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去留
巨蜂的屍體被拖了出來，擺在院子中間示眾。
劉猛坐在一塊大方麻石上，數名小弟站在他身後，除了劉猛和靠他最近兩人手裏有槍，其他小弟手裏或拿着棍棒，或拿着刀具，既害怕又好奇地打量着擺在面前的巨蜂屍體。
林錚的感覺是進了一個黑社會窩點，他悄悄環顧四周，高牆後面每隔二十米位置搭着梯子，院裏的人站在梯子上面盯梢。後面是一棟老式的宿舍樓，二樓陽台掛滿了衣物，也有手持鳥銃的男人在上面站着。
宿舍樓中間過道通往後面的庭院，但是沒看到穿採石場工服的其他人，不知道那些工人和林萬叔他們被安排到哪裏去了。
劉猛盯着巨蜂的屍體看了好半天，方才開口問道：“你是說這玩意傷了天兒？”
林錚收回目光，點頭道：“沒錯，它的血液有腐蝕性，天兒在跟它打鬥過程中不小心被濺到了。”
劉猛手摸着下巴沒說話，身後一名小弟開口道：“我們憑什麼信你個新來的？”
林錚記得他，是剛才那名殷勤替劉猛開車門的小弟，長得賊眉鼠目，一看就知道滿肚子壞水。
林錚平時最恨這種狗腿子，只見他湊近劉猛耳邊一陣低語，也不知道又打的什麼壞主意。
果不其然，劉猛面色漸漸凝重起來。等那小弟說完，劉猛環視林錚一行人，隨即沉聲慍道：“當時你們都在場？”
林錚點頭。
劉猛：“就傷了天兒一個？你們的人呢？”
林錚沒有立即吭聲，劉猛點了根煙繼續道：“林錚，解釋一下。”
那名小弟一臉小人得志，附和道：“就是，現在人心不復世風日下，兄弟們可不敢跟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搭夥。”
吳多林忍不住嘟囔：“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林鑠爭辯道：“黑娃，這是我錚弟，不是來路不明的人。”
那名小弟冷哼了一聲。
林錚沉默片刻后道：“還有一個。”
劉猛問道：“誰？”
林錚搖頭道：“我不認識，是採石場的工人。”
劉猛看向林鑠，林鑠道：“是二憨子。”
劉猛隨口問：“他人呢？”
林鑠顫巍巍道：“被……被吃了。”
在場的所有小弟聞言駭然一驚，劉猛倒是神情淡淡。
看他這態度，林錚當即明白，劉猛作為這群倖存者的頭頭，但顯然並沒有真正將採石場工人的命放在心上。
然而現在並不是跟他討論人命價值的時候，林錚岔開話題，無奈道：“猛哥，我說句實話，但你別不愛聽。”
劉猛略一沉吟，道：“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你知道猛哥為人，沒那麼小氣。”
林錚也不拐彎抹角，逕自說：“天兒的槍法太差了。”
林錚言外之意很明顯，那小弟登時怒道：“你放狗屁，天兒的槍法可是我們裏面數一數二的。”
劉猛的表情陰沉起來，帶着一絲不悅。
林錚心裏有些沒底，但還是硬着頭皮，沖那名小弟道：“你們什麼槍法自己心裏真沒點數？”
“你！”那小弟怒火中燒，就要衝上來動拳腳，程放上前一步站到林錚身前，鉗住那小弟的胳臂。
那小弟頓時動彈不得，向劉猛投去求助的眼神。
劉猛沉思了一會，厲聲斥道：“黑娃子，越來越沒規矩了！給我後面老實獃著去！”
程放沒有為難他，劉猛話一說完就將那小弟丟了出去。
小弟踉蹌兩步險些摔倒，不服氣地收了拳頭，放狠話道：“你他媽給我等着。”
劉猛示意林錚繼續說，林錚沒理會那小弟的威脅，對劉猛道：“雖然我不知道猛哥你們哪來的槍，有多少子彈，但說實話，你們的槍法確實……有點糟糕。”
林錚見劉猛的神色緩和，繼續道：“猛哥，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劉猛看了眼巨蜂被一槍洞穿的腹部點了點頭，道：“兄弟的槍法確實有待訓練，我會認真考慮這個問題。好了，這個事情先放一放，給猛哥說一下，這玩意你們碰到了多少？”
劉猛用大頭皮鞋踢了踢巨蜂屍體。
林錚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回答道：“光我們見到的，就有十隻左右，可能還有更多，我們沒碰到。”
劉猛臉色微微一變，後面小弟們也開始交頭接耳，林錚隱約聽到有人在那質疑自己危言聳聽。
林錚掃了劉猛身後眾小弟一眼，正色道：“我沒有嚇你們，大家小時候都是掏過蜂窩的，應該知道黃蜂是群居性動物。”
劉猛擺擺手讓小弟們安靜，鎖着眉頭再一次確認道：“都有這麼大？”
林錚點頭，靜默了數秒，而後道：“不過不用擔心，這些巨蜂一般在晚上出沒，並且不會主動攻擊人，看到了最好盡量避開。”
劉猛鬆了口氣。
剛才被訓斥的小弟安靜不到兩分鐘，又抓住機會挑撥道：“你什麼意思？你是說天哥先招惹的它？”
林錚沒說話，劉猛揚聲怒道：“黑娃子，這裏沒你事了，後院給我看着天兒去。”
那名小弟：“猛哥……”
劉猛寒着臉，眼中滿是戾氣，顯然真的生氣了。
那名小弟不滿地走了，臨走前又狠狠橫了林錚一眼。
林錚不以為意，劉猛叫人把巨蜂屍體搬走，點了根煙道：“說說吧，你們這一共多少人？介紹一下。”
劉猛隨手一指朱海峰道：“從你開始。”
朱海峰迴答道：“朱海峰，S大的研究生。”
“研究生？”劉猛眉毛一挑，問：“林錚的同學？會幹什麼？”
朱海峰：“我會修車，聽說你們這裏缺個修車的。”
劉猛點頭，不客氣道：“剛好我這有輛車壞了，林鑠你領他去看一下，吃晚飯前能修好就留下，修不好趁早給我滾蛋。”
朱海峰登時臉色一變，林錚示意他別衝動，道：“猛哥，好歹給個工具。”
劉猛朝一個小弟頷首，那小弟得了命令，不知道從哪找出一個磨破的帆布工具袋，哐啷一聲丟地上，各種扳手鎚子掉了出來，叫朱海峰自個撿起，隨後林鑠領着他修車去了。
“你呢？”劉猛又問吳多林。
“我……”吳多林頓住了，他既不會修車，也不會憑空種出蘑菇來。
林錚連忙道：“猛哥，他是我室友。”
劉猛揮手打斷了林錚的話，道：“我說過了，我們這裏不養閑人，有能力的留下，沒能力的離開，就這麼簡單。”說罷繼而問羅明理和汪啟東。
羅明理道：“我是教授。”
“教書的？”劉猛嗤之以鼻，道，“我這裏沒有娃娃，不需要教書的。”
羅明理推了推眼鏡道：“劉先生，我想你誤會了，我是大學教授，不是普通的教書先生。”
“教授就不教學生了？”劉猛冷哼一聲，對汪啟東道：“你呢？”
汪啟東連忙證明自己道：“我是個背包客，我懂很多野外求生技能——”
“停停停！”劉猛不耐煩了，將抽完的煙屁股彈到一邊。
黃毛立即涎着一張臉討好道：“猛哥，抽煙。”說著諂媚地湊上前，兩名小弟上前攔他。
劉猛揮手讓小弟退下，黃毛又是給他遞煙又是幫忙點火，劉猛頗為受用，態度稍稍緩和，夾着煙的手拍了拍黃毛肩膀，道：“你小子以前幹嘛的？”
黃毛笑道：“猛哥，我跟您一樣，也是道上的。”
劉猛讓他站到身邊，隨口道：“你……”而後對林錚道：“你，還有程放兄弟，可以留下，我這正缺像你們這樣的人手，只要肯聽我的，這裏就有你們一口吃的。雖然你們現在加入，但我會一視同仁，大家都一樣，我不會厚此薄彼。以後你們就跟林鑠一樣，叫我猛哥。”
黃毛如獲大赦，連連道謝。
汪啟東臉色變了，看向羅明理，羅明理倒是沒有過多失望的表情，他認真對劉猛說：“猛哥，我覺得您這個決定有些不妥。”
劉猛沒有回答他的話，兩名小弟向他亮出了刀具，羅明理不再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