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諼草無憂
這事兒,滕恬卻料錯了。
元帝只肅着臉看了一會兒便罵道:“原來是你這個野丫頭,這麼大了還是成日胡鬧!”
聽着是罵人意思卻親近,所有人卻都鬆了一口氣。
經筵雖是皇族聚會,但來不過是為了年輕一輩的人在一起增進學問,私自帶個刺客是大事,悄悄帶了個小姐妹,可大可小。
安國公雖然年邁亦無甚兵權,但好歹是開國元老,暗裏奪了他的權,但明裏面子還是要給幾分方顯得有情有義。
麗貴嬪何等機敏,已經換上笑臉:“快起來說話吧,哪裏就要責罰這麼嚴重了。”
皇帝也露了一絲笑容,又罵道:“你們也真敢淘氣,起來吧。”小兒淘氣,這事就算定性了。
滕恬沒想到這事就這樣一筆帶過了,咬着牙卻也無奈。
地上三人聽得皇上發話,方起身恭敬而立。麗貴嬪便招手對荀諼說:“來,近前回話。”
荀諼只得上前。危安歌不自覺瞟了過去——
殿前通明的火燭之下,一位青衣少女,緩步而來,長長的睫毛輕垂,面上因緊張而仿若淡染胭脂。
這回比那晚的湖畔看得更清楚了,果然還是個矛盾的結合體,明明素麵無妝極盡樸素,卻瑰姿艷逸明媚無雙。
怎麼每次見她都是些狼狽的局面,又偏偏在那裝鎮定。
危安歌舉杯喝酒,不知道為什麼,他忽地生出了一種拉起她離開這裏的念頭。
其他人自然都在打量荀諼,看着她遠遠的彷彿一支蓮花出水而來,近到眼前卻是一朵牡丹傾國傾城。
見慣了花容月貌的王孫們見荀諼清淡衣衫難掩艷色,真是又驚又喜。
花叢老手們都在想,這若是換了一身裝束不知何等的攝人心魄。
而帝都的名媛們多是又驚又妒,有人安慰自己,不過是個小官的女兒,還扮作她人丫頭混進來真是丟人。
滕恬目色陰沉,拚死換了一生,原本以為可以隨便將她踩在腳下,現在看來,竟是不容小覷,倒要廢點心思。
祁濂只覺得自己沒戲了,他實在後悔容許妹妹帶荀諼來到這裏。
全場的豪門貴子都這樣失神地看着荀諼,一如自己初見。
他還發現三皇子難得這樣瞧一個人,二皇子也是專註的有點不應該。
荀諼看到了滕恬的眼神,她知道戰爭已經開始了。
她們都是初來乍到,要熟悉環境,搶佔資源,排兵佈陣制定攻防,要有策略也要有速度。
唯一不同的是她們的起點——一個是王者,一個是青銅。
麗貴嬪難掩眼中驚艷的神情,那夜竟沒發現。
她稍做調整已溫言道:“皇上,果然是荀家的小姐,上回見着還是畫院遴選,好在有驚無險。”
又看滕恬笑道:“定是有這番際遇,郡主印象深刻,才能一下認出人來。”
滕恬略有尷尬,只有笑着點頭稱是。
皇上笑說:“沒想到荀嵐家竟有這樣的女兒,你叫何名?”
荀諼恭謹答道:“臣女荀諼。”
皇上疑惑:“這名字倒少,哪一個宣?”
荀諼道:“諼草忘憂,家父盼女兒無憂。”
皇帝和麗貴嬪都笑說:“不錯,真是慈父之心。”
氣氛重新鬆快起來,只見另一邊席上有人搖頭晃腦地笑道:“好名字,焉得諼草,樹之我庭。”
看時卻是定國公世子騰頤的獨子滕封,也就是滕恬的堂哥。
此人眉眼與滕恬略有些神似。但他常年習武膀闊腰圓,臉上堆着橫肉,這樣拿腔拿調的說出這樣一句文縐縐的話來頗有喜感。
滕封的意思是,我哪裏去找一隻萱草啊,種在我的後花園便好了。這就有點公然調戲的味道。
滕封的爹滕頤是護國大將軍,兵權在握戰功赫赫,皇帝都要給三分面子。
這小子仗着勢平日裏一貫囂張跋扈,是以御前也敢胡言。
當下便有些公子哥跟着低聲哄了起來。
危安歌眉頭微皺,那邊危正則竟已似笑非笑地說:“諼者忘矣,我看滕兄還是忘了更好。”
皇子一開口,世界瞬間安靜。滕封亦訕訕搖着扇子不再做聲。
荀諼感激的看向危正則,只見他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她當然也順便掃到了邊上的害人精危安歌,他依舊漫不經心令人髮指。
她也同時感到在場名媛們射來的如刀似劍的目光,嗯,裕王英雄救美,女友粉們是要跟女主拚命的。
這目光里自然有滕恬的。
她怎麼也沒想到,荀諼莫名地進入了皇家的經筵,而且一舉獲得皇上和兩位皇子的青睞。
她的心被妒恨扎得生疼,為什麼有的人永遠這樣好運?
麗貴嬪不想兒子竟這時候開口,深覺他冒失,忙說:“聽說荀大人安置在了安國公的舊邸?”
荀諼回道正是。
皇帝便笑道:“是那山邊上的園子吧,我小時候還常去呢。荀嵐竟住的這麼遠,他倒是好靜,那裏還真是樂山樂水了。”
祁清知道皇上說的是安國公輔佐幼主之時的日子,原來皇帝還沒忘。
她高興地說:“正是呢,現下姨母正整修園子,祖父也說要大宴賓客,陛下若有空便也去瞧瞧。”
這真是瘋丫頭說的話,祁濂攔都來不及,又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想皇帝哈哈哈大笑,說道:“正好,朕倒是久未去那園子逛了。”
荀諼覺得比起“上一世”的按部就班,“這一世”的人生還真是挺刺激的。
她默默的看了邊上興緻勃勃的祁清一眼,已經遙想到荀府上下得知這一“爆炸性好消息”的盛況。