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慾傾

美人慾傾

“…”孟渚漣驀然一頓。

“!!!”洛聞驚愕地張大嘴巴。

十年這一數字,確是十分有先見之明。

十年之間,也許就像孟渚漣說的那般,渚洲仍是一商獨大。

可惜,在這變化莫測的歷史長河裏,出了“喻徽傾”這個變數,雍闕,天下,都將被某個殿下攪動,傾覆,不再可測。

“君的生意…”良久,孟渚漣方一抬眼,他眉眼之間繚繞着驚心動魄的誘惑之意,猶似蓮瓣的緋色雙唇輕一翹起,“想是無人能拒。”

這一句話,在喻徽傾聽來,幾乎等於“是我輸了”,於是她吟吟一笑,發出清脆好聽的笑聲。

這兩個容色絕艷的人物忽而只是微眯了眼,笑看對方,皆不發一言。

‘從哪個地方開始的,君的陷阱,從你說“這事,是我的錯”開始,還是你說“被我的美貌所惑”開始?’孟渚漣唇邊流淌曖昧不明的醉人笑意。

喻徽傾笑意不減,她漫不經心地抬起手指,令一雙眼眸似遮不掩,此時此刻,她的一雙眼眸…哪有半分羞窘,半分憂慮?!

分明是!

這般戲謔,這般狡猾,這般桀驁,這般邪氣。

‘…今日,自她進門開始,我便輸了。’孟渚漣最終得出了這一個結論。

明日為始,商這一局將產生劇變,不管渚洲,還是風城,甚至雍闕王朝各地,但凡涉商之業,必受重創,家底深厚的商人尚且能夠支撐,而那些散商,毋庸置疑將全數破落。

喻徽傾最後透露的這道皇命,已然將孟渚漣的一切退路都斷掉了。

若不為皇商,興許一年,兩年,渚洲將從雍闕慢慢消失;相反,若為皇商,不止風城,在這整個雍闕之地,渚洲將是一商專行。

此等划算的大好生意…

“君為何…選擇了我?”孟渚漣忽然很想一問,就僅是渚洲是一個合適的生意對象這一緣由,還是因為存在其他理由,畢竟除了渚洲,尚有不少聲名盛起的諸商,只需拿出皇商這個誘餌,雍闕眾商只會爭先恐後地瘋湧上來。

誰知,這一問卻問住了喻徽傾,她微蹙眉頭,露出明顯困惑的神色,淡粉雙唇動了一動,“沒有為何…”

“若是非要找一個緣由,大抵應是因為——你先對我伸出了手。”

當日在不須山,孟渚漣面對一看就很“行跡可疑”的喻徽傾,卻對她說出令人出乎意料的一句。

莫名地,喻徽傾總會在某個間隙回想起那時的景象。

“…”孟渚漣第一次顯現愣怔之色,如夜墨眸好似融入了萬點星辰一般,浮亮驚人,他鬼使神差地轉過了臉,將夭灼視線從喻徽傾的身上移走,等回過神,心底又在詫異他剛剛的舉動,如此這般,他又緩緩迴轉雙眸,對上面前之人異常明亮的目光。

“況且,這是我贈予閣下的謝禮。”

她將細白小手軟軟地搭上那副純金令牌的一角,與此同時,另一隻美如白玉的手探了過來,同樣觸碰上了令牌的一角,這一舉動引得喻徽傾像沾了什麼極為燙人的物什,跐溜一下縮回了手。

“君說,拿走渚洲獲利的四成,這也包含在謝禮里?”現在這個“四成”的數字已經不再是過了,孟渚漣反而認為“四成”太少,明日皇命一經下達,官商專營所獲的巨大暴利完全承擔得起這個“四成”,甚至綽綽有餘。

“原本,我確是想拿五成…不過,四成,五成,也無所謂。”喻徽傾不甚在意地掠過這個話題,顯然並不對其抱有太多計較。

孟渚漣卻是愣住,他周身起了一陣顫意,繚亂眸光不斷流轉,彷彿喻徽傾對他而言,是一種不可置信的存在一般,因她既像是一位手段高明的狡詐商人,又像一位任性而為的純善少女。現今為止,他曾談過多樁生意,但沒有一樁生意是需要將整個渚洲與生意對象維繫在一起的,一旦下了這個決定,渚洲繁衰將與這個人再難切斷關係。

但他…“渚洲願為皇商。”願意將這一巨大賭注盡數押給這名少女,縱使她的身份是他最想遠離的官政朝臣,皇家貴胄。

“成交!”

“這位管事,如何稱呼?”喻徽傾完全暴露了隨意性子,眉眼平和地看向洛聞。

“洛聞…”洛聞已是面如死水,他今一日的內心波動,比他這幾年來的波動都要刺激。

“可否拿一副筆墨過來?”

“是…主子。”

但見衣着莊重的尊貴人兒微微一愣,隨即她就笑了起來,嫻熟自然地卷了袖口,筆一蘸墨,落了飄逸字跡,而孟渚漣旁若無人地垂了目光,似有若無地凝視着眼前之人執筆的認真模樣,偶爾見她細眉一動,或是略一捋袖,便不由泄露了一些朦朧趨淡的誘人笑意。

最後,由她提筆在契紙的左半部分書寫,再由孟渚漣提筆在右半部分書寫,皆按雙方的一番協商成果,全部書呈,落成一張具有效力的真正契紙,再將契紙一分為二,喻徽傾拿右半,孟渚漣拿左半,是為結契。

“君…可否答我最後一問?”眼看喻徽傾輕輕一吹契紙上面半乾的墨跡,素手一搭,似要起身,孟渚漣卻在此時出言留住了她,喻徽傾以為這位禍水美人還有一些細節問題要詢問她,便重新落座,好整以暇地等着他開口。

“君曾說過,被我所惑…”不想,禍水美人發出風月不相及的一問,直把對面閑適自若的人兒弄怔住了,孟渚漣忽而拂動蔥白指尖,美如白玉的手從他的眼尾稍一掠過,好似撥動了無限瑰麗的美色,那指尖或緩下滑,猶似擦過一點緋蓮般的唇,他正抬了眸,那是何等陷於驚心動魄之間的昧亂眼神,彷彿能將人的魂全都勾去,直落入他的手心,再難逃離。

“不知這句是真是假?”他眸中墨色似要侵染,卻止於喻徽傾一派澄明平靜的眸底,她並未給出答覆,便徑直起身,只留了一句,“打擾多時,改日本王再同閣下擺桌賀席,告辭”。

孟渚漣微轉了眸,仍坐於原處,竟也不欲起身送上一程。

直到,“主子…”,洛聞突然開口,他面上精彩,像是憋着什麼難以啟齒的話語一樣,“我雖不及主子眼力,但到底覷見,徽王殿下她…她確是看着您呆了一瞬。”

他這話語已經出口,落在孟渚漣的耳里卻似尤為遲緩,他的瞳孔極緩一縮,洛聞這時繼續說道,“只不過,她極快地轉了視線,叫您未能瞧…”

“呵…”

內室忽然響起一道綺麗醉人的笑聲。

斷了話頭的洛聞便傻愣愣地僵了雙眼,因着孟渚漣倏然勾起一弧悅然魅笑,洛聞從未見孟渚漣這般心情大好,見他抬起手背,遮住色澤緋亂的唇,但那虞然弧度怎麼也褪散不了。

真真是一笑亂世的禍水美人。

而那令美人一笑的人,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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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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