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旺仔
陳清沐家在濱海舊城區，十幾年前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高檔小區，住戶非富即貴。只是時光如梭，城市建設跑得太快，和新建小區比起來，部分設施不免有些陳舊。
好在小區的物業管理一直不錯，住戶間相對來說更有人情味，哪怕是不少人都換得起新住宅，搬走的人也不多。
陳清沐生活了十幾年，可以說不少鄰居都是看着他長大。
“清沐回來了呀。”
“清沐呀，又帥氣了點啊！”
“你爸媽出國旅遊了，有沒有做飯，到我家吃吧？”
“客氣什麼，你小時候不經常過來吃飯嘛，看看阿姨手藝變了沒有。”
“……”
從小作為別人家的孩子，許多家長特別喜歡拿他來給孩子樹立榜樣，所以他在年長些人的口碑相當不錯，就是同齡人不免心裏面有些陰影，對陳清沐的感覺不是很美妙。
拉開厚重的防盜門，打開燈。家裏有不少令人亮眼的精緻裝飾，傢具物品擺放有條不紊，充滿了家庭的溫馨感。
這得感謝陳清沐願意折騰、花心思佈置的老媽，越來越喜歡把精力和時間放在這上面。
陳清沐掃了一眼系統裏面的狀態欄，體力尚且在80，精力已經下降到70。
一天的工作量其實不多，可一邊得大量學習紀琳煜的經驗，一邊得搜索枯腸回答她的提問，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還是當學生輕鬆，聽累了還能開會小差，放鬆放鬆。
陳清沐把自己扔在沙發上，放空一會。
眯了會，陳清沐感覺到手機振動，打開一看是家庭群里來了消息。
“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麼樣啊？”
老媽比較關心他的初體驗。
陳清沐還在想怎麼把比較複雜的一天經歷總結精鍊一下，手機又“嗡”地震動了一下。
“小沐，不管是哪行哪業，都要穩紮穩打、盡心儘力，不要辜負時間！”
陳清沐能夠想像得出老爹是怎樣語重心長的模樣。
是不是給員工雞湯灌多了，習慣性的給親兒子也來一碗？
老媽很時髦地發了“捶打”的表情包，老爹很有眼力見地選擇了閉嘴。
“沐沐呀，既然你選擇了動物醫學，想要當一個寵物醫生，我和你爸就尊重你的選擇，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陳清沐看到老媽的感嘆號三連，就知道她是真的有些擔心。
老爸在後面跟了贊同的標誌，接着就沒了消息，估摸着正在被一旁的老媽捶打吧。
寵物醫生在診斷過程中，會有一些保護措施，可難免會被寵物抓撓、咬破，一般來說會定期注射狂犬疫苗，保證自己的安全。
陳清沐很感動爹媽的關心和對自己選擇的尊重，只是很快發現家庭群的聊天話題就偏了。
“普羅旺斯真的超漂亮，大片大片的薰衣草迎風綻放，山谷間充斥着濃艷的色彩，空氣里是帶着點辛辣的香味，還有青草升騰的芬芳……”
老媽長篇長篇地描繪着自己看過的美景，老爸很配合地甩出幾張拍攝的照片。
老爸玩了幾年攝影，拍出來的照片光影效果非常完美，在濃郁的背景色彩前就是老媽。
景美，人更美，特別有氣質。
陳清沐除了喝醋感受到酸酸的，還得大把大把地吃狗糧……
“吃飯去了。”陳清沐果斷地回復，並且中止了對話。
再聊下去，老媽可能會把出國游一路上的見聞分享一番。陳清沐本來就去不了，還得聽他們繪聲繪色地描繪，越看心裏頭越氣。
就好像是你正好減肥，旁人非要在你面前說烤五花肉的滋滋冒油、肥牛的鮮嫩、火鍋的麻辣，沒有暴起都算是脾氣好的了。
是的，爹媽兩位出國雙人游去了，並沒有帶上陳清沐。
不愧是小時候搶自己旺仔牛奶喝的親爹和親媽，真的是能夠做到“忘崽”。
陳清沐的廚藝水平也就能泡麵、下餃子的水準，方便些的食物比較適合他。
老媽出國前，包了些雲吞放在冷藏櫃。她擔心陳清沐為了省事，總是點外賣。在她看來，外頭總是不如家裏頭的乾淨清爽，還重油重鹽。
水開之後，舀了些到湯碗中，化開濃湯寶，然後把凍得硬邦邦的雲吞下鍋。
接着就是等待，加冷水，等待，加冷水，等到所有雲吞在表層翻滾，就能夠盛出來。
蝦仁、馬蹄、純肉，不同口味混在一起，陳清沐也不知道下一隻雲吞是什麼味道。
有點像是《阿甘正傳》當中“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塊會是什麼味道”，頗有些哲理的意思。
……
太陽初升，又是信心滿滿的一天。
陳清沐洗漱好，掃了眼狀態欄，體力和精力都在90分，相當不錯。
才到醫院，小護士就顛顛地跑了過來，手裏面捏着三明治和牛奶。
“陳醫生早，早飯吃了嗎？”
陳清沐對這般的示好經歷得太多，有點免疫，只是說了句吃過了，婉拒了她的好意。
小女孩喜歡幻想，但凡陳清沐有一丟丟的回應，就會做起美夢。
還年輕，做太多夢不太好。
到休息室換好衣服，陳清沐就在診室等待。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幾分鐘，紀琳煜才走了進來，哪怕是花了點淡妝，還是能感覺到身上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
“準備一下，先把手術做了。”
紀琳煜說著，手觸碰到杯子，溫熱的感覺讓她舒展開了眉頭。
“你幫我倒的？”
“早到了些。”陳清沐答道。
紀琳煜喝了幾口，暖意擴展開來，振奮起了精神。
手術室，哈士奇已經被麻翻。
“丙泊酚5mgkg靜脈推注誘導麻醉，目前氟烷維持麻醉，可以進行手術。”蘇姐說著，靈活地用腳尖鉤了個滑椅過來坐下。
手術前期需要麻醉師操作，實施手術的階段他們主要是穩控住麻醉狀態，其實就是盯着病患的狀態，防止中途醒來。
對於他們來說，需要參與全程，但往往無事可做。
紀琳煜看了下片子，確認髕骨脫位的位置，拿起了手術刀。
切口從股骨遠端髕韌帶外側的脛骨粗隆上方，向近端切開至髕骨水平位置。
開口很小，滲血屬於可控範圍。
陳清沐很敏感，紀琳煜並不是很在狀態。
二哈的髕骨復原手術並不算困難，沒必要下刀后遲疑一下。他和紀琳煜接觸時間不長，可知道她是一個追求流暢操作的人。
深呼了口氣，紀琳煜將切口沿股骨前緣向近端延長，直至脛骨粗隆遠外側部。
沿皮膚切口切開皮下筋膜，鈍性分離皮下組織。將剪刀一側刀刃插入關節內，向前推進剪開關節囊、外側深筋膜，充分顯露膝關節。
紀琳煜操作的時候碰到了小血管，才暴露的膝關節很快就被紅色掩蓋。
出血會使術野組織界限模糊不清，造成手術困難和術后出現血腫，影響組織癒合，造成切口感染。
“止血！”紀琳煜果斷地說道。
陳清沐立馬用鉗子將紗布壓了上去，紗布塊是溫生理鹽水、1%~2%麻黃素、0.1%腎上腺素、2%氯化鈣溶液浸濕后擰乾的，能夠有效地壓迫出血部位。
小血管的止血只能進行壓迫，決不能擦拭，否則會傷害到軟組織或者使得血栓脫落。
坐在滑椅上的蘇姐站了起來，有些緊張地盯着操作的紀琳煜。
蘇姐看過不少手術，和紀琳煜合作多次，很清楚她的水準。碰到小血管這種操作，以前是從沒有在她身上出現過的。
只是紀琳煜主刀，蘇姐怕影響她情緒，並沒有開口詢問。
紀琳煜默默地加快手上的動作，手術室里的氣氛有些低沉。
她大概是有些自責吧，也許在別的寵物醫生眼中，這種失誤是在接受範圍的，畢竟影響不是很大。只是她向來追求完美，一點點的瑕疵，是她無法接受的。
“清洗！”
生理鹽水沖洗過後，紀琳煜將髕骨複位回滑車，輕微地彎曲膝關節，確認活動性沒有問題。
“注意時間。”蘇姐見手術進展還算順利，提醒了一下。
如果主刀醫生需要，麻醉師必須延長麻醉時間。
“快好了。”紀琳煜目前只想先把手術結束。
蘇姐幽幽嘆了口氣：“你知道為什麼外科醫生是最完美的情人嗎？”
紀琳煜和陳清沐相視一眼，完全沒懂蘇姐怎麼突然沒頭沒尾地冒出了這麼一句。
蘇姐沉默片刻，自己回答道：“因為就算他說‘我快好了’，還能夠再堅持個半小時。”
陳清沐反應了過來，覺得耳邊出現了轟鳴的引擎車，疾馳而去。
快下車，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
媽呀！
蘇姐這車開得太快了點吧！
都是成年人，紀琳煜自然懂內涵。估計是覺得在陳清沐面前不能放得太開，容易影響自己的形象，憋得有點難受。
蘇姐開了車，氣氛好了不少，至少紀琳煜精神了許多。
手術室里的氛圍輕快些，往往說明手術過程比較順利。要是整個手術室掉根針都能夠聽得到，那整台手術就比較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