神蝕是十分棘手的神蝕類型，屬於四大元素的“水”必須要受到相剋屬性“火”的攻擊神蝕才會結束，不然的話這樣持續的“巨刃雨”將在接下來的每一天出現在楢鹿中學的範圍內，直到這裏全部的學生都死掉為止。
現在擁有類似“火”的效果的文字“炎”的人，是一班的坂崎志繪。
——神蝕……就是剛才的大範圍攻擊，應該有許多種不同的類型，“水”這種類型給這裏的學生帶來了很大的麻煩……這裏的學生似乎每隔幾天就要經歷一次那樣子稱為“神蝕”的戰鬥，神蝕發生的條件目前未明，似乎和天氣有關……學生們的力量來源是紋在身體不同部位的文字，每個人的文字都只有一個，有不同的效果，發動條件不明、原理不明……
伊里斯玩味地分析着從學生的談話中得來的信息。他隱在一間無人的宿舍里，翻着宿舍前主人染血的日記本。也許原來住這個宿舍的人已經死了，也許他還沒回來，但是伊里斯對於日記本中對楢鹿高中的描述感到十分滿意——“在晴天的時候，天空的島嶼遮掩了太陽的光芒，神蝕就會降臨，收割着學生的生命……這裏的性命一文不值，會死的、會死的……”
——天空的島嶼……
日記本中的字歪歪扭扭。伊里斯越發地肯定日記本的主人已經不在人世了——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中擁有這樣懦弱的意志，死亡就是他唯一的歸宿，深諳叢林法則的伊里斯對於這個道理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那麼，現在先找到早乙女彩……
第二天，當伊里斯站在某個宿舍的門口，望着名牌上明晃晃的“坂崎志繪”和並排的“早乙女彩”時，“水”之神蝕再次降臨了。
他沒有在宿舍里找到他要找的人。所有的學生似乎都被強制轉移到廣場，迎接漫天的恐怖攻擊。
伊里斯站到窗邊俯視下，校園中的力量似乎沒有把他也強制驅逐到廣場之中。神蝕沒有波及到宿舍的位置，所以他輕鬆地靠在窗邊，視線搜索着目標人物的同時儘可能地觀察分析每一個學生的戰鬥方式、動作和熟練程度，並且習慣性地將學校的區域一片片地分割編號，模擬撤退路線和估算時間……
——找到了。
伊里斯注視着被鎖鏈固定在空地上的兩個女孩。早乙女彩正吹奏着一根顏色艷麗的笛子，她周圍的巨刃在接近她的同時紛紛粉碎性爆裂。另一個女孩癱坐在地上，正滿臉淚水地說著什麼。她們的周圍圍了一群各有特色的學生，正用威脅的、冷漠的眼神注視着兩個少女的掙扎……
——看起來很危險的樣子……
——沒有時間了……
將銀色的長戟凝在手裏，伊里斯直接躍上窗檯。窗沿上一大串倒吊的晴天娃娃*在天朗氣清的日子裏顯得尤其諷刺，伊里斯笑了笑，強烈的風將他燦爛的金髮吹得亂七八糟，他劈碎頭上直插過來的刀刃，背對着地面縱身一躍，天藍色的瞳孔在鏡片后映上天空粼粼的波光，彷彿被神女凝脂的手臂擾動過的水色一般潤澤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