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溪園
荀荑的大丫頭錦繡與梅枝、桃葉等都是舊識,所謂主大奴也高,對於這兩個人她是欺負慣了的。
一早被桃葉搶白了幾句,這錦繡心裏便如堵了一口氣,不生點事氣便不順!
這邊荀諼用完了早餐,正準備換了衣服去見祁夫人,就聽到院裏就一陣喧嘩。
一看,竟是個腰如楊柳,眉眼嬌媚的綠衫丫頭正指揮幾個小廝要搬這院子裏的紫萱花,荀諼的小丫頭竹青和竹香正攔着不讓搬。
桃葉性子急,見此情景當即出來大聲喝道:“小姐還在休養,為何如此吵鬧!”
竹青、竹香忙道:“桃葉姐姐,錦繡要將老爺小姐送來的紫萱花搬走,奴婢說要先稟告小姐,她說不用回報,因此爭了起來。”
荀諼一聽,有意思,連個丫頭都能公然到自己這裏搶東西,這荀諼原本得多好欺負。
她慢條斯理地對着鏡子理了理裙子,也走了出來。
梅枝連忙上前扶住,勸道:“小姐千萬別跟她們治氣,身體要緊。”
荀諼淡然一笑讓她放心,這才緩緩開口:“什麼時候我院子裏的事都不用跟我說了呢?”
錦繡是荀荑身邊得力的丫頭,一般下人都討好得很,所以向來驕矜。
她見荀諼出來也不緊張,半施了個禮,不緊不慢地說:“大小姐安好,正是怕吵着大小姐休息,才不讓說的。況大小姐與二小姐一向親厚,我們二小姐喜歡這紫萱花,大小姐怎會捨不得?”
荀諼聽了也不說話,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淡淡地看向那兩盆紫萱花。
明明是很安靜的表情,可搬着花盆的小廝們不知為何覺得壓迫感撲面而來,不自覺放下花盆,訕訕地垂手立着。
錦繡則覺得眼前這位大小姐既熟悉又陌生。
臉還是那張臉,人還是那個人,可若是五年前,她不是應該息事寧人,柔柔地說句:妹妹若喜歡,就給她送去吧。
但此時那雙以往目光閃爍不定的眼睛卻清透沉靜,依舊是柔弱之軀,卻姿態挺秀。
單從容貌上說,這大小姐當然是比自己的二小姐好看的,可往日大家都說這大小姐空有皮囊罷了。
今日這是怎麼了?打扮得比以前素凈多了,卻莫名艷光逼人威儀暗生。
不只是她,下人們皆是如此想法,一時摸不着頭腦。
錦繡好容易穩住心神,她想,定是我多心了,且看看這大小姐要說些什麼,難不成要發作?
誰知這大小姐什麼都沒有說,更沒有發作,只扶了桃葉、梅枝輕移蓮步、氣定神閑地略過他們,走了。
留下錦繡僵在原地臉上紅白不定。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跟着走了的桃葉和梅枝卻是又驚又喜地不知如何是好。
荀諼一路緩步而行也一路品度這荀府,只覺得古樸雅緻,清新秀美。
園子臨近帝都西郊,背靠着暮溪山。
遠遠望去山嶺優美逶迤,煙雲縈繞於半山之間,山上竹林蔥蔥。一澗山溪蜿蜒流下,正好穿過園子,所以便名為有溪園,實在是一處風雅的所在。
不過後來荀諼才知道這有溪園,嘿嘿,只是名字聽着很妙。
武功蓋世的安國公他老人家當年在此,可並非為了“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的閑情,他老人家是要操演子弟親兵的。
所以這院子原來倒有一半是馬場校場,祁夫人便是在這裏虎虎生風地長大的。
但她的兄弟祁煜卻是另一樣情景——祁公子若論武功遠不如她姐姐。
老國公常年征戰,祁煜算是老來得的子,也難免寵溺些。只是這一寵就寵得祁家軍後繼無人了。
眼見着兵權旁落,到了三年前南北疆之戰,更是基本都歸了定國公滕乾。老爺子有仗不能打,每每想起便恨得牙癢跑來有溪園跑馬泄憤。
荀嵐文人風骨,不想占岳丈的光,但帝都里要找到個像樣的所在實在是一筆巨額開支,若是隨意尋一處小院子又對不起潁川名士的風流。
最後終於是隨意算了個帳將這園子從國公府盤了下來,雖是半賣半送,好歹心裏舒服些。
唯一的問題是有溪園原本是個武將的演武場,可現在成了翰林學士的詩會堂,未免肅穆有餘,風雅不足。
荀諼走近兩位夫人的日常議事的春蔚堂,聽見眾人正在議着的便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