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往事（2）
抬手抖開衣服的同時他聞了聞自己的腋下，一股酸臭衝天，林錚不由得皺眉，他突然覺得自己剛才不該嫌棄程放，畢竟程放沒嫌棄他。
“你在哪洗的澡？”林錚問。
程放回答說：“下樓，左拐，走廊頂端有個員工澡堂，不過沒熱水，有點涼。”
“可以了。”林錚點頭，拿着衣服出去了。
林錚按照程放指示找到澡堂子，啪的一聲打開燈。
偌大的澡堂里十數個隔斷間空無一人。昏暗的燈光下，白色瓷磚一片慘白。萬籟俱寂中只有水滴有規律地滴落，砸在瓷磚地面回聲清晰可聞，像極了國產恐怖片里鬧鬼的浴室。
澡堂最裏面，洗漱的水槽前居然還有一整塊玻璃。
林錚擰緊水龍頭，滴水聲停止。
鏡子裏的人頂着一團亂糟糟跟雞窩似的頭髮，滿臉鬍子拉碴，臉上皮膚極其暗沉憔悴，一摸，甚至能夠感受一手指的油膩。
如果不是和照鏡子的自己做出一模一樣的摸臉動作，林錚實在不敢將鏡子裏那張臉，和以前肌膚白皙細膩的自己聯繫起來。
林錚剮掉上衣，接了捧水洗乾淨臉，左顧右盼照了照鏡子，耳朵後面閃電狀標記依舊，他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那種令人不安的焦灼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林錚沒有多想，突然，他頓住了。
豎耳細聽，似乎有什麼聲音從鏡子裏傳來。
林錚抓緊了手裏脫下的衣服，屏氣凝神，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眼鏡子裏面，除了白色瓷磚鋪就的一片慘白，什麼也沒有。
難道自己出現幻聽了？
林錚緩緩動作，隨後猛然轉頭——
後面的澡堂空蕩蕩的，嗚咽的冷風吹了進來，林錚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出現了幻覺。林錚安慰自己，繼續看向鏡子，剛消失的聲音又出現了。
這一次林錚清晰地聽到，是女生的笑聲，來源在鏡子後面。
他敲了敲鏡子，裏面是實心的。
這麼回事？
難道……鬧鬼了？
林錚腦海中突然浮現齣電影《山村老屍》裏的場景，他感覺自己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渾身每一根神經不由自主繃緊，頭皮一陣發麻。
林錚在女生的笑聲中緩緩後退，生怕鏡子裏突然躥出個披頭散髮的女鬼，撩開頭髮，露出猙獰白眼和腐爛的臉頰。
但是數秒后，笑聲斷了。
林錚支棱着耳朵等待數分鐘，確定再沒有聲音后，他鬆了口氣，繃緊的心弦剛剛放鬆，“咯咯”的笑聲又傳出來了。
聲音無比真實而清晰，完全不像影視劇里女鬼發出那種瘮人的笑聲。
林錚抬頭，看到鏡子上面的牆壁是一個鏤空花窗，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花窗玻璃被人打碎一塊。
伴隨着笑聲傳來的，還有流水聲，正透過花窗從隔壁傳來。
“你怎麼在這？”兩個小混混端着洗臉盆，大冷天的趿着拖鞋拖鞋、穿着汗衫有說有笑進來，看到林錚，明顯一怔。
林錚尷尬朝他們笑笑。
隨後兩個小混混看到林錚站在花窗下，頓時像見到同道中人一樣，其中一個混混發出曖昧笑聲，熱絡地上來搭林錚的肩，低聲問他道：“你也是來看戲的？”
林錚眉頭微皺起，不着痕迹從那名混混手下離開，說：“這麼晚了，你們還不睡？”
另一名小混混說：“燥的慌，睡不着。”說著打開水龍頭，用毛巾沾了點水，擦起了身子。
林錚不再說什麼，去了另一個隔斷間，打開水閥，冰涼的水從簡易的蓮蓬頭裏噴涌而出，從頭澆到尾渾身透心涼。
林錚險些一口氣沒順得過來，噎了半秒，終於恢復過來，連忙關了蓮蓬頭
這哪是有點涼，這分明就是冰水！
難怪程放只是洗了個腳，頭髮都沒濕，原來他壓根就沒洗。
林錚凍得牙關直打顫，飛快將身體過了遍水，揚聲沖小混混道：“有沒有肥皂，借用一下。”
那兩名小混混本來在破碎花窗下疊羅漢，聽到林錚叫他，目光轉了過來。
兩人看到林錚脫得只剩一條內褲站在冰水下，先是詫異，隨後是不可思議，最後變成肅然起敬，像看真正的勇士一般看着林錚，目瞪口呆中不由自主朝林錚豎起了大拇指。
濕透的內褲服服帖帖地緊貼林錚身體，勾勒出某個部位鼓鼓囊囊，一名混混絲毫不掩飾內心羨慕，咽了咽口水說：“兄弟，你這也……”
“肥……肥皂。”林錚凍得咯吱打顫。
“有有有！”騎着同伴的混混連忙示意身下的同伴放自己下來，從盆里拿出肥皂丟給林錚。
林錚渾身打了一遍肥皂，忍着徹骨寒冷將身體洗乾淨，過完水，換好乾凈衣服，在兩名小混混由衷佩服的眼光中，赤腳踩着冰涼的水泥地面風輕雲淡地走出澡堂。
一出澡堂，林錚幾乎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般狂奔回房。
程放已經鋪好了床。
“怎麼才回來？”程放問，說著目光看向某處，囁嚅着唇，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沒說出來。
林錚橫了他一眼，連腳都不顧上擦，一把鑽進輩子，身體不住打顫。
程放遞過臟衣服，說：“把腳擦一下。”
“冷……冷……”林錚發著抖說。
程放掀開林錚腳上的被子，溫柔地替他擦乾腳上的水，關了門熄了燈。
黑暗中林錚感覺床板一沉，在林錚身邊躺下。
林錚道：“臟……你沒洗澡。”
黑暗中床板動了動，程放起身出了房，片刻后回來，再度掀開被子，渾身寒氣逼人。但是很快，程放的身體就滾燙起來，簡直堪比電烤爐。
半夜，林錚睡的迷迷糊糊，睜眼，發現程放不見了，他下意識轉了個身，發出“啊”的一聲慘叫，頓時睡意全消。
就在他的一側，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隨着他翻身，石頭不住地從他身邊滾落到深淵底下，半晌沒有傳來落地聲。
林錚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混沌中，周圍可視範圍只有不到十米。
“有人嗎？人嗎？嗎？”林錚站起來，混沌中傳來漫無終止地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