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馮思嬌最近幾乎天天去禮部尚書府上，自從杜文博當了齊王的長史，似乎變了很多，對她也沒那麼排斥了。如今齊王當了皇帝，杜文博也跟着沾光，做了太常卿，掌管天子祭祀、禮儀，宗廟，雖沒有兵權財權人事權，但是也很風光了，何況他杜文博本就謙謙君子，孔儒門生。

因為是常客，馮思嬌進門不需要通報，直接進了杜文博的院子。杜彥對此睜隻眼閉隻眼，尋思着馮思嬌整日纏着自家兒子，要是這婚事成了，也是件好事，馮道如今在晉帝石重面前也算紅人，比自己可吃香。本來馮道想將女兒嫁給晉帝，充入後宮，怎奈這馮思嬌就是不依，還以死相逼，馮道看齊王也沒娶他女兒這意思，沒辦法就此作罷。

杜文博在書房裏摸着那架九霄環佩，這是歆瑤的琴，如今在他的手裏。佳人已不在，唯有這琴聲還常常縈繞在他耳邊，以訴他相思之苦。

他細細的摸着琴長嘆一聲，收回思緒，看見馮思嬌進門，忙拉過琴布將琴蓋住。

“文博，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正準備出去。”杜文博有些許的慌張。

“出去，去哪啊？”馮思嬌追問道。

“出去逛逛啊，好久沒逛過鬧市了，大小姐，有沒有興趣？”杜文博穩下情緒，臉上露出翩翩佳公子的笑容。

“好啊！”馮思嬌沒想到他會邀請她逛街，驚喜的話裏帶着顫。

“那就走吧。”杜文博笑着，伸出胳膊。

馮思嬌立刻會意，帶着嬌羞挎上他的胳膊。

兩人親親熱熱的邊走邊說，杜府的下人們有點目瞪口呆，公子這是和馮小姐好上了？

馮思嬌這一天簡直快樂的飄飄然，杜文博帶着她逛夠了，來到“問茶閣”要了包間喝茶。

馮思嬌沒想到杜文博會要包間，這樣感覺有點隱秘的意思。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茶，看着杜文博柔和的俊臉，好看的嘴唇，心遙意盪，咽了口唾沫，悄悄將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杜文博手縮了一下，又不動了，任由馮思嬌撫摸着，一會反過來將她的手攥住，放在唇下輕輕一吻。馮思嬌哪裏還能把持住，主動起來嬌滴滴的靠過去……兩人在包間裏吻的天昏地暗，恨不得就地做了，無奈，畢竟是茶樓，也不敢太過放肆，果不其然，兩人糾纏在一起不到一刻鐘便有小二敲門：“客官，可否添茶。”

馮思嬌趕緊從杜文博腿上下來，整了整衣物，坐下。杜文博說道：“進來吧。”

小二添過茶出去把門帶上，馮思嬌低着頭，嬌笑道：“文博，沒想到你斯斯文文，居然這麼……”

杜文博看着她：“怎麼，你不喜歡？”

“喜歡，當然喜歡！”馮思嬌忙說道，她能不喜歡嗎，那可是等了很久了，巴不得杜文博越放肆越好。

杜文博笑笑，心想：就你這樣的，我還不手到擒來，歆瑤不在了，我和誰都無所謂，整天壓抑着自己，都快崩潰了，何苦呢！既然你這麼主動，我何樂而不為，全當解悶。

等他想完，着實把自己嚇了一跳，自己什麼時候這麼齷齪下流了，杜文博心裏哆嗦一下，隨即又釋懷了，有這樣厚顏無恥的君王，我這個做臣子的又算得了什麼！

放縱一回有什麼不好。

杜文博看看時候不早了，對馮思嬌說道：“嬌兒，咱們走吧，我送你回去。”

馮思嬌有些不樂意，但聽着杜文博喊她“嬌兒”便什麼也不顧了，嬌笑道：“好啊。”然後又纏上他，還真是無師自通。兩人你儂我儂，纏綿好一陣，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杜文博回到府里，獨自一人坐在涼亭下思量，今天差點就想要了她，自己這是怎麼了，憋太久想女人了？自從好幾年前和母親的丫頭有過幾次，自己在沒碰過女人，當然也是為了歆瑤，才禁錮了自己，可伶那個丫頭，被母親逼得跳了井，以後府里的丫頭就算再偷着喜歡他，也沒有敢主動的了。

真的要娶她嗎？如今自己已經到了娶妻的年齡，上門說媒的不少，可自己一個都不想見，父親多次提起馮思嬌，說她天天的往府里跑，弄得滿城皆知，讓自己好好考慮清楚，他並不反對，甚至還有撮合的意思。可是這個馮思嬌不是什麼好女人，讓她做自己的妻子，還真是心有不甘。

杜尚書老遠看見兒子坐在涼亭里發獃，便走過去。“文博，今天聽下人說你和馮小姐出去了，怎麼出去這麼長時間？”

杜文博站起來：“父親，我和嬌兒出去轉了轉，喝了會茶。”

“一直在一起啊？聽你叫她嬌兒，是有什麼進展？”

“是，我想了想馮小姐這幾年對我倒是不離不棄，所以應該對她好些。”

“是啊，聽說她為了你忤逆她父親，執意不肯進宮，也算對你有情有義，何況娶了她對你在朝堂也有幫助，不妨考慮考慮，你年紀也不小了，其他像你這麼大的都娶妻生子，你也該讓你娘和我抱個孫子才好。”

“是，孩兒會考慮的，請父親放心。”

“嗯，好了，為父就不打擾你想問題了。”

“父親慢走。”

杜尚書背着手，臉上笑吟吟的，想著兒子終於開竅了，看來不久杜府就要辦喜事了。

杜文博目送着父親走遠，一屁股坐下，娶她嗎……

馮思嬌第二天早早來到杜府，看杜文博還沒有下朝，估計也快了，便坐在書房裏等他，坐的無聊，開始打量起杜文博的書房，這裏她進來過很多次，但很少留意，這會仔細看看，不愧是書香門第，牆邊放着幾架書，靠窗戶的書桌上擺着小巧的焚香爐，還有文房四寶，一盆幽蘭已經打了花苞，散發著微微的香氣，側面還放了張几榻，另外一扇窗戶下放着琴架，上面的琴被琴布蓋着。

馮思嬌知道杜文博琴彈得好，便走過去拿開琴布，這架琴好熟悉，她低頭看着琴上刻的字跡“九霄環佩”，是九霄環佩！朝陽公主的琴！她在宮裏見她彈過，怪不得眼熟。馮思嬌看着琴變了臉色，歆瑤的琴怎麼在他這，是送給他的嗎？還愛護的這麼好，瞧這琴，油光鋥亮，一塵不染，看來他是天天在摸了。馮思嬌氣的發抖，醋味衝天，上去舉起九霄環佩，狠狠地砸在地上，正想在去跺兩腳，就聽見門口杜文博的聲音：“住手！你瘋了！”

杜文博正好上朝回來，聽下人說馮思嬌來了，在書房等他，他便立刻跑過來，結果看到馮思嬌竟然砸了自己心愛的琴。杜文博氣急敗壞，上去抓住馮思嬌的手：“你瘋了，這可是九霄環佩！”

“九霄環佩怎麼了，我看你心疼的是她送給你的琴！”馮思嬌也不示弱，還想繼續上前踩九霄環佩兩腳。

杜文博怎可能讓她得逞，將馮思嬌跌跌撞撞拽出屋子，摔到外面，“你這個瘋子，不可理喻，滾！”

馮思嬌沒想到杜文博會發這麼大的火，嫉妒的發狂：“一個消失了這麼久的人送的琴，你竟然這麼在意，杜文博！你把我當什麼？難道我還比不過一架琴，一個你只能空想的人，說不定她早就死了！”

杜文博想也沒想，紅着臉吼道：“你胡說！”

“我胡說？你怎知我是胡說，她早就死了！早死了！你拿我和一個死人比！”

“是，你說的對，死了你也比不過！”杜文博吼道。

馮思嬌徹底被激怒了，上前就去推杜文博，她哪裏推得着，杜文博是練武之人，而且武功高強，一閃就躲開了，馮思嬌一個踉蹌，跌在地上。

杜尚書和兒子一起回來，剛到夫人房裏，就聽下人說這邊出事了，急忙趕過來，杜夫人見馮思嬌倒在地上，忙上前將她扶起。

杜尚書看著兒子一副發狂的樣子，過去扇了杜文博一個耳光，“你這不肖子，有什麼事竟然和馮小姐過不去？”

“爹！”杜文博捂着臉，叫了聲爹，沒在往下說。

馮思嬌嚶嚶哭着，冷靜下來，今天這事鬧大了，以後可怎麼辦？文博會不會再也不理她了？馮思嬌想到這有點擔心，趕緊說道：“杜伯伯，不怪文博，是我不小心砸了他的琴。”

杜尚書皺皺眉：“一架琴而已，砸了就砸了，沒什麼，文博，給馮小姐道歉。”

杜文博站着沒動。

馮思嬌說道：“算了，都是我的錯，那架琴是九霄環佩。”

“啊，九霄環佩，那可是絕世好琴，砸了還真是可惜。”杜尚書終於明白兒子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忙說道。

馮思嬌這才覺得自己太過魯莽，也許他真的只是在意這架九霄環佩，於是低着頭走到杜文博面前，拉着他的胳膊說道：“文博，我錯了，我只是太愛你，嫉妒的失去理智，你別生氣，我會讓父親想辦法在找一架九霄環佩給你，好不好？”

杜文博甩開她的手：“你以為雷公的琴那麼好找么！”

說完在不理她，走進屋子，撿起地上的琴，輕輕擦去上面的灰，心疼的撫摸着，這是歆瑤唯一留給他的念想，如今被這個瘋婆子摔成這樣，真是該死！他仔仔細細地查看，還好，只是摔掉了點漆，角上有一細小的裂痕，應該影響不到琴音質量，找個制琴高手，也許能修好。

馮思嬌不敢打擾杜文博，和杜尚書還有杜夫人坐在院裏。杜夫人看看馮思嬌亂了的頭髮，說道：“你別怪文博，他性子倔，就那脾氣。”

“杜伯母，沒關係，他要一點脾氣都沒有，我還不喜歡呢。”馮思嬌換了副笑臉。

杜夫人笑道：“那就好，嬌兒，你頭髮亂了，要不去我房裏，我給你整理整理。”

馮思嬌看着書房的門口，有點猶豫。

杜夫人知道她的心思，說道：“走吧，沒關係，有你杜伯伯在，一會他就來給你道歉了。”

馮思嬌看看杜尚書：“真的嗎？”

杜尚書笑道：“真的，他欺負誰也不能欺負我未來兒媳，放心跟你杜伯母去。”

馮思嬌聽的心花怒放，嬌羞地拉着杜夫人的手：“好，伯母，咱們去你那。”

杜尚書等馮思嬌走了，進屋坐下，看看自己的兒子，他還能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麼，說道：“文博，人已經不在了，你還想她幹什麼，哪怕就算還活着，你也不能跟她在一起，她是朝廷欽犯，牽連上是要誅九族的，為一個女人，難道要毀掉前程和榮華富貴，別傻了，只要你和這個馮思嬌成婚，以後你要納多少妾室，為父都不會過問，只要能為咱們杜家開枝散葉，多多益善。”

杜文博驚訝地看着父親，他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怎麼也如此不堪，難道這就是如今的世道，只能順其道而行？

“好，父親，我聽您的，但是那馮思嬌可不是善茬。”

“等將來成了親，你還怕她不成，就她那點小心思，我就不相信我的兒子能吃不定她。”杜尚書呵呵笑着，拍拍杜文博的肩膀，“走吧，去你母親那。”

杜文博點點頭。

下午，馮思嬌在杜府里用過飯，杜文博送她回去，兩人在馬車裏，馮思嬌見杜文博默不作聲，便貼上來，親了一口。杜文博想想也不能把事做的太絕，抱了抱馮思嬌，意思了一下。馮思嬌想着他還在氣頭上，過兩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