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墜機（2）
程放將她扶到遠離天台的地方坐下時，一個男生立馬脫下自己的外套鋪好，以免地上的水漬濕了施清的衣裙。
林錚和吳多林遠遠看着那些男生忙不迭地獻殷勤，一旁朱海峰嘖嘖有聲。
“峰哥你看看別人，再看看你，一點覺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都不會把——”吳多林一個“握”字沒說完，就被朱海峰一腳打斷。
林錚眼疾手快扶住他，揶揄道：“多多，勸過你多少次，做為成年人，你得學會看破不說破。”
吳多林揉着屁股向朱海峰抱怨：“你除了欺負我，還會幹嘛？”
朱海峰揚了揚拳頭，吳多林乖乖閉上嘴。
原本在天台門口駐守的霍堯聽到動靜走了過來，邊撥開圍作一團的學生，邊問道：“怎麼回事？”
一個男生快言快語道：“施清想跳樓！”
跳樓？什麼情況？
霍堯向程放投去探詢的目光，得到肯定回答后，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他本以為這個名叫施清的女生跟別的學生不一樣——在危急時候主動留下，將機會留給比她更弱小的人，能夠做到這一點，至少要比一般的女孩子更加勇敢。但這時候跳樓，算怎麼一回事？
對得起那些為了救他們犧牲的戰士嗎？太不像話了！
被救上來的施清一直處於宕機狀態，這時候突然將頭埋在雙膝間，嗚嗚咽咽抽泣起來，隨後聲音漸漸變大，竟然毫無顧忌地放聲哭泣，悲痛欲絕。
自己這還沒開口呢，怎麼就哭起來了？霍堯最見不得女人哭，頓時頭大。
在場的其他幾個女生情緒本來就不太穩定，也指望不了她們能幫忙勸住施清，另外幾個男生也是面面相覷，一籌莫展。
霍堯求助地看向程放。
程放搖頭，表示這事他也沒轍。
林錚推了推朱海峰，低聲說：“你的機會來了。”
朱海峰搔了搔後腦勺，道：“這我也沒經驗啊。”
“這個給你，”林錚邊說邊從兜里摸出半包餐巾紙，眨了眨眼道：“成功了請我吃飯。”
朱海峰接過，破天荒道了聲謝，然後顛顛兒給施清送過去。
雨勢大了些，風也颳得急，看來暴風雨真的要來了。圍繞着施清的學生各自散去，這些學生的衣服在之前逃命的時候早已破爛得不成樣子，凄風冷雨一來，不得不三三兩兩找地方坐下，相互依偎着取暖。
朱海峰走到施清跟前，道：“給。”
施清頭也未抬，伸手接過遞到眼前的餐巾紙，狠狠擤了擤鼻涕，將廢紙團捏在手裏，一言不發。朱海峰頓時有些局促，他轉頭用眼神求助林錚，希望能夠幫忙支個招。
林錚攤手，他也沒追過女孩，實在愛莫能助。
過了一會，施清抬起頭，眼角還掛着眼淚，泫然欲滴。
朱海峰的心頃刻間就化了，關心地問道：“你……你好些了么？”
施清的情緒稍稍穩定，點頭往旁邊挪了挪，低聲說道：“謝謝你。”
聲音依舊很小，朱海峰靠着施清坐下來，一句“不客氣”脫口而出，隨後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想了半天擠出一句，“那個……施清，你為啥想不開，要跳樓？”
“……”施清的情緒又在瞬間崩潰，嚎啕大哭，引得其他學生紛紛側目。
朱海峰一時間手足無措。
施清突然將頭靠上朱海峰的肩膀，發間的馨香縈繞鼻尖，朱海峰感覺自己體內腎上腺素急速飆升。
朱海峰一動也不敢動，任由施清鼻涕眼淚蹭得滿袖子都是，暗自希望她一會哭累了就好了。
過了一會，嚎啕大哭轉為抽噎，施清斷斷續續地道：“晁……晁然……其實……是為了保護我……我，才被咬的。”
“……”朱海峰原本想去摟施清肩膀的手，懸在施清身側，上下為難，心裏更是五味雜陳，這都叫什麼事啊？
然而在旁的人看來，卻是另外一回事——
吳多林嘖嘖道：“峰哥可以啊，這麼快就上手了，看來要請你吃飯了。”
“到時候捎上你，如果有機會的話。”林錚輕笑，但笑容還沒散去，突然覺得腦子裏一陣針刺般的痛，腦海中模糊不清的畫面飛快閃過，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然後身子一軟。
旁邊的程放眼疾手快，一手抱過小平平，一手將林錚接倒在懷裏。
“林錚？林錚？”程放急促地叫了兩聲，沒有反應。
林錚並沒有完全昏死過去，他隱約能聽到一個聲音在召喚自己，但意識卻不受控制，整個人猶如被一片冰冷的海水包裹，身體漸漸下沉，周遭一片虛無，他在水裏睜開眼，看到陽光從水面折射下來，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面在粼粼波光間交替閃爍。
隨後畫面逐漸變得清晰——一架直升機在瘋狂轉動中墜落，人們倉惶躲避，哭喊、哀嚎，周遭一片混亂，林錚茫然地站在奔逃的人群中，混亂中突然一個人拽着他猛跑，下一秒，直升機徑直砸落人群，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
短暫一瞬，林錚的意識驟然恢復，像溺水之人被救上岸，猛地喘着氣，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圈焦急的表情。
吳多林道：“謝天謝地你可算醒了，剛才可真是嚇死我們了，一聲不吭就暈倒，你該不會貧血吧？”
林錚渾身酸脹，像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程放將他半抱在懷裏，在他面前豎起一根手指，問：“林錚，這是幾？”
林錚回答：“一。”
“這個呢？”
“三，你不用這麼擔心，我沒事了。”林錚哭笑不得。
程放再三確定林錚意識恢復，鬆了口氣，扶着他休息片刻，又問道：“這種情況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今天，之前都沒有過。”林錚知道程放問的是自己突然暈倒的事，如實回答，想了想，然後補充道，“可能是車禍的後遺症。”
程放眉頭微皺，沒有說什麼。
遠處傳來獵獵風聲，看着由遠及近、輪廓逐漸清晰地直升機，學生們激動地站起來，相互扶持着翹首等待。
林錚遠遠看着這一幕，不知怎麼，心裏隱約感覺到一絲不安，他想到剛才半昏迷狀態時看到的畫面，心想，不會這麼慘吧？
然而下一秒，一聲尖叫將他拉回現實——
半空中準備降落的直升機機身突然劇烈搖晃，隨後開始瘋狂轉動，不受控制地朝天台方向飛來。意識到不對勁的學生一下驚慌起來，尖叫着四處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