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常迷路
這夥人耽誤了他十分鐘的時間,已經是七點半了。
七點五十準時開始早自習。
經過胖子的提醒,他想起了自己身為紀律委員的職責。
維護課堂紀律,登記遲到、違紀者,班主任根據他手裏的名單扣分。
說起來,權力還挺大的,直接利益相關啊。
好吧,還有一個權力,每周會有一次外勤,跟班長一起到校門口執勤,登記遲到的學生。
今天是星期幾來着?
似乎是……星期二。
上周才出過外勤,這周不用去。
18個班,每兩周輪一次。
S市一中坐落在河邊,這條河有一個奇怪的名字,叫做巫水。
付卿的家住在河對面的山上,半山腰的一座樓房,租了三年,專門給他上高中住的。
他一個人住。
他不知道那山叫什麼名字,但是山上有一座塔,叫做東塔。山上還有一座道觀,已經被開發成了景點。
這一塔一觀現在都要門票才能進去,20塊錢,不算很貴,但是他捨不得花這錢,他自從搬到這裏之後,一次都沒上去過,所以他並不知道那道觀叫什麼名字。
每次上學,他需要下山,沿着山腳的馬路,穿過兩個十字路口,過青牛橋,沿河走過兩個T字路口,然後上坡,才到一中的校門口。
他現在剛剛走過第二個T字路口。
他是在路口被陸彪等人攔下來的,按道理來說,走過這個路口,再走個五分鐘就可以到校門口。
然而他感覺自己至少走了有十分鐘,前方依然沒有看到學校的蹤跡。
河邊的護欄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行人路上鋪設的人造大理石板告訴他,前方有一個轉角。
去學校的路並不需要轉彎,看樣子他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別的地方。
付卿抬起左手,發現自己佩戴的石英錶已經停了。
時針指向7和8之間,分針指向6和7之間,里6更近一點,秒針似乎已經停了。
不,其實還是在走動,不過速度特別慢,大概是正常時間的五分之一,秒針過五秒才跳動一下。
這次是一比五嗎?
嗯,離開陸彪那憨貨的時間大概是七點三十,現在表上顯示七點三十二,說明我的感覺是對的,對於我來說,時間確實已經過去了十分鐘。
所以說……
我在這裏還有七十分鐘的時間。
靠!算錯了,是九十分鐘!
在九十分鐘之內走出去……嗯,這次似乎有點難度啊……
付卿感到有些頭疼,不是昨天才來過一次嗎?還來……
……
昨天晚上,付卿回到家之後,習慣性地從床板下面掏出一個筆記本,從上面了解到了自己身上發生的情況。
他還以為自己帶着未來幾十年成為霸道總裁的記憶,中獎彩票號碼,股票走勢,以及滿懷的遺憾重生回到了高中時代。
等待着他的是愛情事業雙豐收,先泡後座萌妹紙,再考個五道口職業技術學院什麼的,跟校花女神、社團美女扛把子周旋一番,然後跟好基友創業開公司,認識無腦警花、純情護士、白領麗人、千金小姐,又是萬花叢中過,一番騷操作,成為世界五百強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生在新華國,長在紅旗下,要相信科學。
根據科學研究,感覺自己正在經歷的事情曾經經歷過,這種情況叫做既視感,是由於同一神經信號沿着不同路徑傳輸,形成了時間差,大腦將該信號接收了兩遍,於是認為當前的情景曾經發生過。
雖然他百度了之後,發現詞條上並不是這麼說的,但是這段話看起來好像很科學的樣子。
他感覺這段話有很大可能是自己研究出來的,所以他決定相信。
付卿從自己的筆記本上了解到了很多關鍵的信息。
那是一個黑色花紋外殼帶密碼鎖的筆記本,扉頁上用規整到令人髮指的字體寫着四個大字:
《務虛筆記》
嗯,很像我的風格。
扉頁上畫著一個奇特的圖案,主體是三把交叉的長劍,中間那一把劍柄上頂着骷髏頭,長劍插在一團火焰當中。
長劍和骷髏頭都是用藍色水性筆畫出來的,火焰則是用紅色圓珠筆描出來,內焰和焰心糊成一團,慘不忍睹。火焰中似乎還有什麼東西,看不清楚了。
早知道去學點素描什麼的,我去,連自己都有點看不下去。
圖案旁邊寫着一句話: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金剛經》?
這句話付卿還是記得的,出自佛門經典。
接着翻開後面的內容,他逐漸了解到,自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莫名迷路,然後走到奇怪的地方。
這種情況是從小學的時候開始的,那個時候他還在住在鄉下老家,S市某一個小縣城的一個山村。
村子背山靠水,看起來風水不錯。
他在鎮上的中心完小上學,從家裏到學校要一個多小時,一開始情況還好,到後來他莫名其妙就開始遲到。
那段路最多耗費了他兩個半小時。
他慢慢開始能認路的時候,才發現他走的竟然不是同一段路。
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在那段路的某一處迷路,走到別的地方去,然後又在某一個時刻走回去。
要是放學還好,可是如果發生在上學途中,那就只能遲到了。
每一次迷路都會看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看到這一段,付卿的記憶被喚起了,小學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兩次。
那是放學途中發生的,一次他走着走着,天都黑了還沒到家。
回家的路上經過了一片墳山,看見上面騰起了白色的霧氣,順着一個方向飄動。
他突然想起村裏的一個傳說,捂住自己的耳朵發力狂奔,保持目視前方,忍住回頭的念頭。
當他走到村前的小山坡時,卻發現整個村子不見了,一個巨大的白色瓶子矗立在村子所在的地方,就好像觀音菩薩的玉凈瓶,白色的霧氣不斷匯入瓶口,瓶身縈繞着白色的雲霞。
他當時整個人都驚呆了,這什麼情況,我家哪兒去了?
然後他閉上眼睛,嘴裏什麼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來佛祖齊天大聖一通瞎念叨,往前走了幾步,睜開眼睛。
他站在村前的小土坡上,時間是下午,還有陽光。
還有一次,也是放學的時候,路上沒有任何異象,他很順利地走到了村口。
在村口住着幾戶人家,那是新建的房子。房子門口就是水渠,水渠是幾十年前就建好的,連通着村子邊上的水庫。
這次他沿着水渠回家,突然發現有一條水渠橫向交匯進來,上面蓋着一塊石板當橋樑。
從石板上走過的時候,他無意間往下面看了一眼。
這一眼,差點讓他腿一軟掉了下去。
水渠裏面全是蛇!
黑的白的紅的黃的紫的綠的藍的灰的素的花的大的小的長的短的粗的細的美的丑的新的老的毒的蟒的各種款式各種花色任你選擇……
密密麻麻一片,扭動的蛇軀交纏着,似乎在開相親大會。
他不敢再看,生怕有蛇發現石板上的他,隨便上來一條,他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魂不守舍的付卿回到家裏,跟家人說起了這個恐怖的場景。
第二天他刻意避開了這段路。
第三天他跟幾個小夥伴一起壯着膽,小心翼翼地從水渠邊上經過,卻發現水渠從來都只有一條,根本沒有橫向交匯的渠道。
小學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可能是缺心眼吧,除了這兩次印象比較深刻之外,其他很多迷路的場景他都是直接走出來的,就是花的時間多了一點。
小學六年級,他搬到了市裡,轉學到了城裏的學校。
來到城裏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之前迷路的場景都是小兒科,鄉下的環境真是太單純了。
在城裏,迷路之後,需要鬥智斗勇,要不然一天都別想出去。
他在長期的鬥爭實踐中總結出了一套經驗體系,將它寫到了一本密碼本上,命名為《務虛筆記》。
……
昨天那一次去哪兒了來着?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只記得到了學校之後渾渾噩噩的,一直到自習課被後座妹紙叫醒。
眼看手錶已經走到了七點三十三。
又是五分鐘過去了,要抓緊了。
付卿收拾起雜亂的思緒,淡定地走向了前方的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