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顏又厚矣

第25章 顏又厚矣

看着不遠處那對小夫妻手牽手,溫溺寵愛,又相繼在別的攤子前買了東西,玲瓏只覺心中被某種東西給嚴重打擊了。

於是,她便又丟下南宮祤,默默的跟在了那夫妻身後。

直至到一僻靜的水邊,玲瓏躲在樹叢後邊,看着那對羨煞眾人的男女你儂我儂打情罵俏,光天化日之下,竟還在無人處情不自禁如此相擁撩吻,惹得玲瓏心中再次有些堵塞。

若此生能得此一人,心滿意足。

她又嘆了氣。

“你這偷窺的癖好,何時改一改。”

身後響起了半截涼涼的音色。

“半斤八兩,彼此彼此。”她不甘回道。

他道,“是不是很好看?”

她回,“好看啊。”

他心中再憋了口氣,想到自己已經把輕浮,毫無廉恥,厚顏無恥,不知羞恥等字都用遍了,也沒見她放心上,這回,又擇了另一個,“登徒子此稱,也適合女子,特別是你。”

她對他笑意盈盈,“謝趙公子誇讚,登徒女此稱我已收下,若以後我偷窺再此種事情,趙公子若恰好又在我身邊,請趙公子莫要言語叨擾,一定要閉嘴,靜作觀賞即可。”

“……”他內心洶湧波濤,再念了幾字,“巧舌如簧,顏又厚矣。”

她明白,最近臉面又厚了些。

不遠處,那對男女已經膩歪完畢,甜容蜜意,早早離去。

玲瓏不再躲着,現了身,感慨道,“看看別人夫君,要什麼給什麼,寵的跟寶貝似的,再看我夫君,一不給飯,二不給錢,三不高興還賞頓板子,輕言譏諷是家常便飯,動輒就試探懷疑,冷不防就給我甩臉擺身份……”數落一番,略微嫌棄的瞟了一眼他,“罷了,一提就很心酸。”

“你很不滿意我。”

“不錯。”

他淡定,“那你是想我也給你買個花草盆栽,滿足你所有的要求,遷就你所有的無理取鬧,對你關懷備至,細心照顧,甜言蜜語,寵溺呵護,連明日要吃什麼做什麼都一一給你定好,眼中只有你一個女子,再容不下別人,最後情至深處還得在偏僻處相擁而吻。”

玲瓏嘖嘖一聲,知道得如此清楚,看來他也偷窺了一路。

“我若說想,依趙兄你這毒舌的脾性,定會譏諷冷笑說,關玲瓏,你未免太輕浮意淫,簡直是白日做夢,異想天開。”她緩緩停頓,“是以,即便我想,那也不是你。”

他語氣頗輕,“你們這些女子,有空胡思亂想天馬行空,倒不如自己長點本事,何必要日日等着別人給予,自己若活的逍遙自在,豈不更好。”

“趙兄此言頗合我意,女子當自強。”玲瓏提氣道,“不過,人要有追求,一個人逍遙自在未免孤獨,成雙成對才是好。如若既有本事,又能讓別人寵溺,那才更好。”

他不認同道,“方才那女子溫柔賢淑,蕙質蘭心,心思伶俐,知道給夫君面子,適當退步,更懂如何與夫君兩相心悅而不生嫌隙,而你,盛氣凌人,張牙舞爪,咄咄逼人,次次與我爭鋒相對,話不投機,你還想我寵你?”

“他們情意綿綿溫情脈脈,我與你則是格格不入步步相逼,說句老實話,你的恩寵,我也並不在乎,再說天下男子萬千,我決定,如今趁着在宮外自由,有美男子就得多看一看,青樓多去逛一逛,等那花忍大俠不再偷偷跟着我,我便溜的遠遠的,再不回宮受你的氣。”

他眼眸輕勾,朝她靠近了一步。

玲瓏下意識退了往後一步,等等,他這眼神,不對勁啊。

殺氣濃厚。

他好笑道,“你退什麼?”

廢話,你這狡黠的笑容,她不退,等着被宰割啊。

“管家喊我回家用飯,下次見!”

她想跑,但沒跑成。

被硬拽了回來。

他言語陰涼,“在宮外數日,你好像忘了自己是誰。”

玲瓏賠了笑臉,“趙公子,以後你我談話還是去天下說比較好,不然言語犀利,一激動,又拉拉扯扯的,影響王都長街的風氣。”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記得。”

“你是誰?”

玲瓏順從道,“王上,在他人面前,臣妾會給足王上面子,若只有你我私下倆人,有話好說,莫激動。”

“你倒還知道我是王上。”他挑目一橫,“你若是想回宮,我隨時可以成全你。”

又開始甩臉擺譜。

又開始居高臨上。

口上說著無尊卑嫡庶很有意思,關鍵時刻,還是身份壓制最管用,管你願不願意,不順從就是藐視。

若他不是君王,敢如此威脅她,她肯定已暴跳如雷,痛揍他一頓。

但……

“臣妾言語不當,臣妾知錯,臣妾蒙王上寵愛,臣妾日日夜夜感恩戴德,臣妾絲毫沒有受委屈受氣。”

哼,現下又在受委屈受氣。

當她演戲說違心話容易嗎?

早說這做君王的人,就是不太好惹,一兩句不對頭,惹來殺身之禍都是日常一事。

不過,玲瓏決定收斂一下自己,畢竟她還是瞧的出來,夏王對她頗是縱任,待她也不薄,基本的吃穿用度,他給予到位,她也不愁,與他說話毫無尊稱,他也從未說過什麼,偶爾戲耍一下,他頂多也就大爺脾氣,口若毒舌。

以上這些若擱在別的君王手中,她身首異處不知多少次,如此,她也有明知他縱任,還故意放肆的嫌疑。

她也一度疑惑,為何他獨獨要對她這樣特別,論美貌,王后惠妃那也是傾城佳人,論才氣,王后琴棋書畫樣樣捏來,論才藝,惠妃也是每日勤於練舞只求盛寵。

她關玲瓏有何?相貌平平,痞里痞氣,目無尊卑,玩世不恭,還整日惹他炸毛,時不時作弄他,沒有互懟已是感恩戴德,她哪一點出挑?

——他到底,是為何呢?

小豆米行。

她提出開張三日惠利,薛老叔便說怕忙活不過來,給她推薦一位跑腿夥計,那小夥子方從鄉下過來謀生,見他露宿街頭挺可憐的,方巧又與薛叔同姓,又添了幾分不忍,再說那小夥子力氣也不錯。

她點頭應允,先見一見人品長相如何,若是可以,留下也未嘗不可。

薛老叔便趕緊朝後頭倉庫道,“小成,快出來見過姑娘。”

片刻,她便見一個粗衣少年從倉庫竄出來。

粗衣少年先看薛叔,再是看她。

這一眼,他頓了許久。

玲瓏見他,覺得這年輕小夥子精壯無比,長相可以,鋪子裏有一個年輕人養養眼也很不錯,正和她意。

粗衣少年看了她許久,生澀的喚了她一句,“關姑娘好。”

玲瓏道,“你叫薛小成?”

點頭。

“打算在王都謀生?”

再點頭。

“那你在我這兒,打算做臨時夥計,還是長駐夥計?”

他說了句話,“你是讓我選?”

“當然。”

“這有什麼不一樣?”

“區別大了。”玲瓏道,“會認字嗎?”

他再點頭,“會一點。”

玲瓏從櫃枱抽出一本書,遞給他,“把書給我頌一遍。”

他有點懵,但還是照做。

這是一本商書奇談,包含眾多人名地名,從頭到尾,他一字不漏頌完。

玲瓏拍了拍他肩膀,“小成,人有時不一定要太謙虛,偶爾狂一下也是可以的,會認字又不是羞恥的事,會寫字嗎?”

他看了眼她搭肩上的手,點頭,“會。”

“會寫字認字,不錯。我跟你說,你若只是臨時幫工,我不會教你任何事情,你也只需做你本分,我會再去聘用別人,你若是長駐,那你便是我的人,我也省了力氣再去找人,很多事情,薛叔不便,那我得教你。”玲瓏收回手,道,“這樣,我先有事,等會回來,等你忙完,想明白再告訴我。”

說罷,她離了小鋪。

薛小成仍舊看着門外。

薛老叔笑意盈盈道,“人都走遠了,還看呢,咱們的大掌柜是長的漂亮,但小夥子,即便心動也別妄想。”

薛小成沒理薛叔,轉眼去了後頭倉庫。

搬糧入庫后,玲瓏掐着時間入店鋪,薛小成再次來到她面前,道,“我願意跟着關姑娘。”

她點頭,“那行,你過來,我教你些事情。”

薛小成便入了櫃枱后,玲瓏拿出一疊賬本,拿了一本給他,他翻了翻,是空白的,“關姑娘,記賬不是薛叔做的嗎?”

“是啊,但我要你記的,是帳非帳。”她把賬本攤開,提筆,一行開頭,從左至右,依次寫入,拿給他看。

他念道,“姓氏,年紀,性別,貨物類別,數量,人口,日期,住處……這麼多。平常記賬只會記數量與日期和類別,再且,關姑娘的米行規模不大,一般情況不會有大客來訪,來買米的人都只是零散客人,記錄這些做什麼?”

玲瓏先投去詫異的目光,再道,“別小看零散小戶,他們也是立足之本,像那種酒樓客棧大宅府邸需求很大的大單子,我們是碰不到,暫時呢,只能先從底層抓起,打好口碑,日後才好拓展。”

他點點頭,“但若買貨的人不願告知這些,那又如何記?”

“咱們可以贈優惠,比如新客人,願意來登記入冊的,再贈一小壺油鹽醋,一小壺油鹽醋雖然薄利,但可以買他們的一切信息。”

“但這樣,你不虧錢嗎?”

“小子,暫時的虧不要心疼,把目光放長遠些,這小小的虧,是日後大大的福氣。”玲瓏繼續道,“往後,我還會辦一個七惠。”

她在空白紙上寫下。

“七惠?”

“咱們開鋪是初七,以後每月初七,一律九七出售。”玲瓏道,“如此策劃,一來,做米行的人太多,想要競爭,就要做的比別人有特色,一提起這個名字便會讓人記住,從而形成一種記號。二來,做生意不可或缺的是人,小恩小惠當是吸引人過來,有人才有買賣。三來,米行價格由官府控制,咱們價格波動不大,與別家也就一兩文差價,但有些買米的人呢,特別是零散小戶,對這一兩文的差價卻是很在意。咱們先用一個月試試成果,這一階段,咱們主打留客。”

一日後,小豆米行正式開張。

玲瓏自然要去一趟,剪了個紅帶,其餘都是薛老叔忙活,剛開張便惠利三日,九五優惠,對外還稱小豆米行是夏王親手提筆書寫的,望多多捧場,當然眾人對此大多不信,只圖個熱鬧。

早在開張前兩日,她便着人在這片城區各處散佈新鋪開張的消息,來的人頗多,熱鬧捧場,畢竟糧食可儲,有便宜的賣誰家都會來湊個熱鬧。

薛叔在另一邊結賬,薛小成在贈惠區旁邊記錄,薛小成方開始並不習慣,好不容易來一個,一問到對方年紀,對方差點甩臉走人,還有特意調戲他的,反覆在說你猜,也或者故意虛報就不告訴他的,玲瓏在後面想笑不能笑,幫他幾番圓場之後,提點他,“不要輕易問人年齡,特別是上了年紀的女人,她們見到你如此好看,會如狼似虎。”

後來,年紀那一欄,他再也不問,都是他自己看着猜多大,然後寫入。

十日後,落夜,薛叔整理好這十日的總賬本,便先行回家,留下玲瓏挑燈看着賬目,這十日除了開張三日,其餘都很平常,薛小成也把這幾日的登記冊遞給她,在她旁邊坐下。

他道,“這登記冊薛叔也可以做,你為何要讓我記?”

“過幾日你便會知道了。”玲瓏看了他一眼道,“這麼晚,怎還不回家。”

“我住這兒。”

她似乎不確定,“這兒?倉庫?”

他點點頭,“沒地方去,留在這兒,還能看鋪子,還有趕老鼠。”

“難怪每次我回去,都見你還待着。”玲瓏看着他道,“無家可歸不應該與我說嗎?”

“這是我私事,為何要與你說?”

“你好歹為我做事,是我養着的人,若你的衣食住行我無法負責,那如何指望你盡心儘力為我做事。”她道,“如若你不嫌棄,可以隨我入關宅,一間小房我是供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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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祤憂:宿命緣劫,浮生何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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