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天陰沉沉的像扣了個蓋子，雨從半夜一直下到現在，也沒有停的意思，人們的心情彷彿跟着天氣，一同沉悶。
杜文博大清早起來，反倒心情很好，甚至有些興奮，吩咐下人，備好一輛馬車，也不要馬車夫，自己戴着斗笠，親自駕着到四方館附近的一處酒樓“如意樓”，定好了包間，這個包間離後門最近，他滿意的看了看，將馬車停在後院裏，給後院打雜的夥計一點小錢，吩咐看好馬車，等一切準備妥當，才回到府里。
父親上朝去了，他換了衣服，便耐心地等候，昨晚說好的他陪同父親一起去四方館，見那個周國的四皇子，準備下午進宮面聖的事宜。
很快，父親回來，沒有下馬車，讓下人去叫杜文博。下人打着油布傘，跑進去，一會杜文博便出來上了馬車。
兩人在車上並不多話，杜尚書閉着眼睛養神。馬車停下來，杜文博撩起窗帘，是四方館到了。他先下了馬車，轉身扶着父親下來，跟在一旁的下人忙將油布傘打上去，怕淋濕了二位。
四皇子和歆瑤正在喝茶，聽隨從來報杜尚書到了。歆瑤忙起身，對着四皇子福了福：“殿下，您有事，我就先告退了。”
四皇子明白，立刻點點頭。
歆瑤戴上面紗，剛出門便碰到要進來的杜尚書，後面跟着杜文博。她頓了一下，慌忙低下頭，側身讓開。
杜文博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歆瑤，真是天賜的良機，他腰帶里正好別著提前準備好的紙條，趕緊拿出來捏在手裏，趁機不小心撞了一下歆瑤，將紙條塞進她手裏，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了聲：“對不起，對不起，撞着你了。”歆瑤抬頭望着杜文博，往後退了退，手裏攥着杜文博塞給她的東西，輕皺眉頭，他認出來了，還是沒躲過。
杜尚書聽見杜文博在外面給人賠不是，隔着門帘回頭問道：“怎麼了？”
杜文博忙撩開帘子進來：“沒什麼。”
杜尚書使了使眼色，杜文博趕緊上前和父親一同見禮，“見過四皇子殿下。”
“免禮，這位是？”四皇子沒有見過杜文博，問道。
“是犬子杜文博，現任太常卿。”
“原來是您的公子，真是年輕有為，杜尚書好福氣！”四皇子笑道。
“犬子不才，殿下謬讚了，在下前來，是商議下午面聖事宜，還需演禮。”杜尚書作揖道。
“有勞杜尚書，二位請坐，看茶。”
陸川應了聲“是。”
杜文博坐下，尋思着紙條已經遞出去了，時間緊迫，別誤了時辰，歆瑤沒見到人走了，自己不能在這裏聽父親嘮叨這些。
杜文博耐下性子聽了一會，便站起來，向四皇子行禮：“殿下，在下想起有一些事要辦，可否先行告辭？”
杜尚書納悶，昨夜是你自己說要來的，今日這屁股還沒坐熱，話也沒說兩句就要走，怎麼回事？當下道：“有什麼事不能推后在辦，有這麼要緊嗎？”
杜文博忙道：“父親，是皇上讓孩兒辦的，剛剛忽然想起，怕耽擱了，所以還請父親原諒，請四皇子莫怪罪。”
四皇子笑道：“無妨，無妨，既然是皇上的差事自然要緊，杜公子請自便。”
杜文博忙作揖：“謝殿下。”又對着父親作揖：“謝父親。”說完退了出去，匆忙轉身離去。
歆瑤回到屋裏支開小珍，打開手中紙條，上面寫到：我知是你，請一見，半個時辰后四方館東“如意樓”秋荷雅間，不見不散。
是杜文博的字，他認出自己來了，怎麼辦，到底去不去？萬一是圈套呢……不會，他這麼做，也是不想自己暴露，怕引來官差，不然直接報官來抓自己不就行了，何必這麼麻煩。可是，下午使團就要進宮，自己計劃好的事可不能耽誤……要是不去見一面，杜文博會不會一直等下去……他想見自己，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還是……
歆瑤算算時間，現在還不到午時，離申時還有兩個多時辰，應該來得及，但是自己就這麼出去，肯定不行，不能讓四皇子知道。歆瑤翻翻自己的乾坤袋，拿出一瓶迷藥，叫來小珍，“你去找個四方館裏的使喚丫頭，我有點事問她。”
小珍道：“知道了。”
不一會，小珍帶了個不大的使喚丫頭進來。歆瑤站起來瞧了瞧，高矮胖瘦和自己差不多。那丫頭還以為讓她來是為了幹活，說不定還有賞錢，心下高興，彎腰行禮道：“夫人，有什麼活儘管吩咐，奴婢幹活麻利的很。”
歆瑤笑笑，將手裏的迷藥揚了出去，那丫頭吭都沒吭一聲，倒在地上。
小珍看傻了，結結巴巴道：“姑娘，這是為何？”
歆瑤嘆口氣：“小珍，我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下午殿下要進宮面聖，事情又多又忙，我想出去一趟，又不想勞煩他，怕他分神還要顧着我，所以想自己溜出去，一會就回來。”
小珍道：“姑娘您去便是，將這個丫頭迷倒何用？”
歆瑤：“我換上這個丫頭的衣服，沒人注意，自然也不會有人告知殿下，小珍，我大概半個時辰就回來了，殿下和杜尚書在談事情，就不要打擾他了。”
小珍沒辦法，和歆瑤一起將那丫頭搬到床上，把衣服脫下來，歆瑤換上。
小珍問道：“姑娘，您到底有什麼事要這個時候出去？”
“去見一個故人，你就不要跟着了，我很快回來，千萬別將這事告訴殿下，知道么。”
“您不帶我，那不行，殿下要是知道，還不打死我。”
“有我在，要打你除非先打我。”歆瑤拍拍她，“放心吧，你待在屋裏別出去，我一會就回來。”
“不行，殿下吩咐過，姑娘去哪奴婢都要跟着。”小珍執意要去。
“怎麼，你連主子的話都不聽了？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莫說是你，就是殿下在，我想去哪，他也不能攔着。”歆瑤拉下臉，不客氣地說道。
小珍慌忙跪下：“是，不是，殿下讓我跟着是擔心姑娘您的安危，沒有別的意思，姑娘……”
歆瑤打開房門，說了句：“不許跟着！”小珍看着她離去，一點辦法沒有，只好靜下心來等她，盼她能早點回來。
因為穿着婢女的衣服，又打着油布傘，歆瑤將傘壓的很低，從側門走，也沒人問她，就連四皇子的暗衛都沒注意到。出了門，沒走多遠就到如意樓，小二領着她到了名字叫秋荷的雅間門口，說道：“客官，這是您要找的包間，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謝謝小哥。”
“不客氣。”小二走了，歆瑤剛想推門，門打開了，是杜文博。
“歆瑤，真的是你，太好了，快，快進來。”杜文博看着歆瑤激動的語無倫次。
歆瑤進屋將雨傘放下，說道：“杜文博，你邀我前來，是有什麼事嗎？”
“怎麼叫起名字來了？以前你可是叫我文博哥哥來的。”杜文博想去拉歆瑤的手。
歆瑤忙躲開，“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你也知道，我是欽犯。”
“不，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那個可愛善良高貴的公主，我才不管這些。”杜文博急切地說道。
“我知道，不然你也不會約我到這……”歆瑤有些感動，看來他真的不會告發我，為了見一面，還想了這麼多辦法。
歆瑤坐下，杜文博也坐下。
“歆瑤，喝茶，我今天約你來，其實是想帶你走。”杜文博說出自己的想法，等着歆瑤答應。
“帶我走？”歆瑤搖搖頭，“你帶我去哪？”
“歆瑤，我現在已經是太常卿了，俸祿也不少，將來還有官邸，你現在先跟我回府里暫時躲着，等我在城裏置辦一套院子，你就隱姓埋名，只要我們能在一起……”
歆瑤打斷他，“你約我來就是這件事情？”
“是啊，歆瑤，你不知道，我想你都快想瘋了，只要你願意，我什麼都依着你。”
“不，我還有事要做，杜公子，今天就到這裏吧，容我回去想想。”歆瑤推脫着，覺得沒必要再說下去了，她要報仇，和杜文博的想法簡直是天壤之別，原以為他會為自己抱不平，會看着楚國人民備受壓迫而心痛，會想辦法盡自己一份綿薄之力，沒想到居然做了狗皇帝的太常卿，心裏想的全是怎樣金屋藏嬌，那還有談下去的必要嗎。
杜文博聽到歆瑤是拒絕了自己，登時惱火，“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是因為那個四皇子嗎？”
歆瑤回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你都是他的夫人了，我以為咱們倆個青梅竹馬，你對我應該是很愛才對，所以我不計較你失身與他，只想和你在一起，只不過讓你受點委屈，以後我會待你很好，沒想到你會拒絕我，是不是嫌棄我，沒有四皇子那身份，嫌棄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榮華富貴！”杜文博越說越激動，站起來盯着歆瑤。
“你想哪去了，不說了，我要趕緊回去，還有事要做。”歆瑤受不了他的眼神，起身就走。
杜文博看歆瑤鐵了心的拒絕他，那會讓她出去，擋在門口，“這麼一小會，你連我的話都不願意聽完，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杜文博，我們之間已經過去了，你讓我走吧。”歆瑤想拉開杜文博出去。
“過去了，可我沒過去，你不愛我可以，休想在回去！”杜文博說著，一點機會也不給歆瑤，舉起手掌狠狠砍向歆瑤的脖子。
歆瑤根本沒有防備，軟軟倒下去。杜文博一把扶住她，將她放倒在地上。怕她一會醒來，乾脆從懷裏掏出瓷瓶，倒進桌子上的茶杯里，和着茶攪勻了餵給歆瑤，這是軟筋散，就算她醒了，也沒力氣逃出去。然後抱起歆瑤，出了雅間。
因為下着雨，走廊上院子裏都沒什麼人，杜文博冒着雨將歆瑤放進後院準備好的馬車裏，準備駕車出去，那個看馬車的夥計見有人要趕馬車，忙上來叫住：“喂，你是誰，敢動馬車。”
杜文博回頭，那夥計一看是上午的那個馬車主人，忙打哈哈：“是您啊，我當是偷馬車的。”
杜文博從荷包里拿出一錠銀子，扔給他：“不要告訴任何人見過我。”
夥計接過銀子，看傻了，這麼多銀子，立即點頭哈腰:“知道了，知道了。”
見杜文博駕車要走，忙小跑過去，將後院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