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歲朝前夕
正月初一為歲朝。
只要不逢亂世流年,這等大好日子,多半是要普天同慶,比如,在歲朝前夕,宮中擺大宴,君王與群臣在宴殿共飲怡樂,大部分排名靠前的臣子都會出列,給君王送上一疊禮品,再念幾句賀詞,如夏朝昌盛,王上與王后琴瑟和鳴云云……
獻禮一過,夜宴正式開始,夏王一番長詞,與眾人共飲一杯后,宴殿歌舞昇平,其樂融融。
玲瓏盤坐在長案邊,那邊樂聲絲竹起,中央十多位舞娘早已翩然長舞,她看了半會兒,又覺甚是乏味,目光四處劃過,朝中官員她也不認識幾個,更不論他們的夫人子女。
“像這種大日子,能與王上同坐同飲,接受朝臣拜謁的,只有王后一人,你再得寵又如何,還不是坐在這角落,只有羨慕的份。”
她旁座的惠妃不免酸她一句。
“的確,是挺羨慕的。”執着酒杯,玲瓏笑了笑,這夜宴座次,王后劃分得很不錯,為男女避嫌,朝中大臣與女子都分開,重臣安排在前頭,好與王上說話,而她們這兩后妃都離王上挺遠,旁邊都是一些命婦。
忽的抬頭,她望着遠處上面那對相互敬酒的君王夫妻,在眾朝臣眼中,真是伉儷情深,一派和樂。
她提了提杯子,朝章惠道:“如此良辰如此美景,與其羨慕人家,不如我倆這對被拋棄的孤人,對飲一杯?”
“你腦袋糊塗了吧。”惠妃冷眼瞧着她,嫌棄道:“你一個鄉下丫頭,本宮才不與你共飲。”
沒辦法,微微正坐,玲瓏自個小酌了一杯,又吃了些菜。
實在無趣,玲瓏只好瞄着章惠,看着看着,不覺入了神,惠妃慌張的避開她:“你……你看本宮做什麼,本宮又沒招你惹你。”
的確,自從她身邊有那條狼狗,章惠已經乖覺的不再來惹她,也不再與她為難,見她都是避讓三分的。
“我覺得你好看,綰的髮式好看,像畫中美人。”玲瓏眨了眨眼。
章惠只覺她口中能說出這番誇讚,很是毛骨悚然,可心底的少女心又使得自己碰了碰耳邊髮髻。
今日如此重大的日子,婢子本該給她梳一個尊貴的發容,她卻拒絕了,想起自己入宮半載,見王上的次數指頭都能數的過來。除了不甘,更多的是寂寞無奈,每日每夜一個人,醒來也是一個人,沒有父親娘親,也沒有兄長,這半載時光快把她磨的只剩軀殼,明明才半載,為何像過了很長世紀。
她甚至想,以後的每一天每一年,是不是都會如此過。
今日她索性也任性一回,自己梳了一個平常髮髻,方被自己母親說不識大體,堂堂宮妃梳這種髮式是丟人,不成想,反倒是她最討厭的這個人,瞧出了不同,還說她……
章惠喃喃:“我真的好看?”
玲瓏點評道:“你今日不抹紅妝,比平常好看百倍,這妝容小家碧玉,很適合你。”
以前章惠都是盛容盛裝出面,也不知她今日轉了什麼性子,收起了平日的張揚氣場,竟綰起了平常的女子髮式,一顰一容,這樣子,才真正像個十七歲的小美人。
十七歲……
玲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個如花似水的年紀真好,可奈何,卻被困在這深宮之中。
“那為什麼,王上不曾多看我一眼。”章惠再一聲,透出一股哀怨,眸光輕划,那座位上的男人,夏朝的掌權者,卻從來看不上。
玲瓏微嘆,在這宮中,討好王上,才能過好日子,人人都恨不得使出平生絕招邀寵。夏晟王那麼多妃子,誰又知他到底寵愛愛誰,只知他寵完這個寵那個,那些妃子靠着家世容貌靠着恩寵,在深宮中雲詭波譎,百般算計,攪的朝堂、後宮、王嗣之間紛爭不斷,賠送了一生卻花落無果。
玲瓏心知,南宮祤那人從小耳濡目染,又是太子之位,肯定是那些女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多年來都是小心翼翼在那堆女人中求生存,以至於他極其厭倦諂媚邀寵的女人,在自己繼位后,便是削弱世族門閥,削減後宮,不納妃,一度斷了世族想以女人鞏固地位的念頭。
偏偏,章惠便是被太后強塞給他,送來鞏固章家地位的,他又如何能看得上。
章惠看着上頭那對人,她覺得甚是煞眼,難怪王后從不與明妃為難,有什麼必要呢,有地位有尊榮也就夠了,想起自己處境,既沒地位又沒寵,悶了悶,朝玲瓏沒好氣道:“你還喝不喝酒,本宮暫且屈尊降貴,陪你喝一杯。”
玲瓏笑道:“艷舞一曲酒一杯,美人的酒,怎能不喝。”
“算了。”章惠放下杯子,噎了噎:“你如此輕浮,真不知王上怎會瞧得上你。難道,王上喜歡你這樣子輕佻風浪的女人?”
風浪?
玲瓏忽的回想起那夜故意挑逗調戲,差點與夏王翻滾,不知算不算風浪,明顯赤身誘惑,兩人情慾滿載,相互撩的對方渾身熱火,最終卻什麼都沒做成。
事後,誰也沒提起。
夏王……喜歡風浪的女人?
也未必吧,她覺得自己還算收斂。
見章惠不肯喝,玲瓏也不勉強,撇章惠多眼,見她發妝有一抹忽然鬆了,想來她這盤發技巧還得加強,不忍心看她這小美人等會兒被眾嘲,遂輕聲提醒道:“你髮髻好像亂了。”
“什麼?”
章惠不明,想抬手去摸,玲瓏眼疾手快,心道她這般一摸,後邊那一塊鐵定得全散開,忽的抓住了她的手:“別碰,我幫你弄。”
遂過去了些,將那縷掉下來的發重新盤上,用髮釵固定好。
南宮祤一眼撇來,便是見到這一幕,那兩女子在一堆命婦前排,自顧談笑風情,那藍衫女子還親自給人綰髮,粉衫女子則是一臉低紅。
互稱姐妹,和平共處。
拿着酒杯,他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不敢肯定,父王那些女人之間的爭權奪利他從小便見多了,而他的後宮竟如此一派和諧?之前的哭訴之前的推人下水是被忘了么?
他看了眼章惠,之前她總歸張揚跋扈,一眼看去便是不太招人喜歡,而此刻瞧去,竟不知她還有這少女般低紅羞赧的一面,這樣子,倒還是有幾分趣味。
今夜章惠淡妝相宜小家碧玉,玲瓏卻是紅妝艷抹,一個眼神彪過去,便知是王上寵妃,更是個凌厲的主,眾命婦輕嘆,瞧着惠妃被明妃抓發都不敢出聲,可憐了倍受欺凌又不得寵的惠妃。
玲瓏回歸座位,章惠還在半愣着。
玲瓏對自己的盤發技術甚是滿意,對章惠這張憋紅猶如醉酒的臉蛋更是滿意,沉吟道:“有一佳人兮,傾國傾城,有一美人兮,醉顏酡些。”
“你又亂說話。”章惠摸了摸滾燙的臉,明明沒有喝多少酒,下意識又去撇那高位上的人,忽既抿唇顫畏道:“王上……方才好像看了眼這邊。”
玲瓏偏首去望,只見夏王正與眾臣談笑,哪有空餘時間看這邊,倒是她這一瞧,在眾臣堆坐的角落裏,看見了一位熟悉的哥們。
那人見她看過來,微微一撇,輕低頷首,算是對她的禮貌問候。
玲瓏難得見到知己,忙拾起杯子,激動的朝那人一舉,笑着飲了杯酒,那人猶豫了會兒,躊躇着,只覺對她那燦爛的笑容實在消受不起,這一杯,絕不敢喝。
坐了半久,起身,玲瓏提了提這盛裝裙裾,章惠閃爍着眼神,疑惑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喝多了,出去透透風。”
說完,她帶着芷瀾隨身離開。
章惠自是不信,從頭到尾,自己看的一清二楚,她才不過喝了三杯,只是,總覺得,王上似乎又往這邊看了眼。是錯覺?
而朝臣席邊,那人抬頭一望,不見了玲瓏蹤影,再過會兒,自己身邊突然來了一位宮婢,耳語一番,宮婢離去。
他皺了眉,想了會兒,遂跟同僚尋了個借口,他也出了宴殿。
宮道旁。
玲瓏走了一段,提着裙裾上了宮牆之上,這盛裝繁瑣,南宮祤這人就是喜歡折騰她,既然如此,為了配這套貴重的服裝,她也不能丟他面子,遂化了一個紅妝。
上了宮牆,芷瀾陪着她,立在矮牒處,她望着這座鄲陽城,萬家燈火通明,大街縱橫,不遠處更是有人放煙火,確實一片盛景。
“娘娘,那煙花真好看,好像還有字呢。”芷瀾指着不遠處,欣喜道。
“是挺好看的。”玲瓏也道,可惜,只能在這冷冷的宮牆上賞景,若是再靠那煙花近一些,應當會更好看。
芷瀾笑道:“若是王上能和娘娘一起看,那才好呢,娘娘……”
“臣見過明妃娘娘。”
一抹忽然傳過來的聲音,阻了芷瀾的話。
回頭,只見有一人微禮低伏,正是娘娘方才讓她傳話的那人。
芷瀾不明白也不理解,娘娘為何要她去傳話給一個外臣男子,如此美景,娘娘偏的要與別人一起賞,若是這讓王上知道……
儘管如此,芷瀾還是乖覺退了好幾步遠,讓出了旁邊大塊空間。
“江大人客氣了,免禮。”玲瓏抬了抹笑容。
“謝娘娘。”人影微起,捋了捋紫紅官服,上前了一步,臨着矮牒,與她隔了兩臂之距。
她心知這是王宮,她是宮妃,他是在外臣,該有的度還是得有,總不能讓人瞧見說閑話,她輕了音道:“江大人在宮中見到我,好似不意外?”
“娘娘從未瞞過臣,臣自然不意外。”
“如何說?”
他緩道:“這諾大的王都,不論是達貴醉風樓,還是寒士天下說,乃至街頭小巷三歲小孩,無人不知,當今王上納了一民間女子為妃,盛寵至極。第一次見面,娘娘便早已告知臣,娘娘閨名喚關玲瓏。”
聽及這些,玲瓏笑了笑:“我真的如此出名?”
她總覺得自己就是一普通人。
“有不少文人雅士都開始為娘娘作詩詞,還有些戲曲子,有一說法,說是王上遠遊,見娘娘浣紗於溪邊,覺得這女子輕美可人,遂大選民間女子,只為找到那浣紗女子。還有一說法,說是娘娘美如天仙,王上一見畫像,為之動情。”
玲瓏嘴角微抽,不敢信:“這戲本編的,我都快信了。”
他饒有興緻道:“茶餘飯後隨手編的戲本子,不值一提。其實,他們最感興趣的,也讓人最神秘的,是娘娘年餘二十四,竟然還能以如此高齡入主王宮,承蒙王恩盛寵,文人騷客紛紛猜測,娘娘先前是否嫁過人。”
高齡……
徒然聽到這個詞,玲瓏愣了半怔,旋即又壓了壓青筋,敢在她面前提這個,他絕對是第一人!
好在,這是王宮,她先放他一次。
“有人說,是關家父母為了給女兒博一個好前程,賄賂官府聲稱未婚,官府貪財便將名字提了上去。”他繼續說著,琢磨躊躇了一會兒,再好奇問她:“娘娘,您真的不曾嫁過人?”
謠言眾多,都是荒誕,她忍不住道了一聲:“嫁過又如何。”
他略凝,又想,連王上都不在意的事,旁人追根刨底討論做甚,夏朝可沒有哪條法令規定女子不能再嫁,又禮承道:“娘娘說的極是。”
“江大人,幾月不見,你升了官,也越發得閑,竟也聽起了這些荒謬之言。”她擺了擺架子:“看來是禮部沒什麼事做。”
他忙道:“托娘娘的福,臣雖然升了官,但臣的確也很忙。”
玲瓏瞄了眼江懷彥,記得初見時,他是關家鎮爬牆的白衣書生,再見時,他在京府書院借讀,又見時,他是禮部小司,這回相見,他官還蠻大的。
宮廷宴會禮樂,有他一席之位,至少也得三品以上。
她來了興緻:“怎麼說是我?”
他說道:“臣掌管禮部事宜,宮中娘娘的一切封賞,都得過一遍。”
這話說的,真是奉承着她恩賞多,多的讓他很忙。比起今日宴會的忙,她那點算什麼?
“江大人為官數月,這嘴皮子的功夫,磨的不錯。”
那頭煙花散盡,恢復一片暗黑,另一邊一大戶人家承接,煙霧衝上星空,綻開成一朵花。
他忽然提道:“娘娘可還記得,當日在醉風樓,娘娘故意打暈臣這事?”
“記得。”她敢做也敢承認,她曾說過她請客,也說過有錢開包廂,由於種種原因,她坑了他。
“娘娘吃飽喝足,瀟瀟洒灑一走了之,獨留下臣一人應付,娘娘也知,醉風樓物價高,開房更是價比天貴,被醉風樓管事逼得無奈,臣當時用全部的身家,墊付了那筆喝酒開房的賬,為此,臣足足喝了半月的白粥,才等到下一個月的俸祿,此時此刻見到娘娘,其實臣很咬牙切齒。”他依舊禮貌,沒有當她面發飆,表現得很有風度。
“你冒着風險出來見我,莫不是想讓我還錢?”
他鄭重道:“娘娘,欠債可恥。”
“你俸祿多了幾倍,還在乎這些做什麼。”她跟他這麼算:“按道理,你應該請我頓飯慶祝。”
江懷彥略嫌棄:“這是兩碼事。”
她好說歹說:“咱們好歹相識一場,談錢未免傷感情。”
他驚奇道:“娘娘這意思,莫非想欠債不還?”
她不肯承認自己確實不想,暗切道:“我像缺你這點錢的人嗎?”
他道了一字,極為真誠實意:“像。”非常像。
玲瓏只覺被懟的無話可說。
對,他是禮部的人,最是清楚不過她這后妃的俸祿是多少。
別看夏王恩賜恩賞多,但銀子這事,夏王對她還是很吝嗇的,扣了她那三萬兩不說,還欠着質銀庫的三百多兩。夏王為懲罰她私自逃走偷他錢袋,剋扣她大半俸祿。
她沒錢是真的,連醉風樓的一疊花生都吃不起。
故作咳了咳,她道:“江大人,銀子這事,以後有機會再慢慢商量商量。這兒景色還挺不錯,有月有煙花。”
別廢話,賞景。
“景緻宜人,”江懷彥卻又補了一句道:“過了今夜,娘娘已實歲二十五。”
玲瓏很肯定,這個人一定是嫌活的不耐煩,別攔她,她想狠狠踹他一腳,不過是坑他一頓,不過是讓他喝了半月白粥,至於如此這般報復么?
江懷彥見她這般咬牙卻不能發作,心中極為暢快,這喝了半月白粥的仇總算是報了。上次醉風樓被打暈醒來,被逼結了帳,壞事是,正愁沒錢的日子怎麼過,好事是,他的頂頭上官告訴他,他不僅考察期過了,還升遷了,王上親批!
“離席這麼久,你再不回去,怕是要出亂子。”玲瓏提道。
“宴席人多,有誰會在意臣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江懷彥略道:“說來,也是禮部劉侍郎夫人這兩日臨盆,劉侍郎緊盼着,不敢離開半步,宮中宴席大半隻為湊個人數,劉侍郎只好將這大任委託給臣。”
玲瓏一聲笑,只為湊人數的大任,虧他說的出來,要讓王上聽到,多半會氣的臉青。
“我先回去了,江大人自便。”
“恭送娘娘。”
宴席一過,玲瓏回了宮,退去這繁瑣衣裳,坐在銅鏡前,退去紅妝,想讓芷瀾備些熱水洗洗晦氣,也不知這丫頭跑哪兒去了。
她躺在床上,思緒極亂,想着南宮祤若是再不放她出宮,她便再去探一回地道,這一次定要準備完全。
正想着周全計劃,芷瀾回了來,悶着一張臉,玲瓏起身,關切的問:“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芷瀾道:“娘娘,王上去了毓秀宮。”
“嗯。”玲瓏沒什麼反應,繼續躺下,想她的周全計劃,她的出宮發財大計。
“娘娘。”芷瀾再沉重道了一聲。
“又怎麼了?”
“王上去了毓秀宮。”
玲瓏很是鬱悶:“我知道,你說了一遍。”再說,惠妃今日確實妝容不錯,她若是個男人瞥一眼也會動容,這不很正常么。
芷瀾伏在她床邊,皺眉道:“娘娘怎麼一點都不生氣,今日是歲朝前夕,王上不陪王后守歲,竟去了毓秀宮,只怕這惠妃娘娘一夜承寵,以後會為難娘娘。”
玲瓏揮了揮手道:“芷瀾,你近日操心太多了,回去洗洗睡吧,我這兒不用你守着。”
“娘娘早些歇息。”
芷瀾嘆氣,也知自家主子的脾性隨和,私下裏從不說重話,也從不讓人守夜,今日也不知轉了什麼性子紅妝艷抹,讓外人以為自家主子很狠厲似的。
待芷瀾離去,玲瓏扯了被子,很快入睡。
而這一睡,她的夢魘再次襲來。
夢裏,總是出現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一會兒變成這個,一會兒變成那個,一會兒和樂安寧,一會兒殘忍血腥,絞的她腦袋很疼很疼,那麼多人,那個男人,反反覆復在她夢裏出現,那個模糊不清的男人……
她想不起他的名字,不記得他的容貌,不記得他的聲音。她應該記得他的,不該把他忘了才是。
努力的去想他是誰,想去記起他,他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玲瓏忽的睜開眼睛,全身發汗,濕透了衣衫,拖着疲軟的身子起來,望了望屋中燭火,外頭很黑。
又是半夜,又做惡夢。
正當她想躺下時,屋子裏發出了一聲響動,她立馬提了警惕,死死的望着那有動靜的牆角。
旋即,起了塌,一步一步向那聲音處走去,離得越近,她便瞧見了一抹藏身暗處的影子。
正要再走近些,那抹影子翻越窗戶,隱匿了去。
她極為疑惑,不思太多,躍過窗隨了上去。被影子一路引着,她來到一座宮殿內,這殿並不是居所,只有一汪很大的池水,對宮中各殿她也不是很熟悉,不免猜測這該不會是夏王沐浴的浴池。
縱觀殿中四處,不見有藏身的地方,只有這池水,被花瓣鋪滿,有些微微的波浪。
她蹲在水池邊,也瞧不出水底有什麼,手伸入冷水中,撈了一抹花瓣,心道,沐浴用這麼多花,難怪夏王身體那麼香。
嘆息了聲,正要起身時,池中蕩漾,水底,一隻手忽的破開花瓣,伸出來,拽住她撈花的手,猛地一拉,過程一氣呵成。
“啊!”
一聲尖叫過後,池水撲騰四濺,花瓣散開,又慢慢合上。
水底,玲瓏嗆了幾口水,又想這是別人的沐浴水,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緊閉嘴唇,兩腮鼓鼓的。
那隻手還未放開她,那人另一隻手再朝她一撈,她與他,緊緊相擁,此時此刻,她被水迷的睜不開眼,腦海卻只有一個念頭。
這水,真特么冷!
這個人的身體,真特么暖!
水中,兩人一番撕扯,她摸了摸,肩膀後背腰肚腹,很確定這個人沒穿上衣,至於下身,那地方似乎……
不會吧!
她愁了一張臉,苦悶至極,說好的過年除晦氣呢?
兩人在水底糾纏一陣,終於破水而出,玲瓏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睜開眼,呸的吐了一口水,待看清旁邊這人是誰,她不免瑟瑟發抖,不僅因為這水冰冷,還有他上上下下看着她,那滿是慾望的眼神。
方才追人出來隨手披了一件薄衣,此刻她一身濕透,衣衫緊粘着身子,想也不用想,她知道自己正在上演着一場誘惑,再不跑,只怕他又要說她勾引。
“王上,您繼續泡。”
她舍臉賠笑,說完轉身便快速向池邊游去,這地,絕不能多待。
只是,晚了。
腰間被人撈住,一個回身撞上他的胸膛,他的身體確實很熱,她慌亂道:“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