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雙韓(二)
第665章雙韓(二)
趙小花是害怕死亡的,那通電話奇異地安撫了她。
掛掉電話后。
她給胡來打了電話。
“喂……我是趙小花。”
胡來那頭很吵,他在喧囂的背景音里聽到趙小花說,“我以後,可以跟着你嗎?”
趙小花心裏明白,胡來是個獨來獨往的人,他如果身邊帶着個女孩,會很不方便,但她還是很努力地爭取,“我以後會學很多東西,我會幫你一起賺錢,像我們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群人那樣,我會賺很多錢,還有你說的那件事,我也會跟你一起做。”
胡來同意了,“好。”
就這樣,兩人開始了相依為命的日子。
他們還沒成年,沒有哪個地方收他們打工,所以他們一路漂泊,沒錢了就去偷,什麼都偷,吃的,用的,穿的,所有能偷的,他們統統不會放過。
他們做過很多沒做過的,在火車上冒充黃牛給人換票,拿了錢就跑,一張車票可以來回騙四五個人,一趟車下來,可以賺兩千多塊。
趙小花以前偷東西還會緊張,後來故意撞陌生人偷東西時,還會朝對方露出一個笑。
那時候,她已經十八歲。
距離那個噩夢發生的年紀,已經過去六年。
胡來給她辦了假身份證,給她起了個名字,叫韓菲兒,而他自己,則改叫,韓東延。
他們開始做別的,韓東延註冊假公司,而韓菲兒拉攏有錢人過來投資——為了這件事,他們曾耗費很多錢去投資自己。
買各種名牌,背名牌包包,逛各種名牌店,去美容店保養自己的臉,甚至還去整形醫院做了微整形。
其餘時間,韓東延和韓菲兒則是報了跆拳道,兩個人都是拼着命學的,不到兩年就退學回家自學。
他們每一天都充實而忙碌,但是韓菲兒一旦躺下來,就忘不掉戴着面具的那張臉,以及險些將她掐死的那隻手臂。
她依舊會夢魘。
每次醒來都需要借住煙來麻痹自己。
韓東延在的時候,會給她一個擁抱。
如果他不在,她還需要一瓶酒或是咖啡。
後來,她減少睡眠,一直到投資計劃開始。
韓菲兒會參加各種宴會,韓東延給她包裝的人設是完整的,外地來的富豪之女,家裏做投資的,喜歡珠寶首飾,喜歡名牌包包,不愛吃海鮮。
她只需要往人群里出現三五分鐘,隨後轉身就走,即便有人約她,她也不會同意。
這是第一步。
第二步,放出消息,她即將參加下一場宴會,屆時會有很多男人為了她而專門去參加宴會,到那時,韓東延會挑選出一個合適的人選,讓韓菲兒陪他去吃飯,隨後不經意間接電話說起自己的投資項目,從而一步一步引對方下套。
投資的過程中,對方會給韓菲兒送各種各樣的奢侈品,這些奢侈品會在下一秒就被韓東延拿回店裏退換折現,隨後去A貨市場替她淘一件一模一樣的。
他們不需要卷了錢就跑,只需要讓韓菲兒出面說一句:很不幸,投資虧本了,對方就會相信。
而他們也靠着這一點,無往不利,賺的越來越多的同時,他們的另一個計劃也在同時隱秘地行動着。
他們召集了很多家裏有孩子失蹤或是被拐賣的父母,團結了他們的力量,在整個城市的角落秘密蟄伏着,踩點后一旦發現哪兒不對勁,立馬昭告所有人進行有計劃的行動。
一次行動中,韓東延盯上了莫得酒店的老闆,因為他以前做過警察,兩人合計,以他為切入點,將所有警察引到下一個計劃中。
但是沒想到,被擺了一道。
韓菲兒就這樣結識了江栩等一群朋友。
應該算不上朋友吧,至少她當時是這樣想的。
那個小丫頭出生在那樣好的一個家庭,不愁吃喝,不用為了生活到處顛簸。
但是命運總是很奇妙。
他們合作了。
為了錢。
當然是為了錢。
韓東延不會做虧本的生意,她也不會。
只是沒想到,他們後來會成為江栩的員工。
替她工作,替她……做原本屬於他們自己私人的事。
江栩幫他們這件事,韓菲兒和韓東延都銘記在心裏。
這件事牽扯太大,他們以為不會成功,但後來,事實證明,他們做到了。
雖然中間受了傷。
但這些都是值得的。
還有一個意外就是——韓菲兒遇到了十年前在電話里勸她好好活着的男孩。
那個男孩和她想像得一點都不一樣。
他單純得像一張白紙。
她惡劣地想把那張白紙染黑。
但不曾想,那張白紙主動要求她將他染黑。
而她,不忍心了。
“你會喜歡我的。”長安看着她說,“你害怕面對這件事,所以不願意承認。”
韓菲兒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
長安他說對了。
她遇到過很多男人,陪他們聊些在她看來毫無意義的感情,但是從沒有哪個男人,像他一樣,讓她產生這樣強烈的波動。
她心疼他。
會在做噩夢的時候緊緊抱住他。
她不願意承認她喜歡他。
因為他說對了。
她在害怕。
她害怕弄髒他。
但是後來,他們同居了。
因為,長安對她說,“趙小花,我們一起搬家吧。”
她第一次和韓東延以外的男人住在一起,這個男人和韓東延不一樣。
韓東延於她來說,是相依為命的家人。
而長安……是她喜歡的,男人。
同居的那段時間裏,她發現長安真正自閉的原因,她不知道怎麼安撫他,只笨拙地問他想不想接吻。
那是他們第一次接吻。
她帶着他慢慢熟悉身邊的朋友,韓東延,莫思東。
在邀請莫老闆過來吃飯時,長安第一次喝醉了。
那是她和他的第一次。
她以為只有痛苦。
卻沒想到,她能從中得到快樂。
她想,或許是因為……她喜歡他。
很喜歡,很喜歡。
“趙小花……”
韓菲兒迷迷糊糊睜開眼,“嗯?怎麼了?”
“文光畢業典禮,你不是要參加的嗎?”長安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睡迷糊了?”
韓菲兒趕緊睜眼看了眼時間,“啊,怎麼不早點叫我?”
長安笑,“看你睡得特別香,好像做了個特別美的夢。”
韓菲兒爬起來往洗手間沖,聽到這話頓了一下腳步,跑過來親了親長安的嘴唇,“是的,做了個很美的夢。”
長安露出個乾淨的笑容。
韓菲兒把手上的發圈摘下來,把他的長發攏了攏,給他扎了個朝天揪,最後捏了捏他的臉,“這樣可愛多了。”
長安跟在她身後到了洗手間,拿起梳子給她梳頭髮,隨後熟練地拿起捲髮棒替她捲髮。
韓菲兒敷了片保濕面膜,然後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長安頭也不抬,“你在看我?”
公孫文光已經十八歲了,長安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他的皮膚依舊蒼白,身形也依舊瘦削,怎麼補都長不了多少肉,但是氣色很好。
“我在想,待會去學校,文光他們同學,會不會以為你是他哥哥。”韓菲兒邊笑邊抬手壓着面膜,“啊,面膜要笑裂了。”
長安幫她卷好一邊頭髮,給她理了理,隨後才說,“那你就是姐姐。”
“什麼嘛,我那麼老?我就不能是妹妹?”韓菲兒故意翻了個白眼。
女人到了一定年紀,就特別在意年紀。
但是韓菲兒保養得很好,她每次去學校參加家長會,都是裏面最年輕最漂亮的一個,一群女人在結束家長會之後,都會熱情地過來跟她攀談,諮詢她是怎麼保養的。
“好的,小花妹妹。”長安認真地喊。
韓菲兒:“……”
公孫長安雖然十八歲,但今天是他的大學畢業典禮,更是他在國外拿完學位回來后無聊念的一所大學。
說是要體驗一下國內的大學水平,然後在大學生涯中,拿了十一個發明專利。
韓菲兒今天何止是去參加兒子的畢業典禮,簡直就是去炫耀的。
所以她今天穿上一身純金色晚禮服,挽着一身西裝的長安很有氣勢地出門了。
韓東延和莫老四今天也出門了。
參加安淘的畢業典禮。
對,梁嘉當初的約定真的做數了。
她讓安淘喊韓東延爸爸,安淘就認認真真喊了二十多年,從小到大,開家長會什麼都是韓東延去,為此,梁嘉還專門給安淘轉了學,專門轉到了悅城——方便韓東延開家長會。
安淘太本分了,也不打架,也不跟人吵架,就是毒舌了點,不經意間就能刺你一下,據說從小到大氣哭了好幾個女老師,也導致同學們不愛跟他玩。
因此……他的學校生活特別地安靜,就一個人。
後來公孫文光回國要在國內重讀一遍大學,梁嘉聽說后,送了幾次禮物給公孫文光,想請求他能選和安淘在一個學校,到時候也好有個伴兒。
公孫文光確實選了那個學校。
但安淘依舊是一個人。
因為,安淘覺得公孫文光太聰明了,和他在一起,還沒說話,對方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讓他很有挫敗感。
梁嘉聽說后,氣得把安淘徹底丟給了韓東延,就此撒手不管了。
於是……韓東延包攬了安淘的一切,當然,也包括他的畢業典禮。
幾人在樓下相遇,韓菲兒一身金光閃閃,韓東延和莫老四都是一身西裝,要不是知道他們是去參加孩子的畢業典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去參加什麼豪門宴會。
“坐你們的車吧,反正順路。”韓菲兒挽着長安的手臂。
“讓你老公開,每次都讓你哥開,他又不是機械人,不累啊。”莫老四雄赳赳氣昂昂地像只戰鬥雞。
“莫老闆怎麼了?今天大姨夫來了嗎?火氣這麼大?”韓菲兒撩了撩發尾,“哦,兒子成績不太好,嫉妒我家文光成績太好?”
“要不是長安的基因太強大,文光成績跟你有什麼關係。”莫老四酸溜溜地說。
“但他長得好看啊。”韓菲兒火上澆油。
莫老四和韓東延近來是真的把安淘當自家孩子了,就是這孩子半點沒遺傳梁嘉,唯獨遺傳了一項毒舌,還盡惹人嫌。
因此,長相和聰明這一塊,簡直就是戳莫老四的心。
“你少得意!”莫老四掐着腰,“我們安淘也有優點的!”
“來,你說,我聽。”韓菲兒擴着耳朵,做傾聽狀。
莫老四醞釀了半天,“……就,就……很多優點,反正,說給你聽你也不懂。”
韓菲兒掩嘴笑,“莫老闆你太不盡職了。”
莫老四冷哼一聲。
“我聽說,安淘還給你捏過背,給我哥蓋過被子,還給你們做飯,給你們打掃衛生,父親節母親節還給你們買花,給你們煮醒酒湯……為什麼不說?”
安淘大學一周回來一次,也不回楊市了,直接回韓東延這裏住着,不像其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周末直接去泡吧,夜不歸宿是常態,他這倒好,提前回來孝敬了。
莫老四聽着雖然爽了,但還是面露嚴肅地沖韓菲兒道,“你可別在梁嘉跟前說。”
“安心啦,梁嘉還能吃這醋不成?”韓菲兒無謂。
莫老四理所當然地道,“廢話,安淘都沒在為他爸媽做過這些。”
韓菲兒:“……我去,真的?”
“我騙你幹嘛。”莫老四說完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唉,沒辦法,孩子太孝順了。”說完,他故作不經意地看向韓菲兒,“說來,文光好像都還沒為你們做過這些吧?唉,也難怪,天才的世界,總要有些不完美的地方,你們別放心上。”
韓菲兒:“……”
好想打死他啊!
韓東延已經把車開來了,“嘀嘀咕咕什麼呢,趕緊上車。”
“來了。”莫老四一臉打了勝仗的高傲模樣上了車。
韓菲兒指着他問長安,“你看到沒?”
長安點頭,“看到了。”
“像什麼?”韓菲兒問。
長安想了想,說,“言情劇里的綠茶。”
韓菲兒打了個響指,“沒錯。”
“你倆在外面編排我什麼呢?”上車后,莫老四問。
“長安說你是綠茶。”韓菲兒說。
長安:“……嗯。”
莫老四瞪大眼,“長安!你居然……”他想了想,“形容得太準確了吧。”
長安:“……”
韓東延把手裏的煙碾滅了丟到窗外,回手拍了拍莫老四,“安全帶。”
莫老四癱瘓在那,“人家手疼。”
韓菲兒在後座大叫,“莫老闆你是皮癢了吧!你敢在長安面前這樣試試?!”
莫老四扭頭哼了一聲,“大驚小怪。”
長安在滿車廂鬧騰騰的喧囂中緩緩露出笑容。
“長安你還笑!打他!”
“長安!是不是兄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老子是你兄弟!你懂不懂?!”
“都別吵了。”韓東延無奈的聲音。
“韓東延你妹要打我!”
“韓東延管管他!他要打你妹!”
韓東延一腳油門把車開了出去,聲音淡淡的,“再吵,我們同歸於盡。”
“……”
整車頓時陷入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