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勤儉持家
永安十五年,亥時剛過,迦南國邊境忘憂酒館,點起了一盞紅艷艷的六角宮燈。
天青素袍的男子遠遠踱步而來,他抖了抖長袖上的薄霧,斂起手中那把墨色油紙傘,推開“吱吱呀呀”的大門。
他眯着斜長卻頗有韻味的眸子,望着酒館裏的那人,揚起清淺的唇角,長腿邁過門檻,呷着一絲戲覷問道。
“七七四十九天了,春姐,上次請您釀的酒,可好了?”
那位被稱作春姐的女子,烏黑的長發上,插着一支孔雀掐絲金簪,紅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抬眸覷見他規規矩矩的將墨色油紙傘擱在門檻。
“怎麼?擔心老娘歲數大了,釀酒的速度比不上你殺人的速度?”
“春姐盛讚,卯三慚愧~”卯三拱手作揖,落坐在離春姐最遠的五角桌旁,輕輕叩了三聲。
“叩~叩~叩~”
春姐婀娜多姿的端着一壺酒送到他的,酒盞送到他的面前,“反一聖僧~”
“唔~”卯三仰頭灌下,涼薄的勾了勾唇角,擱下酒盞,品評道:“好歹是一代聖僧的一生,亦沒什麼不同。”
“一盞十年,反一聖僧圓寂在九十九歲,許是你喝着,喝着,就能喝出滋味了。”
春姐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面無表情的轉身,走了三五步,突然停下又道。
“三兒,你連反一都殺得,也許亦是時候,拿回你失去的一切了。”
“咳!”
卯三耳尖微紅,訕訕的擱下手中的酒壺,懟道:“春姐,跟您說過多少次了,別叫我三兒,聽起來……很傻。”
“可不就是個痴人。”
春姐見他真惱了,倒是難掩喜色,“堂堂迦南國國主不做,卻要做天下第一的殺手。”
“嗤~”卯三失了飲酒的興緻,轉身拿起油紙傘,跨過門檻,又怔了怔,修長的指尖捏緊了傘柄,緩緩撐開。
“春姐,替我收好這壺酒。”
“那你得告訴我,這次,你要殺誰?”
“樊京第一醜女。”卯三撐着油紙傘,踏着夜霧,翩然離去。
“樊京第一醜女——沈隱月?”春姐柳眉輕黛,喃喃自語道:“我倒還欠着那丫頭一個人情,事到如今,亦不能不還。”
迦南國首富沈滿貫跌跌撞撞的衝進了閨女的閨房,“丫頭啊~夭壽,夭壽咯!你還在數銀票,我剛剛收到消息,有人請了天下第一殺手來刺殺你!”
沈隱月拔冗抬頭,一大塊烏青的胎記,佔據了她半張面,有種夜叉臨世的錯覺,蔥段一般的柔荑,捻着一沓銀票,數個不停,搓得“吧啦~吧啦~”響。
“一百七十,一百八,一百九……兩百!”
“我說老爹,我好歹是個女兒家,進門前,是不是先敲個門?”
沈滿貫舔着老臉,賊兮兮的湊到自家女兒跟前,“丫頭,要不咱們多顧幾個高手做護院,或者買通了那個殺手,反殺回去?”
“……”
沈隱月一個白眼翻了回去,匆匆收起案桌上的銀票塞進繡花荷包,合起賬本。叉着腰,雄赳赳氣昂昂的繞着自家老爹轉了一圈,頤指氣使的教訓道。
“老爹,我娘從前總說,您~那可是咱們迦南國遠近聞名,愛財如命,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啊!可!您看看如今,您怎麼,就連——想法,都這麼奢侈呢?!這不是第一次有殺手來殺我,單靠我這張,人憎鬼厭的臉,就可以嚇死他了,幹嘛要花銀子?!”
“兒啊,這是天下第一的殺手——卯三。”沈滿貫乾巴巴的解釋。
“我都快被您氣死了!勤勞致富,勤儉持家,可是我沈家的家訓!您要是忘了,去祠堂好好反省才是。”
沈隱月深以為然,慎重的點了點頭,“否則,咱們沈家這點家當,定是不夠您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